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衍毫不掩饰眸中的讶异,犹豫的说了一句,“殿下你这...不合规矩。”
“本王就是规矩。”语毕,燕荣桢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傅远双臂搂着坤泽的脖子,将脑袋置于其肩上,一双明眸含笑,看着莫衍。
在莫衍的心里,这般模样说是赤裸裸的挑衅也不为过,他登时巴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愤愤的模样好似要生啃了傅远。
莫衍来府上的第三日,提出要到亭中弹琴,傅远如约作伴。
观雨亭中,莫衍手下肆意的弹着不知名的乐章,一双玉指纤长,如精灵般在琴弦上舞动着,他一张面容生的极好,侧脸棱角分明,一双剑眉英气且清俊,双眸低垂透着坚毅,一双薄唇微抿,似有忧色,真真一副出尘般的世家公子模样。
不愧是当过魁首的人,傅远想着,但脑海中响想起昨日,他刻意在莫衍面前和殿下格外粘腻,连燕荣桢都诧异不已,还以为他这是看上了什么珍奇秘宝,想要讨来。
除此之外,莫衍的神情便让他对心中所想的更为确定。
“怎么,我脸上有花不成?”一曲毕,莫衍头也不抬的说道,语气中让人一时分不清喜怒。
“花是俗物,莫公子却不是俗人,说您的面上有花,是玷污了您。”傅远回道。
“哼。”莫衍冷哼一声,“你这花言巧语,还是对着殿下说吧,毕竟,你也只有这一个长处了。”
“可那不也足够了吗?”这空气的酸味仿佛都要溢出来了,傅远失笑一声,“莫公子对我的长处还有什么可疑虑的吗?”
“你!”莫衍被哽的猝不及防,他没料到傅远竟有这般厚的脸皮,明知自己这是在嘲讽他,他倒好,不仅认了,还认的理直气壮,巴不得似荣誉一般放到面上。
“莫公子喜欢殿下。”傅远直言道。
闻言,莫衍转头对上傅远平静的双眸,不加犹豫的承认了下来,“是又如何。”
傅远恶劣一笑,他发现逗弄如莫衍一般有所成就,便傲世轻物的人格外有趣。道:“的确不能如何,毕竟殿下不喜欢莫公子这样的。”言下之意,就是燕荣桢更喜欢他,而非莫衍。
果然,莫衍面色更沉,他发现傅远分外会挑起他的怒火,这个乾元一张乖顺的面皮底下如狐狸一般狡黠,可偏生燕荣桢疼惜的紧,当真可恨。
“他喜欢乖巧听话的。”用骄矜的目光看了莫衍一眼,傅远再添了一把火。
莫衍忍无可忍,“够了,身为一个乾元,争宠的模样怕是连圣上的后宫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当真不知道羞耻二字怎写?”
他虽骂的是傅远,可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又觉得这般吃味儿的自己万分可笑,自己在燕荣桢心中有没有位置他早已知晓,何必现在又在一个男宠面前自取其辱。
“莫公子与殿下相交数年之久,若是当初能放下身段,怕是现在也没傅远什么事了吧。”
傅远这话一出,莫衍感到心中一震,自己放不下身段是真,可也觉得,自己配不上这般卓尔不凡的殿下,一来二去,便劝说自己,只当好友便算了。
可傅远的出现,打破了他自欺自人的念想,等到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之时,已经没有机会了。
坤泽一旦将自己交给选中的乾元,天性会让他们终身离不开与自己度过信期的人。
昨日燕荣桢抱起傅远之时,身上传来松木花的香气,便是他们二人的信香结合而成,他便清楚,一切都已经晚了。
第二十八章 莫衍与傅远
看着莫衍陷入了低落的模样,傅远开口道:“其实我跟你一样,我也喜欢殿下。”
莫衍冷笑一声,“你当然喜欢他,他对你万般疼宠,又给了你超于凡人的地位,以及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言下之意,就是说傅远的喜欢不过是俗物,是功利,不能与他的一概而论。傅远摇了摇头,他接过丫鬟递来的热茶,微微抿了一口,道:“那又如何,我承认与殿下相比,我样样依附着他,可他也有需要我的时候,双方的情感并不是要看外在的财力以及别的什么,傅远虽是男宠,但绝不自惭形秽、自轻自贱。”
手下琴音一顿,莫衍挖讽道:“好个绝不,沼泽里的淤泥抹上金箔,就真以为自己是块金子了。”
“非也,我的意思是,哪怕在以后,傅远已再无今日的‘风光’,也一样会是这般模样,遥安王男宠的身份的确让我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哪怕没有它,傅远也依旧是傅远。”傅远并没有因这三言两语而动气,反而声声坦荡,他将斟好的热茶递给莫衍,“这碧螺春有提神益思的功效,还望莫公子不吝品尝,请。”
接过茶盏,莫衍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发现自己尚且还看不透眼前之人,他原以为傅远不过是个顾盼自雄,恃宠而骄的男宠,所以一开始便毫不客气的声声讽刺于他,可这人总能轻松化解,倒让他成了个被玩弄在股掌中的笑话。
就连昨日在殿下面前的讨宠,也是这人装出来的,实际上这般从容不迫,大智若愚的姿态,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他好似突然明了了为何殿下会对他如此痴迷,这般玲珑的人物,确实容易受其蛊惑。
也罢,事已至此,自己还当能如何呢?他苦笑一声。
“说起来,莫公子为何会遇刺,与在魁首赛上的普托有关吗?”傅远状似疑惑的问道。
刚说这人聪慧,转眼又问起这般愚蠢的问题,莫衍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些与傅公子有关吗?”
