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望着这个浑身是伤,最后只留给自己自尽体面的杨凌,悲伤,哀痛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他的心好像随着他的逝去再一次死去了,变得那么荒凉,变得荆棘遍地,变得不再触手可及,他在这个人复活的道路上一条道走到黑,像一个充满希望寻找沙漠绿洲的旅人在这条布满倒刺、钉子遍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踽踽独行,这条路到底还要走多远,不知道,充满光明的希望到底还要多久才能降临,不知道,一切都是未知,因为未知,所以在他摸索前进的时候,黑暗中的一切才会那么张牙舞爪、肆无忌惮地将他一点一点吞噬,让他身陷囹圄,万劫不复。
听到小白祈求的话语,楚辞只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你确定要跟我走吗?”
小白摸着自己脸上那个布满半张脸的奴隶印记,最后含泪点头。
楚辞黑眸沉静地可怕,像一个能吞噬所有,连同光和黑暗一起撕破的黑洞,他指尖微光闪耀,凌空在小白的额头上画了一个古老的符印,“会有人过来接你。还有,多谢。”
话落,他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将地上这个满身血污,铁骨铮铮,却早已冰凉的人抱起,语落惊风起,“我带你回家。”而后一转身就消失在这间不属于他们的阴暗空间。
桃源山的木屋中,一圈圈染血的绷带四散在房间里,楚辞坐在床榻边,双手早被红色的血液染红,连擦拭的白色帕子都早已失去了它本来的样貌。
楚辞只沉默地将杨凌脸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动作轻柔地清洗干净,他额上有一层又一层的细汗沁出,指尖微微发着颤——
他虽不至于和他一样有重度洁癖,但是想必也不想这样带着脏污死去。
他像是魔怔了,执着地清洗了一遍又一遍,干净的水一次又一次地被染红,终于将这些沾染在他身上的脏东西尽数清除。
而后施法恢复他的容貌,将他被砍断的左手续接好,给他换上了在九重天时就一直爱穿的暗红窄袖长袍。
他俯下身,闭着眼眸,带着无限深情最后一次亲吻他的心上人,有滚烫的泪水顺着杨凌苍白冰冷的脸庞滑落——
我爱你。
一心一意地爱你。
哪怕你不爱我。
我也爱你。
……
此时,在亘古不灭,变化万千的星海中,一颗闪着微弱红光的星星悄然诞生,虽然光芒微弱,却是冉冉升起的新星。
楚辞在杨凌的墓碑前静默了许久,墓碑旁边凌乱地散着十几个空酒坛,楚辞却像是喝不醉一般,眼眸空洞寂寥地望着这黑色冷硬的墓碑。
十天后,一地的酒坛还在,那个白衣身影却已不在,而在人世间则多了一位手持玉箫的蓝衣邪相“司南”。
蓝衣邪相横空出世,来历成谜,其谋略手段被世人称为“当代鬼谷子”,他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将当时这片土地上最为弱小的卫国扶持了起来,最后卫国一举吞并晋国、金国,成为这片土地新任最强霸主。
而当晋国国君和金国国君的人头被挂在各自的城门上风吹日晒时,这位蓝衣邪相却突然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了。
后来在卫国一个繁荣富饶的城镇里,有人说曾看见一位酷似蓝衣邪相的人出现过,而在他出现的那天,当地一位素有仁义慈善之名的大户的女儿降生了,取名“柳卿颜”。
当初杨凌身死的消息传回晋国时,皇后柳轻烟只留下了一句话“这个国家的皇后可以是其他人,但他却只有我这一个母后”,而后纵身就从城楼跃下……
司南站在窗边看了一眼这个襁褓之中的女婴,你既是他遗留在人间的温暖,这一世的平安顺遂就当我替他还了你的恩。
随后司南垂眸步履平稳地转身离开,蓝色的身影渐渐消失于人间。
五百年后,一位凭借着天界至宝“麒麟玉骨”的道士飞升了,据说飞升当天还把天界的太白仙山给震成了两半……
第九十三章 你这个疯子
“溧阳你这个神经病,放手啊啊啊啊啊!!!”溧青使劲地将溧阳从楚辞身上扒开,却不料这人跟失心疯一样抱着人家星君就是不肯撒手。
“溧阳,你快醒醒!!”楚辞温润的嗓音自头顶传来,溧阳失焦的眼睛慢慢地聚集到他绝美的脸上,这张脸真的美得摄魂心魄,让人甘愿沉醉,“溧阳?”
