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荆棠的揭穿和劝告,则又推了他一把。
真正下定决心要回应言决的心意,则是在刚刚那一瞬间。当他看见言决无力地靠着墙蹲在地上,心脏忽然被深深地刺痛了。
自从重逢以来,言决在他面前永远是坚韧而坚强的,就像一面高大坚实的墙,保护着他不被风雨入侵。今天,还是言决头一回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言决的双臂紧紧地箍着他,就像在抓着一簇救命稻草。
这让他意识到,原来言决也在把他当成自己的依靠。
原来他不是一个无用的人。
原来言决这么需要他。
那么他,怎么能不回应言决的心意。
言决顶着一双红通通的肿眼泡,坐在出租车的后座。
“待会儿找到荆棠之后,一定要记得洗把脸啊。”一旁的江熠然忧心地望着他,“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刚才听到江熠然承认喜欢他了之后,言决既觉得难以置信、又激动不已,竟然十分没出息地当场哭了出来。弄得江熠然慌得不行,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摸出一包纸来,然后就全被言决的眼泪给糟蹋了。
好不容易终于把眼泪止住了,却也没空再回家里洗脸了,他们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太久,赶紧把荆棠找到才是当务之急。于是言决就顶着通红的双眼和满脸的泪痕,和江熠然一起登上了出租车,前往自己家。
言决这时才终于缓过劲来了,想起刚才竟在江熠然面前哭得不成样子,悔恨不已,恨不得人生立刻重来一遍。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脸丢了就是丢了,只能老老实实地接受现实,总不可能因为在老婆面前丢了脸就不要老婆。
想到这里,言决又觉得美滋滋的。现在他和江熠然是恋爱关系了,可是理直气壮地在心里喊江熠然老婆。至于什么时候再将这个亲昵的称呼付诸实践,还需要再找合适的时机。
刚谈起恋爱就这么腻人,显得他多没有骨气啊!
江熠然见言决唇边挂起笑意,有些困惑地问:“你在笑什么?”刚才不还哭得稀里哗啦的。
言决心虚地咳了两声,说:“没什么。”不能太唐突了江熠然。
过了一会儿,出租车在言决家小区门口停下了。两人匆匆赶往家中,却发现家里已有人在。
“怎么这样匆匆忙忙的?”苗央问。
言决着急地问:“荆棠回家没有?”
“回来了。”苗央道,“刚回来没多久,一进家门就回卧室睡下了。”
她昨天听荆棠说今天会出门,于是便打算趁家里没人在的时候,给整个房子做一下大扫除,结果她才进屋开始打扫没多久,荆棠就忽然失魂落魄地回来了,跟他说话他也不理人,直接进了房间里,拉上的窗帘,挡住所有的光,然后瘫倒在了床上。苗央见他好像打算休息的样子,就替他关上了卧室门。
“回来了就好……”言决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又想起什么,紧张地问苗央,“卧室里没什么危险的东西吧?”
“没有。”苗央说,“您放心,之前言先生已经嘱咐过我,所以我已经将刀具和安眠药等物品都收起来藏好了。”
“行。”言决点点头,又道,“那,如果荆棠之后再有什么情况,就给我或者我爸打电话。”
他说完,又一顿:“算了,只告诉我就行。”言琤现在人在外地,就算荆棠真出什么事,言琤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让他爹安安心心地把工作处理好回来。
言决叹了一声,进卫生间去,打开水龙头,想用冷水洗脸。
“别用冷水。”江熠然从他身后过来,将水龙头关掉,在卫生间里张望了一下,然后取下淋浴喷头,放了一整盆热水,“眼睛哭肿了要用热敷。”
“……哦。”言决的视线跟随着他的动作,乖乖地站着,心想:他该不会要给我擦脸吧?
