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眉宇间透出不耐烦的神色。
本以为暗杀的目标已淹死在海里,没想到居然还活着,竟然还自己跑回了王城。幸好意外被两个小毛贼劫持走,这才让他有时间联系同伴匆匆追上来。
本不想亲自动手杀人,毕竟那人怎么说都是……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两个少年已经看到他和同伴的脸,他必须在这里将两人斩草除根!
只是那两个少年很聪明地钻进了茂密的灌木丛里,丛林里树木太茂密,月光只能零星照下来一点,因此这一片都黑漆漆的。
再加上蔓藤灌木茂密,矮树不少,草也长得高,都密密麻麻地缠在一起,身型小的人在灌木蔓藤里钻来钻去容易,像他这种身材高大的人在其中行走就颇为困难,时不时要停下来用剑劈开灌木矮树开路才能走下去。
这一片地方不小,为了尽快将事情解决,他和同伴分开不同的方向寻人。
再度不耐烦地劈断身前一簇粗壮的蔓藤,男人并不知道,他寻找的两个少年就躲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一株溪边的榕树下。
那颗榕树年龄很大,长得非常粗壮,尤其是溪边从泥土里裸露出一大段根须,盘根错节,缠绕在一起。
弥亚缩在大榕树的根须下面,绷紧肩膀,大气不敢出一口。
他透过根须的缝隙偷偷往外看,当看到那个男人正在朝这个方向搜寻过来的时候,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膛从身体里跳出来。
他一手捂紧嘴,生怕发出声音,另一只和萨尔狄斯紧握着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攥紧。
紧靠在弥亚身边的萨尔狄斯能清楚地感觉到弥亚的紧张和惊慌,他看着弥亚因为害怕而抿紧到微微泛白的唇,还有看着外面的不安的眼神。
说不清为什么,突然一股火气从他心底里涌出来。
这股火烧得莫名其妙,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从小到大他都习惯让别人为自己解决所有事情,明明他一直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现在,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他突然觉得非常不舒服。
萨尔狄斯咬紧下唇。
他不喜欢这种无力感,很不喜欢。
紧张得快要窒息的弥亚根本无暇顾及萨尔狄斯在想什么,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一点点向这边逼近的男人,在心底拼命地祈祷的男人不会发现自己。
只是事与愿违,虽然这里植物繁茂易于躲避,但是他们两人一路匆匆逃进来的时候,总是会留下一些痕迹。
男人寻找了一阵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径直向这边走来。
站在巨大的榕树前,听着旁边溪水流动的响声,男人轻蔑地笑了一下,手中长剑一挥。
接连的咔擦声响起,如密网般盘根错节的榕树根被他一剑削砍掉大半。
微弱的月光透过榕树茂密的枝叶落下来,照在暴露在男人眼前的少年苍白的脸。
男人冷冷地俯视着藏在榕树根洞中的两名少年,面无表情地再次举起手中的剑。
银白色的剑刃在黑夜中折射出金属特有的冰冷弧光,明晃晃地映在少年睁大的瞳孔中。
恐惧和不甘让弥亚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男人再次一剑劈下——
就在这一瞬间,突如其来,一个黑影从阴暗的丛林中冲出,迅猛如从林中扑出的猎豹。
来人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
在男人那一剑眼看要劈下去时,冲出来的黑影将匕首重重地刺进男人后背心。
黑影迅速地向后一跃,却还是被男人凶狠地向后挥出的一剑割伤了右臂。
男人睁着血红的眼盯着那个趁他不备偷袭他的女盗贼,满目凶光,一张脸扭曲着,狰狞至极。
他的眼中写满了不甘心。
他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是,被匕首刺穿后心的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闭上眼,高大身躯向前重重栽倒在地上。
来人呼出一口气,一甩头,火红的长发自她颊边飞扬开来。
女盗贼站在那里,俯视着蹲在榕树根洞里的两个小鬼。
她挑了下眉,说:“总还不是个猪脑子,知道找地方躲,没让我白跑一趟。”
她一边说,一边俯身蹲在榕树根洞前,一手托着下巴,那双凤眼稍有点弧度,就带出一点嘲讽的笑意。
看着弥亚两人此刻狼狈不堪的样子,她露出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之色。
