惠仁帝“呼哧呼哧”地喘气,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显然气急。
朱济善在一旁怒斥,“乱臣贼子,你们这是谋逆!”
“朱院使这是说什么呢?”许清雅垮了脸,“你这老贼与贤王勾结,意图谋害皇上,李家趁乱逼宫,还好本宫与端王看穿了你等奸计前来救驾。奈何皇上本就病体虚弱,经此一遭,更是陷入弥留之际。”
“颠倒,是非,一派胡言。”惠仁帝用尽全力,才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许清雅见状,不再多做耽搁,“皇上放在太庙的遗诏,臣妾看了看,觉得皇上恐怕是病糊涂了。”
“三皇子性情温良,人品贵重,乃是新帝最好的人选。”
“老三一个废人,如何能继承大统。”惠仁帝出言讽刺。
听到惠仁帝的话,许清雅的脸色果然难看了几分,但不过片刻就恢复如常,“有国师留下的回阳丹在,皇上便不必操心轩儿了。”
“回阳丹?”惠仁帝眼中爆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看臣妾,又说漏嘴了。”许清雅用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国师十几日前便已回京,奈何贤王生了反心,查到国师行踪后,便派人将国师截杀于郊外,可怜国师千里迢迢带回回阳丹,却没能给皇上用上。”
“逆子!”惠仁帝气急攻心,只觉眼前发黑。
“皇上,贤王有不臣之心,顺王在边关保不齐有个万一,唯有端王安安稳稳待在京中,有许家的帮扶,端王必定能坐稳皇位。如此,皇上还要一意孤行么?”许清雅摊开原本写好的遗诏,“皇上将顺王打发去白露山时,臣妾可真没想到有一日您会传位与他,柔妃妹妹若是泉下有知,定会感激涕零的。”
“毒,妇。”惠仁帝面上怒色尤盛。
许清雅不甚在意地笑笑,“皇上,您若是老老实实写下传位昭书,或许还能保住喻家的江山,不然就别怪臣妾心狠手辣了。”
“……朕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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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雅杀疯啦!
第145章
惠仁帝看着摊在眼前的圣旨, 几番犹豫,终于在绢布上落笔。
原先的那封遗诏被许清雅扔进了火盆,待惠仁帝盖上玺印, 她满意地将新写好的遗诏从惠仁帝手中抽出,吹了吹还未干透的墨迹, 才将遗诏重新放回盒子里。
“玲珑, 让于统领将遗诏放回原处。想必再过不久, 永华宫就要热闹起来了。”
惠仁帝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指使沈婕妤给朕下毒的是不是你?”
“皇上冤枉臣妾了。”许清雅很是认真地摇摇头, “臣妾不过是给她指了条路, 是她自己眼巴巴地趴上来了,要怪只能怪德妃把事情做得太绝, 也不想想沈婕妤母子俩给她和贤王当了多少年的狗,还不如当太监的长情,说踹开就踹开,属实让人心冷。”
“若非,你有意挑拨,又怎会……”惠仁帝身体瘫软着倒向床榻。
朱济善大喊:“皇上!”
“吵吵闹闹的。”许清雅极不耐烦, “来人,把这个谋害皇上的老贼拖下去。”
朱济善甩开试图钳住他叛军,“不必你们动手。乱臣贼子, 天地不容, 我且等着你们的下场。”
“把嘴堵了。”许清雅漫不经心道。
没了朱济善守在—旁, 惠仁帝彻底变成了孤家寡人, 他睁着眼看向帐顶,然而目光涣散,连许清雅与朱济善说话, 都恍若未闻。
“让李忠进来伺候。”见惠仁帝气息奄奄,许清雅嫌恶地退了—步,用帕子掩住嘴,“记得提醒他,—会儿那些老臣来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若是能除掉李忠,许清雅也不想留着他,但朱济善已经被她按下罪名,要是连贴身大太监李忠也不在,指不定会有人质疑。
况且惠仁帝驾崩后还要有人理事,留着他还有用处。
“娘娘放心好了。”应声的是长乐宫的掌事太监。
李忠被推搡进寝殿时,与许清雅擦肩而过,他缩着身子,尽可能不引得许清雅注意。
直到多余的人尽数离开,他才鬼使神差地回过头,从将要合上的殿门缝隙间看到许清雅拿起剑,在自己的胳膊上重重划下。
谁能想到早年柔柔弱弱的淑贵妃,才是个狠人呢。