果然,江熠然的确是这么想的,问过言决之后拿了他的毛巾,泡在热水里浸过一道,然后又把毛巾齐齐整整地叠成一小片,站在言决身前,仔细地为他擦去脸上和眼角处残留的泪痕。
江熠然不愧是在家带过弟弟妹妹的,擦拭的手法极其温柔,让言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当成小孩子对待了。
擦完泪痕之后,江熠然又重新将毛巾用热水洗过,叠好,让言决自己拿着敷在双眼上。
“先敷几分钟看看。”江熠然道,“应该会好一点。”
“……好。”言决说完,便用力抿紧唇,生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结果是副cp抢跑先谈上了恋爱我就说这对会比言叔和小棠顺利!不过还有小江家里的事要解决啦。
小棠的病比较棘手,还得跟言叔纠纠缠缠下去。
下章回主线哦w
第53章 十八岁的愿望
旧小区是开放式的,不像如今的新住宅区一样需要刷卡进出。荆棠跑得太快了,也没注意看方向,等他终于跑出小区停下时,才发现所在之处似乎并不是他中午进来时走的那条路。
这边路上没什么人,连马路都空得很,只偶尔有几辆私家车飞驰而过。荆棠吐了口气,想打开手机导航找找附近有没有车站或者地铁站,结果却发现手机已经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起床之后走得太急,又忘记充电了……
荆棠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总感觉自己最近好像变得特别健忘,明明以前忘记什么都不会忘记要带充电宝的,出门前也会记得要把手机充满电。
这该不会也是抑郁症的症状吧。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荆棠在身上各个口袋里摸来摸去,竟然奇迹般地摸出了一张一百块,不过这张纸币已经变成皱皱巴巴的一坨了,明显被水洗过,可能是不知什么时候他塞进裤兜里又忘了要拿出来。
荆棠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平,确认它应该还能使用,然后又把它折了两折,重新塞进裤兜里,准备拦出租车回去。
这地方实在太偏僻了,路上出租车很少,偶尔路过几辆,还全都载着人。荆棠原本一个人站在路边拦车,结果身后不远处总是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皱起眉,回过头去查看,入眼却只有绿油油的矮树丛。
不会吧……他已经病到出现幻听了?
荆棠越发不安起来。
但无论刚才的声音究竟是他的幻听还是确有其事,荆棠都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小心一点。他瞟见不远处正走来一位遛狗的中年妇女,便借着问路的由头凑过去跟她搭话,一边聊天撸狗一边等车。
他担心若是自己一直落单,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就会忽然发难偷袭他。
幸好没过多久,就有空出租车路过了,荆棠赶紧拦下,登上了车回家。
这种感觉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了。
之前言琤带他去医院看完病之后,他和言琤肩并肩走在医院的回廊里,也总是感觉有人在看着他。只是当时,他以为会有这种感觉,只是因为自己生病了,所以才会过度敏感,便没有太在意。
但……真的是这样吗?
荆棠很迷茫,完全弄不清楚。他现在对自己的心理健康毫无自信。
荆棠靠在车窗边,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他心情很差,不想说话,可坐在前方的那位出租车司机却偏偏很健谈,不停地跟他讲着讲那,一点也不会看气氛。荆棠只好在司机讲话的间隙轻轻“嗯”一两声,算作应答,但其实也并没有在听。
又过了一会儿,车慢慢停下了,应当是遇到了红灯。
荆棠望着窗外,发现这里好像有点熟悉——路边的一片工地外围用白色油漆喷出了“栎城建筑集团第一工程公司承建”的大字。
应该是在哪里见过。
荆棠稍作回忆,才想起,言琤带他去中心医院看病的时候也路过了这里。那时这里的废弃建筑才刚刚被拆毁,还是一片凌乱的废墟,而如今地基已经打好了,工人们正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顶着烈日辛苦地作业。
心脏又开始刺痛起来,荆棠深呼吸了几下,用力按住了胸口。
司机在前面问:“你没事吧小朋友,要不要送你去医院?中心医院就在前面。”
荆棠摇了摇头,说:“不用。”
说完便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片工地。
这边的马路很窄,都是单车道,出租车几乎快要靠近人行道了。荆棠耐心地等着红灯过去,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击打声。
是外面有人在用手叩车窗。
荆棠缓慢地转过头去,震颤的瞳孔里映出那人的模样——黑白相间的头发,浑浊的双眼,鼻梁两边深深的法令纹,和被毒辣的日光晒得快要龟裂的粗糙皮肤。
“荆少爷。”
荆棠隔着车窗,隐隐听到他不太平稳的声音。
……怎么会这么巧。
为什么偏偏正好路过他在的工地。
司机疑惑地问:“你熟人啊?给你开窗?”
“别!”荆棠赶紧制止他,几乎是哀求地说,“别开车窗……我不认识他。”
绿灯恰在此时亮起。司机一边继续向前开一边咂了下嘴,嫌弃地低声骂道:“手这么脏还碰老子的车,真晦气!”