溧阳整个人像刚从水里被硬生生扯出水面一般,高压下的重力和失重让他一下子就松了死抱着楚辞腰的双手,双腿更是一软,整个人都脱力地往下滑,楚辞连忙伸手将他捞起,托住他的身体让他能勉强地站着。
“楚、楚辞……”
“我在,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溧阳浑身绵软无力,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我……有点累……”
楚辞揽着他,温声道:“你先歇一会儿,剩下的有我。”
“好。”溧阳应完这声,却是身形一歪,彻底靠进他怀里昏迷了过去。
溧青剑眉紧蹙,看着满头大汗,脸色苍白难看、昏死过去的溧阳,凝重道:“他没事吧?”
楚辞担忧地看着怀里的人,抱着他的手微微收紧,“他的灵魂刚刚差点被怀宙的孤魂挤出体外,好在他意志坚定,没有让怀宙得逞,只是灵魂博弈让他的精神力过度透支,现在身体比较虚弱,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能恢复了。”
溧青听了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又转而骂道:“怀宙这个老匹夫还真是个狗东西,都死了十万年了,竟然还想附在别人身上复活,真他妈恶心。”
楚辞声音里带了几分凉意,“怀宙这十万年利用马良笔篡改了许多历史事实,不知情的会被他哄骗也是情有可原。”
溧青忿忿不平道:“这不要脸的狗东西,真是天界的耻辱。”说着,他举起手中困着怀宙那缕孤魂的玉葫芦问道:“这东西现在怎么办?”
楚辞道:“总之不能再放任他在这山海卷轴里胡作非为,先收着,出去之后再灭掉。”
溧青听得后背一凉,这可是上古那位武力值超高的怀宙大帝,虽说这货坏事做尽不是个东西,但是星君说要弄死他怎么说得跟弄死一只虫子一样轻易……
溧青咽了咽口水,压下心头的心惊,在玉葫芦的瓶口又施了个封印,这才将玉葫芦揣在腰间。而后又边开口边伸手打算去接楚辞怀里昏迷的溧阳,“给我吧,我来看着他就好。”
楚辞一个侧身避开他的手,又将溧阳往怀里带了带,和他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语气凉凉地说了句,“不用。”说着,他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对溧青说了一句,“后面的人你安排一下”,话落,脚步一转就往前方走去。
留下身后的溧青和众多神官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然后神官们都有志一同地看着这位年轻的麒麟神君——
溧青见他们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己,心头突然有些火大,喊了一声,“看我干什么,走啊,难不成还待在这个鬼影幢幢的迷宫里给那些鬼东西当早中晚餐吗?!”语罢,他一马当先就往楚辞离开的方向走去。
众位神官被他这一喊,也纷纷跟上。
山海卷轴西部空间。
山海卷轴共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内部空间,每个内部空间的景象都不一样,比如溧阳一开始进入的东部空间就是一个巨大的八卦迷宫,而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西部空间则是鸟语花香,绿草茵茵,甚至这里头的很多动物植物都是上古时期的物种,在现实中已经找不到了的。
楚辞在一颗浓荫如盖的苍天大树下将溧阳放下,而后靠着这粗壮的树干陪在他身边。和煦温暖的日光在他们身上投下浮光掠影的碎景,清风卷起楚辞的银发轻扬,在金色的光芒折射下他的银发熠熠生辉,如梦似幻。
夜幕降临,溧青带着这群神官各自找了地方休息,回头去看那远处树下的那两个人,竟然莫名地从心里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他皱了皱眉,算了,有星君守着,那货应该不会有事的。
溧阳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前世沈君朝和杨凌的事情穿插着在他脑海里一幕幕地闪过,他感觉自己时而是这个人,时而又是那个人,诸般心痛百般滋味折磨他冷汗淋漓,他猛地睁开双眼,从那些凌乱破碎的梦中抽离。
楚辞一直守在他身边,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见他惊魂未定地苏醒过来,从怀里抽出一方洁白的帕子仔细地擦了擦他额头的汗珠,扶着他的肩膀关切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溧阳眼眶通红地看着他,心里更是一阵一阵地抽痛,他忽然伸手就揽住了楚辞的脖子,靠在他脸颊边竟低声地啜泣着,是你,一直都是你……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楚辞有些不知所措,刚刚给他擦汗的手甚至都还悬在半空,又听抱着他的这人竟然在他耳边哭了,他一下子就慌了,手忙脚乱地问道:“你怎么了?”