事情转折发生得太突然,已是坐以待毙的弥亚呆呆地看着去而复返突然又出现在眼前的女盗贼,脑子还是一团浆糊,乱糟糟的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和女盗贼那双似笑非笑的黑眸对视着,呆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声音。
他看着女盗贼的右臂,说:“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右上臂的袖子被血染红了一片,割开的地方血淋淋的,他看得都慌,都觉得疼。
女盗贼一怔。
或许是因为她完全没想到这个小鬼开口第一句竟是这个,她有些吃惊,但是唇角却无意识地扬起。
“小伤而已。”
这么多年,她受的伤数也数不清了,甚至好几次伤势重到垂死边缘,她硬是挺着一口气又挣扎着活了过来。
这种伤对她来说只是小事。
她笑了一下。
真是个奇怪的小鬼。
也很有趣。
明明是贵族子弟,偏生身上却看不出一点那些贵族惯有的劣迹。
“别管她,我们走。”
女盗贼斜了一边说话一边将弥亚向后拽去的萨尔狄斯一眼。
嗯,这一个就完全相反。
全身上下都烙印着贵族特有的恶劣,散发着属于贵族的傲慢和恶臭味。
第13章
女盗贼蹲在地面上俯视着,萨尔狄斯在地面下的榕树坑洞中仰望着。
明明以高度而言他低了对方一大截,但偏生他盯着女盗贼的气势完全不输给对方。
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两人就这样互盯了几秒。
最后是女盗贼无趣地收回目光。
啧,她和一个讨人厌的小崽子较个什么劲儿。
她懒得再搭理萨尔狄斯,向弥亚伸出手。
“你……”
女盗贼懒洋洋地正想说什么,突然目光一凛,脸色也陡然一变。
弥亚本是伸手想要去抓她的手,却因为女盗贼突然收回手,抓了个空。
女盗贼迅速站起身,转过去,背对着他们,神色凝重。
“赶紧爬出来,能跑就……”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算了。”
她要是失败,估计这两个小家伙也逃不掉,还是让他们省点力气吧。
右手握紧匕首,横在胸前,她的目光和来人对撞在一起。
全身的肌肉绷紧起来,女盗贼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锐利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敌人。
刚从脚下尸体中拔出来的匕首还是鲜红的,在她眼前滴着血,那抹血红仿佛印在她漆黑的瞳孔里。
来人是那名已经死掉的追杀者的同伴。
之前两人为了尽快找到萨尔狄斯他们而分开行动,现在这个追杀者听到这边的动静赶了过来。
他淡淡地看了自己死去的同伴一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从他的神态举止看来,他似乎很习惯看到死亡。
男人抬眼,注视着挡在他追杀的目标之前的女盗贼。
“一个小毛贼,还是女人……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男人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蔑视,听得出来他对盗贼很蔑视。
很明显,他不认为这种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般的存在是自己的敌手,他觉得,他的同伴之所以丧命,是女盗贼趁其不备的时候偷袭的结果。
毕竟他和他的同伴都更习惯正面作战。
像现在面对面的话,这种只懂得下阴手的家伙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说:“女人,现在滚远点,我可以饶你一命。”
倒不是突发善心,他只是不想耽误时间。
万一目标趁着他和盗贼战斗的时候多逃跑那么几步,他又得花些时间去找人。
时间已经浪费了不少,他得尽快赶回城,在天亮之前。
“抱歉,我之前和这孩子做了交易,收了他付给我的报酬——他雇佣我,而我要把他们安全地护送到附近的村镇去。”
女盗贼眉眼上扬,凤眼中带着一抹慵懒的风情。
她的唇角上扬起带着媚意的弧度,对男人轻轻眨了下眼。
“就算是盗贼,要是就这样让别人轻易将自己的雇主杀掉的话,也会被同行看不起的。”她轻笑着说,“我可不想坏了自己的信誉。”
此话一说,不止是男人,就连后面的弥亚都错愕了一下。
他雇佣了她吗?
他给过她报酬吗?
他怎么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情?
男人皱了下眉。
“他给了你多少?”
一个盗贼而已,有什么信誉可言,大不了他多给几倍的财物将其收买过来就是。
女盗贼笑眯眯地回答:“半块黑面包。”
男人:“???”
