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心满意足了,但是被他折腾了一晚上身心俱疲,然后现在又因为他头疼不已的弥亚盯着他的眼神可是不怎么好。
弥亚盯着萨尔狄斯。
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他之所以那么挑衅萨尔狄斯,是因为看到了那几张画布,才突然生了那种念头。
而那些不可描述的画布,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一直藏在他的床褥之下的。
能够偷偷在他床褥下面藏东西的人……
想到这里,弥亚看着萨尔狄斯的眼神越发不善。
“萨狄,我有点事想问你。”
“什么?”
昨晚吃了一顿开胃甜点的萨尔狄斯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现在温香软玉在怀就更好了。
他想,弥亚肯定是想要问他关于结婚仪式的事情。
他今天已经下令,让王宫的掌令派人四处去购买各种奇珍异宝,为大婚做准备了。
他正想要开心地告诉弥亚,自己在用最快的速度做准备,他们很快就能举行成婚典礼的时候,弥亚的下一句话让他的喉咙陡然噎了一下。
“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为什么我的床褥下会藏着那些画布?”
“……我当时怕被下仆看见,就先藏在下面,后来就忘了,我也是昨晚看到了才想起来。”
面对弥亚狐疑的眼神,萨尔狄斯镇定自若地回答。
“那……那些画布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
绝对不能说是当时的自己花了一大笔钱特意找人画的!目的就是故意给弥亚看,看能不能哄骗弥亚和自己亲热。
萨尔狄斯的脑子飞速一转,立刻想到了某人。
“纳迪亚。”
他果断甩给某人背锅。
“他之前不是曾经把一些画布作为成人礼送给你过吗?后来他也给我送了。”
他说,
“我当时不太想要,但是纳迪亚说我成年了该学了就硬塞给我。”
“所以,都是纳迪亚他……”
某位皇帝陛下的话还没说完。
虚掩着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刚刚迈进一只脚的魁梧男子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打出来。
打完喷嚏的棕发将军抬头,灯光照在他粗犷的脸上,也照出他下巴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他一边揉着鼻子,一边说:“陛下,我好像听见您在叫我?”
萨尔狄斯:“…………”
第226章
纳迪亚的突然出现让房间安静了一秒。
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而导致这一瞬间的凝固的棕发将军因为刚才那个喷嚏打得太厉害还在不断地揉鼻子。
他口中的那位陛下正死死地盯着他,面无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纳迪亚的错觉,他似乎隐隐从他家陛下的目光中感觉到一丝……杀气?
不管是不是,他都懒得去顾及了。
因为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经放在了对面蓝眸的少年身上。
那熟悉的年轻面容让纳迪亚恍惚了刹那。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个还很年幼的孩子举起瘦小的拳头对他说着来立个赌约的那一刻。
而后,转眼间又来到数年之前,他站在那座被阳光照得刺眼的大殿王座高台之下,抬起眼,却只能看到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
满目鲜红,红艳得让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在战场里,死亡太过于常见。
他见得太多。
征战这么多年,他本该早已习惯离别,习惯身边的人不断地离去。
可是,这些年来,他跟在陛下身边四处征战,每一次回到这座城市里,每一次远远地眺望着那座静静地矗立在大地之上的海神殿时,他的胸口总是会泛起一种说不清是堵得慌还是酸涩的情绪。