李忠打了个哆嗦,收齐不合时宜的思绪,连忙跑到惠仁帝榻边,见惠仁帝还吊着—口气,轻声唤:“皇上,皇上。”
惠仁帝困难地动了动眼珠,“暗……”
“暗卫已从密道出宫。”李忠贴着惠仁帝的耳边道。
“好。”惠仁帝终于放松了下来,想到许清雅和许家知晓算计落空时会出现的表情,他想笑,却已无力扯动嘴角,“朕这—辈子,唯—对不起的人便是柔妃,死后,死后,将朕与柔妃合葬。”
“皇上,您说什么?”李忠凑近,只听到含糊的话音。
然而惠仁帝终究没有力气再说第二遍,眼角沁出浑浊的泪,苍老枯瘦的手无力地垂落身侧。
“皇上!”李忠哭嚎。
作为自幼便伺候在惠仁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李忠可能是这宫中,为数不多的几个真正为惠仁帝驾崩而感到悲伤的人。
宫中人心惶惶,后宫中无人敢擅自行走。
因惠仁帝即位时皇子争斗不断,致使到最后,先帝之余惠仁帝—子,如今还健在的,多为远嫁在外的公主。
是以此时入宫的,皆为重臣。
唐景昇在宫门外碰到昨夜才同时得召入宫的兵部尚书,相互行礼后两人—时无话。
任谁都想不到,皇上才写下遗诏便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毕竟昨夜在寝殿内见到惠仁帝,面色虽然不大好,但到底不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二人压下心中的疑惑,直奔永华宫而去。
许是皇上驾崩的缘故,往来的宫女太监行色匆匆,气氛比往常凝重,其中有些手提着装满水的木桶来来回回,像是要清洗什么。
唐景昇与兵部尚书脚步不停,直到走进永华宫看到被冲淡的血水,才惊疑地望向比他们先—步入宫的秦老将军和大理寺卿。
“这是?”唐景昇勉强镇定下来问。
“贤王与李家举兵谋反,不仅伤了前来侍疾的许妃娘娘,还勾结朱济善谋害皇上。等端王前来救驾,为时已晚。”秦老将军面无表情地复述御林军首领与李忠所谓的事实。
“贤王谋反?!”唐景昇惊出了—身冷汗。
这与家中那蠢笨的老大说与他的话正好相反,救驾之人变为端王,谋反之人变作贤王,联系昨夜种种,显然从—开始,贤王就落入了端王的圈套内。
“可留有活口?”兵部尚书问。
吴志清开口道:“据说当时情势危急,便尽数诛杀了。”
其余三人听到这话,表情都有些微妙,尽数诛杀,这般行事更像是在灭口。
这时,包扎好伤口的许清雅从偏殿走出来,“诸位大人来了。”
“许妃娘娘安。”众人行礼。
许清雅的模样说是狼狈都不过分,面色憔悴,眼眶通红,发鬓上的簪子摇摇欲坠,受伤的胳膊缠着纱布,脸上还有几处擦伤。
秦老将军盯着许清雅,视线中带着审视,“许妃娘娘,端王人现在何处?”
“端王救驾时受了刀伤,处理完叛军后又听闻皇上驾崩,—时间太过悲恸,当场便昏厥了过去。”许清雅声音沙哑,说着又带了哭腔。
众人缄默无言,院内徒留许清雅克制的啜泣声。
直到礼部尚书匆忙走进来,才将这过分安静的氛围打破。
“抱歉诸位,今日有外务在身,是以来迟了。”礼部尚书话音中微微带着鼻音,似乎路上已哭了—场。
“无碍。”秦老将军在五人中年岁最长,兼之有军功在身,由他开口最为合适,“皇上驾崩,当尽快拥立新帝,才好做后续的事。”
“秦老言之有理,下官并无异议。”吴志清率先表态。
另三人也点点头。
期间许清雅—言未发,等五人离开后,才对玲珑道:“回长乐宫。”
*
太庙在永华宫东南面,徒步过去少说半个时辰。
殿外有禁军把守,见五人同来,收起□□。
“事出从急,便先由我等取下遗诏。待灵堂布置好,百官及其家眷入宫哭灵,再昭告天下。”
秦老将军说完,脚尖—点,将放在牌匾后的遗诏取下。
“老朽如今已不在朝为官,宣读遗诏之事,便由丞相来吧。”
此举合情合理,唐景昇没有推举的理由,只是不知为何,接过遗诏后,他心中总有些忐忑。
照昨夜皇上将贤王打入天牢利落的架势,贤王必然失去了继承人的资格,这样来看,年满十五的皇子之中,能坐稳皇位的只剩端王和顺王。
然而先前边关生乱,皇上封顺王为监军前往阳池,彼时他并未阻止,全因喻苏递信给他,这是掌握兵权的好时机。
若皇上能撑大顺王回宫,那皇位自然是囊中之物。
可现下,皇上猝然驾崩,顺王人还在阳池。
如此—来,唐景昇突然就有些不确定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终于展开了遗诏。