直到到家,荆棠都惊魂未定,直接把一百块塞进司机手里,然后就匆匆忙忙地下车了。
司机抱怨道:“喂,你别给现金啊,现在谁还用现金,我可没钱找你!”话刚说完,人便已不见了踪影。
荆棠动作飞快地上楼回家,打开门正好撞上苗央在家里,还吓了一跳。
“我来做扫除……”苗央担忧地望着他,“小棠,你没事吧?”
荆棠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苗央昨天确实说过会来家里扫除。他摇了摇头,抛下苗央自己回到了卧室去,拉上窗帘,瘫在了床上。
今天真是太糟糕了。
荆棠闭上眼,将手臂挡在眼前,不让一丝光亮透进去。此刻他心烦意乱,只想赶紧睡一觉,忘掉刚才发生的事情。
最后还是忘了要给手机充电。
言决享受完江熠然温柔的擦脸服务,刚从卫生间里出来,便接到了言琤的电话。
“我给荆棠打电话,发现他关机了。”言琤问,“他现在还在你那边吗?”
“不在,现在他在家里,已经睡下了。”言决说完,忍不住叹了一声。
言琤敏感地捕捉到这声叹息,紧张地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病又发作了?”
言决本来不想把今天的事告诉言琤,免得影响言琤的工作状态。可现在言琤自己主动问出口了,他也不好瞒着。
“是……”言决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道,“不过,具体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因为太想你、离不开你。”
电话另一头的言琤苦笑道:“没想到会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言决低低哼了一声:“那笨蛋不知道在钻什么牛角尖,一直死憋着,等他自己想通了跟你说,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还有你,你又在钻什么牛角尖啊,爸。”言决抬起眉,“我看你们两个都该坦诚一点。”
言琤问:“怎么忽然说这些?”
言决顺手抓过江熠然的手包在掌心里,扬起唇:“这是过来人给你们两个的经验指导。”
江熠然红着耳根,小声喊道:“……言决!”
要知道现在客厅里可不止他们两个人,还有一个正在打扫卫生的保姆,他们堂而皇之地手牵手,怕不是要被那名保姆看见。
然而言决却抓得很紧,无论他怎么挣都挣不开,只好“屈服”了。
“……过来人?什么意思?”言琤有点意外,“你和江熠然有进展了?”
言决笑了一声,有点得意地跟他爹炫耀:“已经是我男朋友了,没想到吧?”
言琤还真没想到,他才刚离开栎城不到十个小时,言决和江熠然的关系就实现了质的飞跃。
果然两个小年轻之间,沟通起来会比较没有代沟吗?
而他和荆棠,年龄差太大了,有时似乎会难以理解对方的想法。所以才会这样……磕磕绊绊吧。
言决之前暗恋江熠然的时候憋屈太久了,而今一朝抱得美人归,便格外志得意满,强迫老父亲听他秀了老半天恩爱,弄得电话那头的言琤很无奈,也弄得和他双手相牵的江熠然很羞赧,头低得快要埋进地里。
十五分钟后,言决终于说够了,将电话挂断。言琤揉了揉眉心,把手机扔在一旁,靠在床头休息。
他一大清早便从栎城出发来了隔壁市,上午去合作方公司那边参观学习了一样,现在正在酒店里午休。下午,以及明天后天,他都要留在这边开会。不过,如果会议比较顺利的话,或许可以提早一点回栎城。
早上起得太早,此时言琤已经困得不行,就这样歪在床边睡着了。等再次睁眼的时候,时间已经快要两点。
睡醒之后言琤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先查看有没有待处理的消息,结果却发现,他似乎是在睡着时不小心误触了屏幕,竟然打开了手机相册。
屏幕上显示的是好几年前的照片了,画面上的两名少年还穿着高中校服,唇角的笑容青涩而单纯。他们围着一只三层高的大蛋糕坐着,蛋糕旁边还有一碗分量恐怖的芭菲。少年们身后还站着两个大人,是荆越和凌莲。
言琤看了一下照片拍摄的的日期,这才想起来,这是在荆棠过十八岁生日那天拍的。
照片旁边,还有一个视频,很短,只有两分钟不到。
言琤点开它,再把手机音量调大。
“囡囡,快点,许愿啦。”凌莲把点好蜡烛的蛋糕推到荆棠面前,然后使唤身边的丈夫,“荆越,快去关灯!”
荆棠瘪着嘴道:“干嘛关灯啊,黑黢黢的,就这样吹吧!”
言决在一旁撑着脸说:“你也太不浪漫了。”
“哈哈……”荆棠干笑道,“我可不想被你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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