其实猜到这一点并不难,傅远甚至能推测出普托是谁的人,早前在叙阳楼,一曲西域之舞,再加上普托出现的巧合,便足以清晰明了。
他捧起手中的茶盏,“莫公子为了殿下如此牺牲,傅远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莫衍不耐的横了他一眼,只道:“何需你敬。”却也饮了一口热茶,“我与殿下本就是知交好友,况且那普托与南子鹤,确实不分上下,我将票投给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算作舞弊。”
抬眸看那闲亭之外的高墙,这遥安王府虽好,却似是一座巨大的金色牢笼,他莫衍也的确不愿多留,“后日我便向殿下请辞,这段时间,多谢傅公子的照顾。”
“哪里。”自己总算是能回到楼里了,傅远想着,但与莫衍相处的时间, 他也并不会觉得乏味,眼前人豪情横溢,才貌兼备,若不是一开始便与他露出剑拔弩张之态,傅远会很乐意交他这个朋友。
“不知莫公子离开王府以后,要去往何方?”他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京城怕是暂不能留了,或许会往东走,看看别处的风土人情。”没有了刚开始的敌意,莫衍显得平易近人起来,他本就不是清高自傲之人,若是不然,也不会与燕荣桢成为朋友。
这是要去游览天下,说实话,谈起这个,傅远也有些欣羡,他幻想过自己离开王府后的情形,大抵也是和莫衍的想法一般。
“那我便先祝莫公子,一帆风顺,事事安康。”
“多谢。”莫衍微微昂首,心上突然生出丝丝灵感,复将双手再置于琴弦之上,一曲悠然的乐章便弹奏而出。
琴音延绵,不急不快,在这寂静的雨亭中不显突兀,倒似与这周围的静谧相辅相成,令人心旷神怡。
傅远听得认真,莫衍则是不经意的见其羡慕的眼神,暗自好笑,待一曲毕,方问道:“我还不知道,傅公子在王府之前,来自何方?”
好问题,这个他也不知道,傅远摇了摇头,只把失忆之事延续到底,“均不记得了。”
也罢,自己问这个干嘛呢,莫衍又道:“傅公子对弹琴可有兴趣?”
“有的。”小时候,傅远也是学过的,这也让他知道了,自己的确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天赋。
“来,我教你。”
闻言,傅远讶异,“莫公子,你...”
“怎么,你当我是那小里小气之人,还是认为以莫衍的资质,教不得你。”
“当然不是。”傅远连忙否认,“只是傅远愚钝。”
“哼。”莫衍轻笑一声,“我倒觉得,傅公子聪慧的很,若不然也不会在殿下身边,如鱼得水了。”
知晓这又是莫衍的暗讽,傅远不说话了,只是倾身向前,便要讨教。
将傅远的五指握在手中,帮他调整每根手指该放的位置,莫衍自然知晓这一下午怕是也学不到什么,只是这几日傅远时时相伴,只是充当一个旁观者的角色,怕是也无趣的紧。
只见指间轻弹,琴音松沉而旷远,傅远眼前一亮,兀自对着莫衍笑开来,似是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面上均是懵懂。
莫衍却是眉头一皱,突兀的直言道:“殿下是将要成大事之人,而你的存在,不过是他功成后的污点,我想你应当明白这一点。”方才这乾元对着他一笑,他的心居然乱了片刻,虽然早就知晓傅远今后的下场会是如何,他却已经莫名开始迟疑了。
傅远一怔,再抬眸时,莫衍的目光已不在他身上,只是专注着手下的琴弦,好似方才只是无心之语,并不需要在意。
“远儿,过来!”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傅远暗道不妙,此刻已是戌时,自己竟然忘了到府门迎接燕荣桢,转头一看,果然见一高大的身影站立在不远处,一身暗黑色的金丝长袍包裹着其腰身,坤泽一双凤眸锐利,阴沉如水般看着他与莫衍。
第二十九章 他若要走,还不如死在本王怀里
不光是傅远吓了一跳,就连莫衍也是难得一见友人暴怒的模样,传言都道燕荣桢生性残暴,惯会草芥人命,可与他相交数年,这种情况均十分少有,只道是外面以讹传讹,现在一见,怕是不然。