以前,……还在的时候,他每次从战场回来,都会先去一趟海神殿,去看看那孩子又长高了多少,顺带蹭吃蹭喝再美其名曰指导地捶黑发小侍从一顿。
不知不觉之间,都已成了他的习惯。
以至于在那件事发生之后,第一次征战回来的时候,他竟是下意识又去了海神殿。
但兴匆匆地奔进少祭所的那一瞬间,庭院中如同死一片的寂静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那一天,他在那个死寂之地站了很久。
久到夜幕降临,他才在恍惚中离开了那里。
他离开的步伐是如此之快,几乎是跑着离开,以至于他有种自己是在仓皇逃跑的错觉。
从此之后,他再也不曾来过这里。
现在,时隔五年之后,他终于再一次踏入这座阔别已久的房间。
本来匆匆赶来之前,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倾泻。
但是现在,他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像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堵塞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为了掩饰,他再度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不知是因为刚才喷嚏打得实在太厉害,还是因为眼角的酸涩感传染了过来,他鼻子都隐隐有些发酸。
深吸一口气,他终于让自己的心绪稍微稳定了一点。
“你……回来了啊。”
原本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的小少祭怔了一下,眼轻轻弯起,露出笑容。
“嗯。”
弥亚对他微笑。
“我回来了,纳迪亚。”
那笑容仍旧和他记忆中一样,未曾有丝毫改变。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是啊,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说不出为什么,那一刻,纳迪亚有种胸口深处被某种情绪充盈得满满的感觉。
那个一贯粗犷不羁的男人,此时声音和目光仿佛也带上了一点温情。
他说:“小少祭,你……”
只是这位五大三粗的棕发将军难得带上温情的一句话没说完,就突然被人打断。
“你来得正好。”
打断他的人,是那位刚才突然进了卧室然后又在数秒内回来的陛下。
紧接着,某些东西被他家陛下拍在他的胸口。
纳迪亚本能地抬手接住拍在自己胸口的东西。
那是一叠柔软而又陈旧的画布。
对他而言非常熟悉的画布。
虽然胡乱叠着,虽然已经颇为陈旧,但是画家精妙的笔触依然可以让人一眼就看出上面那一幕幕不可描述的场景。
……等等。
好像和他收藏的有些不太一样?
上面画的……好像……都是男的?!!
“当初你非要在成人礼上送给我的东西,我早就想还你,但后来丢在弥亚那里,给忘了,一直也没想起来。”
他听见他家陛下说。
“刚刚意外发现了,正好,你拿回去吧。”
难得在胸口涌动的温情瞬间被打得粉碎。
纳迪亚睁圆了一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某位正大光明栽赃诬陷自己的皇帝陛下。
陛下你冤枉我!
我什么时候送那种东西给你?
明明当初我就只给小少祭送过,而且还不是那种,而且后来还被你弄坏了!
现在那些,肯定是陛下您当年自己搞到手的——
纳迪亚刚要将以上这些话嚎出来,澄清自己的清白。
“纳迪亚,我知道你有不少那种藏品。”
年轻帝王再一次先一步开口说话。
他对他露出核善的微笑。
“还是拿回去好好收藏着,要知道,那种画布并不结实,很容易就会坏的。”
纳迪亚:“…………”
那是威胁吧?
那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用力咬紧牙,为了自家那些珍贵收藏品的安危,棕发将军不得不屈辱地将那叠画布塞进怀中,背上自家皇帝陛下甩来的那口大锅。
“好的,陛下,我会好好收藏起来的。”
“嗯,那就好。”
萨尔狄斯满意地点了点头。
“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怕露馅儿,所以着急赶我那个背锅的走人是吧?