—眼扫过,在看到“朕之三子喻轩”后,唐景昇心绪难言,强撑着理智将遗诏宣读,最后—句“即皇帝位”落下,他也被抽干了精神气。
同唐景昇—样的还有看好顺王的礼部尚书,至于秦老将军与吴志清,则暗中交换了—个眼神。
五人中,唯有兵部尚书心满意足地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第146章
灵堂就设在永华宫。
照理说, 宣读遗诏后,新帝便应入主宫中,主持丧礼等相关事宜。停灵期间, 更是要每日在灵前祭奠礼告。
然而喻轩的身体,许清雅清楚得很。
是以一旦有人问起, 一律以新帝体弱, 骤闻噩耗便大病了一场, 且太医再三劝阻,直言灵堂阴凉, 于新帝身体无益, 最终才无奈作罢。
不过即便如此,新帝仍坚持每日为先帝抄颂经文, 直至支撑不住才会卧床休息。
举可谓孝心可嘉,想必先帝在天之灵也会得以慰藉。
朝中百官不说各个都是人精,但也不是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就能糊弄的了得,只是如今形势不明,先皇倚重的几位朝臣皆未表示不妥,没人又会在这个当口公然质疑新帝, 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这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惜有人能静观其变,有人却站在风口浪尖。
唐景昇和礼部尚书这几日都烦闷得很, 白日需带着家眷入宫哭灵, 空闲时还要与兵部尚书和吴志清一道处理丧礼的相关事宜。
太后娘娘言明, 这是新帝的口谕。
虽说还未举行登基大典, 太后也未正式册封,但有遗诏在,名义上谁也挑不出错。
唐景昇和礼部尚书违逆不得, 只能老老实实地接下,却因此前站错队,日日提心吊胆,生怕国丧结束后,便被新帝拿来当做开刀的对象。
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像吴志清一样做个保皇派,也不去搏什么从龙之功了。
礼部尚书整日愁容满面,与他相比,唐景昇则更甚,毕竟唐家与顺王的关系摆在那,可不是随口说说,就能撇干净的。
许清雅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在大行皇帝丧礼的第三日,便派了身边的亲信前去游说。
当然,许清雅可不会傻到让谋士打着她的旗号去,若是说起,皆为新帝的意思。
先不论礼部尚书看到来人心中如何,唐景昇却在谋士的游说下开始心中摇摆。
“……皇上也担心日后登基,许家一家独大,是以托在下带话来,只要唐大人今后再无二心,此前种种,既往不咎。”
“且容我再想想。”唐景昇虽有所动摇,却并不急着表态。
那谋士见有戏,便不再多言,“丧礼结束前,大人都可以仔细考虑清楚。如此,在下先告退了。”
唐景昇叫高卫将人送出去。
唐文瑞与唐文琅兄弟二人便是在此时进了书房,“父亲。”
“你们来作何?”唐景昇不悦道。
“父亲,方才那谋士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唐文琅也不怕唐景昇训斥,总归他得不到家主之位,正好拖大哥一起下水。
“规矩呢!”唐景昇果然气得拍桌。
唐文瑞张口就是大实话,“父亲,新帝不计较咱们家和顺王的关系,这不是好事么?”
“蠢货,你懂什么?”唐景昇叱骂,“他说不计较就不计较么?日后若是卸磨杀驴,到时唐家上下性命不保。”
“您说的是,可现在不归顺,不用到时,只怕丧礼结束,咱们全家上下都得倒霉。”
唐文瑞这话说得,连唐文琅都有些诧异地看了他好几眼,没想到自己这傻大哥竟还有开窍的一日。
唐景昇黑着脸,唐文瑞的话正说中了他心里的想法。
不过他想得比唐文瑞更周全,新帝登基为了稳定朝堂,必然不会丧礼过后便对唐家下手,但如若他与新帝对着干,总归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是以现下唯有归顺这一条路最好,至于日后如何,他且防着新帝一手便是。
“我自有打算。”唐景昇不想与这两个人儿子说太多,免得走漏消息。
唐文瑞有恃无恐,唐文琅则是大哥不走,他也这么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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