傅远不敢再莫衍身旁多做停留,三两步朝燕荣桢走去,方到眼前便觉坤泽的伸臂一揽,将自己牢牢抱在怀里,且力道极重,让他兀自皱起眉头,轻声道:“抱歉,与莫公子弹琴,忘了时辰。”
“你知道本王不想回来的时候看不到你。”燕荣桢怒气未消,手下如鹰钳一般环住傅远。
知晓这人正在气头上,傅远皱了下眉头,乖顺的靠在其肩上,一双眼无辜的看向莫衍。
莫衍会意,解释道:“弹琴时入了迷,是我的不对,殿下莫要生傅公子的气。”
“噢?是么,那你们刚刚在做些什么?”在朝堂上,四皇子一党暗中恶意弹劾一新任观察使,意欲挤兑,令他差点失去一得力助手,本就不悦。
不曾想回到府门,却也不见其熟悉的身影。原以为傅远可是身体不适,未来迎接他,燕荣桢暗自着急,下了马车便匆匆入府,怎么也想不到一入庭院时看到的便是两人状似亲密,拨弦弹琴的模样。
被燕荣桢怒目一瞪,莫衍哑然,也不答话了,傅远轻吻了一下坤泽的侧脸,柔声道:“莫公子的琴技甚妙,还说要教我一二,一时间便入了迷,请殿下责罚。”
“殿下这话问的,好似我与傅公子之间有什么似的,我与他都是乾元,莫非还能暗生情愫不成?”莫衍开口道,目光透着揶揄,令燕荣桢后知后觉的也有些许不自在。
闻言,傅远失笑,一双明眸看向燕荣桢,状似惊讶的说:“噢?莫非莫公子说对了?”
“哼。”燕荣桢冷哼一声,捏了捏傅远的双颊,嗔怒道:“本王就是不想看到远儿与他人接近,此事便罢了,没有下次。”
当晚,莫衍向燕荣桢提出辞行,说是晨间的朝阳一出便要离去,燕荣桢设下赏月宴,以送别好友。
傅远捧着暖炉,已经适应了北苑的天气,看着燕荣桢与莫衍对酌谈天,他自觉静静相伴,不作他言。
只听九皇子问道:“莫兄的行程可赶?何不多留几日。”
“殿下的遥安王府,我这几日已经看厌了,画一幅字画,弹一曲古琴,也算是来过,该去看看他处的风景了。”一杯浊酒入喉,莫衍掩去眸中神色,自己与傅远弹琴之时被殿下撞见,他本不以为然,可殿下眼里的醋意却似滔天,令他心惊。
既是如此,自己也不便久留,他在燕荣桢和傅远之间本就是旁人,后面会如何发展,他管不着,也不干他的事。
只是...
“吩咐厨房研制的糕点估计差不多了,我去取来。”傅远起身,披上燕荣桢的风衣外袍,身影渐渐走远。
莫衍方道:“殿下准备留傅公子,到何时?”
这话问的直白,燕荣桢面色一沉,“不久前在朝堂之上,本王方被人烦过,回到府中,莫兄也要来寻本王的不快吗?”
“殿下圈养男宠一事,本就会被人诟病,届时殿下手中的权势越大,傅远的存在也就越发成为一个污点,我知晓傅远对殿下的作用...”
燕荣桢突然开口打断道:“你既然知晓,还问什么,本王自有分寸,无需你多言。”
莫衍一愣,随即哑然一笑,“从与殿下相交开始,殿下的志向是我一个乾元都有所不能及的,如今皇子们个个开始崭露锋芒,殿下的软肋却过于明显,实属不该。”
“傅远不是本王的软肋,本王也不可能有软肋。”燕荣桢的双眸危险的眯起,他置于膝上的手紧握成拳,“蛰伏多年,没有什么能阻碍本王。”
莫衍收回目光,“这我自然了解,我还有一问。”
“莫兄但说无妨。”
“傅远,他知不知晓自己的身世?”
燕荣桢沉默半晌,从傅远坠马失忆以后,便不见这人有恢复记忆的现象,性子也似换了个人,这么久以来,他都快要忘却了这回事,“应当不知晓,本王也无意让他知晓。”
“也罢。”莫衍神情漠然的看着再次被斟满的酒杯,“有时候不知情才是最好的。”
“与远儿相处了几日,你倒开始帮他说话了,难不成本王会亏待他不可?”燕荣桢语气调侃,双眸却直勾勾的看着莫衍,好似被人侵犯了领地的狼,心生警惕。
若是从前,被燕荣桢这般的眼神看着,莫衍必会觉得伤心,毕竟自己暗恋燕荣桢多时,一腔情谊早已深埋,可现在他却并不觉得有心痛之感,只是忽觉眼前的坤泽强势是真,野心是真,可在感情方面,却好似稚子一般,令人一时也看不透,那眸底深处的,是仅仅的占有欲作祟,还是还夹杂了些其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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