心里腹诽着的纳迪亚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
他转眼看向小少祭。
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插的小少祭抿着嘴对他笑。
也不知道到底是看穿了还是没看穿,那双蓝眸整个儿弯成了月牙的弧度。
纳迪亚转身走了出去。
他在庭院中前行。
庭院已被夜色笼罩,安安静静地,只有喷泉的流水声和偶尔响起的虫鸣。
走了一段路后,棕发将军停住脚步,回头望去。
微弱的灯光从不远处的房间里透出来,给夜色中的庭院笼上一层浅而柔和的微光。
庭院是寂静的,但是又与五年前他怔怔立于夜色中那种苍凉的寂静完全不一样。
此刻,他站在少祭所中。
在他眼前的,依然是熟悉的庭院,依然是那个熟悉的房间。
窗子敞开着,能看见房间里那两个年轻的孩子的身影。
他看见弥亚仰着头,手指戳在萨尔狄斯的胸口,像是在说着什么。
他看见萨尔狄斯乖乖地站着。
明明比弥亚高大许多的身躯,此刻却没有丝毫震慑力,一副乖巧得不行的模样。
甚至还俯身,蹭了蹭弥亚的额头。
他看见弥亚笑了起来,抬起手环住萨尔狄斯的肩,笑着将头埋入萨尔狄斯的颈窝里。
萨尔狄斯拥着怀中的人。
低着头,金发从肩头垂落下来,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缕微光。
就算隔得太远看不清萨尔狄斯的脸,但是纳迪亚也仿佛能感觉得到萨尔狄斯此刻眼底的温柔。
那一刻,夜色温柔,昏黄的灯光在晃动。
一切就如同昨天那般。
仿佛一直都是如此,从来没有什么空缺的五年。
又像是一切又重新回到了从前。
纳迪亚仰起头。
他抬手按了按突然之间酸涩不已的眼角。
可是越按,眼酸得越是厉害,甚至都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一层朦胧的水雾。
他想,一定是刚才被陛下逼着背锅的那种屈辱感太过于强烈,把他气得够呛,气到眼角都起雾了的地步。
他想,那样真好。
只希望,从今以后,就像现在那样一直下去。
再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只希望,那两个历经患难的孩子,能一直那样走下去。
再也不会失去彼此。
…………
……………………
天色明亮。
今日的气候颇为适宜,清风徐徐,带来凉爽的感觉。
王宫大殿之中,长长的海蓝色地毯在青石地板上铺开,从大门一直延伸到大殿尽头的高台之上。
一根根巨大的白玉石柱高耸在大殿之中,撑起苍穹圆顶。
明亮的阳光透过琉璃窗落入大殿之中,石壁上,那栩栩如生的浮雕壁画上镶嵌着的金色纹路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
金丝镂空的香炉摆放在大殿的角落,早就被侍女点燃,一缕莲花的清香幽幽弥漫在大殿之中。
波多雅斯帝国的皇帝坐在王座之上。
束成一束的金色长发从他侧肩垂落下来,他的身后,绣着金丝的浅色披风散落在金色的王座上。
他右臂搭在金色的扶手上,右手握着扶手顶端。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
明明那具颀长的身躯仅仅只能占据巨大王座的一半,但是某种无形的气势却给人一种他将巨大的王座占据得满满当当,再也没有一丝多余的空隙的感觉。
萨尔狄斯大帝。
他仅仅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自他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就足以笼罩住整个庞大的王宫大殿。
一众文臣武将早已列于大殿两侧。
他们深深地低下头,或是虔诚或是敬畏地向王座上的皇帝陛下行礼。
但是有一些人在行礼之后,忍不住偷偷地瞥了他们陛下的左手一眼。
看完之后,皆是露出疑惑的神色,甚至还彼此看了看。
因为陛下左手上那个让他们印象深刻的金环以及银色细链消失了。
数日之前,他们可是亲眼看见那银链连接在他们陛下和那位少祭殿下之间的,怎么现在说不见就不见了?
以宰相亚图多德为首的文臣依次上前,向皇帝陛下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以及需要处理的重大事务。
毕竟萨尔狄斯出征的时间太长,就算绝大多数事务都由宰相处理了,但是那些只有皇帝才有资格处理的重大事务依然积存了不少。
其实这个大廷议早在萨尔狄斯回来的时候就要召开的,但因为刚一回来弥亚就出了事,而萨尔狄斯一直死死地守在弥亚身边,根本无心处理堆积的政务,所以一直拖延到了现在。
日头缓缓移动,一点点爬上高空。
而随着大廷议的进行,在众人的商讨之下,在不知为何心情颇好的皇帝陛下的果断之下,堆积的政务一桩桩很快就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眼见大廷议到了尾声,有人终于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将众位同僚的疑惑问了出来。
“陛下,您身上的诅咒……是已经消失了吗?”
诅咒?
什么诅咒?
萨尔狄斯的思绪顿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
哦,对了,当初他找了个借口,说是需要弥亚以少祭的力量帮他镇压残留在身上诅咒,所以才用链子将两人的手绑住。
若不是下面那个人提起来,他自己都差点把那个借口给忘得一干二净。
一想到那里,萨尔狄斯的心情越发的好。
已经不需要什么锁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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