弥亚:“呃……”
觉得自己被女盗贼戏弄了的男人脸上露出怒色,看清这女盗贼打定主意要护着两个少年,他不再多说,挥剑直接杀了上去。
女盗贼虽然依然轻笑着,但是神色谨慎,浑身紧绷。
黑眸中满是凌厉之色,她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刀刃撞击的脆响声打破了黑夜中林间的寂静。
身体的碰撞声,喘息声,金属的撞击声在林中都异常清晰。
双方都带着杀意,下了狠手,想要尽快干掉对方。
女盗贼之前与人对敌主要靠她自己配置的药物和暗袭,如今不得不进行自己不擅长的正面对敌,心知自己在力量持久上不如对方,所以她很干脆地用上搏命的杀招。
面对男人气势汹汹刺来的一剑,她竟是不躲不避,迎面而上,稍稍一偏,硬生生让那剑刺进自己肩膀。
下一秒,她在男人惊愕而又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用匕首一剑刺穿了男人的心脏,分毫不差。
以伤换命。
一击必杀。
多年混迹在阴暗的地下世界,她早已学会了这种对付强敌的方式。
几乎是在分分钟之间,就已分出胜负。
女盗贼一边喘着气,一边伸手一推,将僵直在身前的男人推倒。
男人仰面朝天倒下,睁大了眼,死不瞑目。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堂堂一个……竟会死在一个低贱的盗贼手中。
女盗贼咬着牙将卡在她肩膀上的长剑拔出来,随手丢在地上,她肩膀上的血立刻泉涌而出,转瞬间就染红了她的衣服,剧烈的痛楚让她的眼角都抽搐了起来。
她苦笑着想,这恐怕是她这么多年来做的最赔本的交易。
一边剧烈地喘着气,她一边从怀中摸索出药瓶,想要尽快敷药,包扎伤口止血。
可是她刚摸出药瓶,突然眼前一黑。
不好——
眼前一瞬间天旋地转的她脑中只来得及冒出这一个念头,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向后重重跌倒在草地上。
她倒在她刚才杀死的男人身边,从她肩上的血口子涌出来的鲜血很快染红了她身下的草地。
…………
在女盗贼和男人对上的时候,弥亚两人已经从榕树坑洞里爬了出来。
刚爬出来,一抬头,弥亚就看到女盗贼重伤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他下意识想要跑过去,可是刚一动,就被萨尔狄斯拽住了手。
萨尔狄斯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一男一女,皱了下眉,对那种血腥而又难看的场面露出嫌弃的眼神。
“没事了,我们走……”
他说,想拽着弥亚就此离开。
可是一拽,没拽动。
他抬头看向弥亚,弥亚也看着他,那眼神让他剩下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弥亚看着他,眼中带着怒气。
而让萨尔狄斯忽然心跳了一下的,是从怒气中流露出来的一丝失望。
弥亚在生气。
为什么?
他不明白。
“你要走就自己走。”
弥亚一抬手,用力甩开他的手,
无暇和萨尔狄斯多说,弥亚飞快地跑到昏迷的女盗贼身边,捡起从她手中掉落的药瓶。他看着对方已经被血浸透的左肩,心里很急。
得快点给她止血。
心里这么想着,弥亚伸出手,想要解开女盗贼的衣服。
下一秒,他的手一顿,悬在女盗贼胸口的上方。
呃……
这个……
要敷药和包扎伤口,就肯定要解衣服,而女盗贼的伤口正好就在……
纯情少年弥亚现在很慌。
他长这么大,到现在为之和女孩子连个初吻都没有,更别说脱女人的衣服了。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昏死过去的女盗贼。
这、这这这——这怎么办?
人家拼死救了他,他现在这么做算不算是趁人之危占人家便宜?
可……可是现在身处这种深山野林里,他去哪儿找个女性来帮忙?
心里天人交战了几秒,眼见女盗贼脸色越发惨白,弥亚一咬牙。
事急从权!
管不了那么多了!
拿起女盗贼的匕首,弥亚小心翼翼地将女盗贼的衣服一点点割开。
在割到最后一件薄薄的内衣时,他更是屏住了呼吸,心脏怦怦直跳,一张脸燥得通红,在心底默念着这是为了救人救人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盗贼胸口系得紧紧的贴身胸衣一被割开,突然两个白白软软的东西骨碌碌地滚下去,滚到草地上,不动了。
仔细一看,那竟是两个染了血的白色软垫子。
弥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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