溧阳从来都没有像这样难过,心酸苦涩通通化作决堤的泪水,楚辞一千年的默默付出让他心疼得难受,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还怎么偿还他,还怎么对这个人才好,他哭着呜咽道:“你这个疯子……”
楚辞紧张道:“溧阳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帮你。”
“别……说话……”
楚辞捏着白色帕子的手指尖泛白,或许是因为太过贪恋身上这个人的味道,他终于伸手环住了他的腰,细细地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在夜幕星空下,这份相隔了一千年的感情终于得到了回应,两个心悦彼此却阴差阳错错过了几辈子的人终于紧紧相拥。
待情绪重新稳定下来,溧阳才红着脸放开他,和他一起并肩靠着树干坐着,还伸手主动握住身侧这人的手,握得紧紧的,像是要牵着他的手一辈子不放开。
楚辞一愣,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又见他脸色绯红地低着头,一瞬间还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
第九十四章 死生契阔
溧阳第一次主动本就有些不自在的羞涩,侧过头去看身侧这人时,却见他呆呆地望着他们的手,不由得笑道:“傻了?”
楚辞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轻颤,喉结滚动,“溧阳,你……”
溧阳见他一副犹疑不定的样子,余光暼了一眼离得十分远的其他人,见所有人都已经沉沉睡下,身形一转,单手挑起楚辞的下巴就在他唇边轻轻啄了一口,还气恼地低声道:“你这人,等出去了一定好好收拾你。”
楚辞被他这措不及防的亲吻震惊得整个人都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他会亲他!狭长的眼眸更是毫无疑问地经历着瞳孔地震,身体都下意识地绷紧了。
见惯了他平日那清冷高雅的样子,此刻见他这幅呆头呆脑的傻样,溧阳的眼里漾起笑意,一手撑在草地上,身子前倾又要再次亲吻他。
楚辞心跳如擂鼓,呼吸急促,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低沉的嗓音抑制着被勾起的情yu,“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回应他的是溧阳勾住他的脖颈就亲了上去。
楚辞浑身僵硬,不知所措地任由他亲吻着。
溧阳从他唇上退开,湿漉漉的眼睛泛着水润光泽看着他,伸手将他的脸颊边的一缕碎发撩到他身后,低低地笑道:“你是木头吗?”
楚辞蓦然握住了他的手,满含期待地问:“你……是认真的?”
溧阳道:“还不够明显吗?”
楚辞心中惊颤,对他来说溧阳这突然而至的表明心意,就像是一个在沙漠独行许久渴极了的旅人骤然得到了属于他的甘霖。他伸手揽过他的腰肢就深情地吻了下去,他是那么期待,那么渴望,那么欣喜,这一刻若是梦,就让这梦持续得久一点,再久一点,他真的是太喜欢他了,真的是爱惨了他,他太想听到他是喜欢他的,他太想得到他的回应了,他真的想拥有他,想和他一生一世。
楚辞动情地亲吻着怀里的人,一手揽着他的腰将他牢牢地禁锢在怀里,一手顺着他的背脊往上按在他脑后让他更加深入地和自己纠缠。
溧阳被他这一顿亲着,连个喘气的机会都没有,“楚……唔……楚辞……你等……”
楚辞深邃幽黑的瞳孔里弥漫着未散的欲/望,抵着他的额头问道:“怎么了?”
溧阳微微喘着气,“……我喘不过气了。”
楚辞闻言却笑得十分开心,他将他紧紧地抱进怀里,贪婪地呼吸着独属于他身上的味道,“溧阳,我好开心。”
溧阳同样回抱着他,“你个傻子,喜欢我怎么不说?”
楚辞从他的怀抱中退开低着头,闷声道:“你不是不喜欢男子吗……还十分厌恶……”
溧阳看着他这幅明显郁闷委屈的模样,屈指勾起他的下巴,笑着道:“那是没碰到你,碰到你这样的绝色,怎么可能不动心?”
楚辞挥开他的手,抿唇道:“你认真点!”
溧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正色道:“不管你是男是女,我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与其他无关。”
楚辞听着心里跟炸开了花一样,嘴角止不住上扬,只是还是生闷气道:“那你又给我写那种信。”
溧阳一头雾水道:“信?什么信?”
楚辞道:“……你托杨清婉带给我的信。”
溧阳一愣,凑近他笑眯眯道:“你终于肯承认你就是司南了,嗯?”说到最后那拉长的尾音明显还带着细微的愠怒。
楚辞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尴尬的情绪,不自在地别过头,“……”要不是他给他的那封信,他又何至于战战兢兢地不敢承认,凡间他作为司南对他做的一切,那些喜欢他的痕迹太明显了,若是他真的厌恶、排斥男子之间……
所以楚辞选择了隐瞒,他想,如果溧阳真的讨厌那些,也只会讨厌司南,而他是楚辞,至少他不会厌恶楚辞,那他还可以安心地陪在他身边。
故而就算溧阳多次追问,他也绝口不提,在是否会让他厌恶这件事上,哪怕是一丝一毫的风险他都不敢冒,他不敢赌,他输不起。在这场感情里,他脆弱敏感得像一个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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