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野坐他旁边,抿着笑问:“这算是关心吗?”
江随风低头吃饭,一张脸在昏暗的晨光中好看的要命,他的语气很平淡:“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很麻烦。”
他们挨挨挤挤地吃了早餐,一句让人不愉快的话都没有,显得尤其亲密。
江随风还要晨读,吃过早餐两人便一同出了门。
他站在路边,看着江随风的身影拐进去六中的小路才上车离开。
“‘谎言’的主演,可能要换人了。”林郡说:“星传那边提供了江随风的资料,相对于黄氲佰,编剧和导演倒是更中意他,电影里,男主角陶淮本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黄氲佰人气虽高,但年龄确实有点不太适合,演不出这种天然的少年气。”
“喂,路西野,”林郡问:“你在听吗?”
“但制片方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吧?”路西野终于抬起眼睛来:“不是说马上就要开机了吗?”
“是这样,”林郡说:“投资方有两家或许会撤资,毕竟大家赚钱都不容易,一个全新的班子,风险太大了。”
见路西野不说话,林郡便说:“娱乐圈的确不是什么好去处,如果你不想让江随风入圈,我们可以想办法。”
路西野低头看自己的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是很有力量的一只手。
但他想起的却是自己用这只手握着笔,为他一笔一划写下的那四个字:祝你鹏程。
他要展翅高飞,他凭什么拉着他?
而且那是他的人生,他的选择,他把他拖下来,就算将来他能站得再高也未必没有遗憾。
他难道不该做那股好风,送他直上青云?
“不用,”他说:“那两家撤了多少钱,WUYUN来出。”
“你想清楚了?”林郡有点惊讶于他的选择。
“如果是傅久九,你会怎么做?”路西野问。
林郡连想都没想,就说:“那自然是为他……”
他说了半句就笑了起来:“行啊,你小子,我为小九扫清障碍天经地义,你呢?人连入圈这么大的事儿都没告诉你。”
“那我就缠着他,让他眼里只有我,”路西野说:“一年不行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二十年还不行……”
他说:“我就把他关起来,逼他,迫他……”
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拎起大衣就走:“算了,不吃了。”
他坐进车子里,将电话拨出去,这一次和以往不同,江随风很快接了电话。
电话中传来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声,打在路西野耳畔。
“你在哪里?”路西野问:“我在你学校门口,方便出来一下吗?”
那边呼吸顿了顿:“我没在学校。”
“那你在哪里?”路西野不依不饶地问。
“在新单位。”江随风说:“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你电话,是吗?”路西野说。
那边没有回答,片刻后江随风说:“我现在有点事,晚点打给你。”
电话很快挂断了,路西野将手机紧紧握在手心里,指节泛白。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他手心里的电话终于响了起来。
路西野笼紧的眉心舒展了些,立刻接了起来。
“路少,”可对面并不是江随风,而是余况,路西野亮起的眉眼又淡了下去:“江先生的新住处定在了觅都。”
“觅都?”路西野重复了一遍,隐约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余况提醒道:“江莹现在居住的地方。”
路西野垂下眸子,片刻后无声地笑了起来。
江随风可真行,今天他第二次想到了这句话。
他本来就对江随风不够了解,这一刻尤其觉得陌生,可又忍不住觉得痛快。
江随风这是在一点点诛江莹的心啊。
他偏头往外看,没对江随风的住处发表意见,而是说:“余况,帮我约一下星传的老总温志云。”
*
江随风确实有事儿。
今天是他第一次到星传娱乐接受培训,就在舞蹈室练了整整一个上午,身上的T恤都能拧出水来。
接到路西野电话时,他刚换了身干净的运动装,正站在窗前喝水。
其它人都去了餐厅,舞蹈室里只剩了他一个人,因此十分安静。
他讲着电话,听到门被很轻地推开了。
侧面墙上是整面的舞蹈镜,他侧眸看过去,镜子里映出黄氲佰的身形来。
江随风挂了电话,转过身来,恭敬地对黄氲佰叫了一声:“前辈。”
这是黄氲佰第一次见江随风。
少年人穿着蓝色的运动套装,乌黑的发汗湿了几绺,像是刚从篮球场上下来一样,浑身上下都是遮都遮不住的鲜嫩气息。
即便之前听人说过这人长得极好,黄氲佰还是在他转过身来的那一刻,被晃了一下眼睛。
“就是你啊?”他慢慢走近江随风,语意不善:“敢从我手里抢东西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不是抢,”江随风靠窗站得笔直,不卑不亢地纠正他:“是交易。”
“唷,还真以为拿个破电影就能红?不知天高地厚!”黄氲佰的目光在江随风身上上下梭巡:“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呢吗?”
江随风被他看得恶心,伸手想拿自己的杯子离开,却被黄氲佰快一步按住了杯口。
他用拇指摩挲着杯口,像揉人的嘴唇,压低声音笑道:“别说,看身材和那小孩儿还真像。”
又问:“你知道他为什么没能和我一起出酒店吗?”
江随风抬起眼睛来,眸色冰冷。
“他不是不想,只是没几天都下不了床罢了。”黄氲佰笑起来:“你要想红,不如哪天跟我试试来得快。”
江随风眯了眯眼,像在看一只发情的猪。
黄氲佰冷笑一声,这样的眼神,他已经太久没看过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了,几位和江随风共同训练的新人看到黄氲佰都愣了愣,随即纷纷热情地打招呼。
“前辈,师兄……”
江随风拿了自己的杯子往外走,黄氲佰的眸子紧紧盯在了他的背影上,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里又漾起一点意味深长的笑来。
直到江随风将那个杯子直直丢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他眸中的笑意才彻底消失了。
*
十二月中旬,尚迟回归,路西野在皇廷为他接风,之后又转场到不渡。
两人对工作室有着共同的目标,聊起来几乎有说不完的话题。
将近凌晨,喝酒的人不减反增,路西野准备送尚迟回去。
他们都带了点酒意,一边聊一边往楼梯走去。
接近楼梯口时,从楼上下来一行人,路西野微微抬眸,一眼看到了人群后面的江随风。
他这次没穿棉服,只穿了件米色的大衣,乌黑的发搭在额头,露出一双黑而亮的眼睛来,从楼梯上往下走的样子,让路西野想到了上一世。
以前,他也见他从这个楼梯上走下来过,一步一步。
只是那时候,他大都会走到他身边来,坐在他的对过,一同抽支烟或者喝杯酒,但很少说话。
他停下步子,尚迟也停在了他身边。
“小野。”走在前面的林郡叫了他一声,其他一些认识的也纷纷过来打招呼,其中还包括韦承柏。
电影谎言换角后,又吸入了两股新的投资,一股是WUYUN,另一股就是韦氏。
像是命中逃不过的劫一样,三个人再次聚到了一起。
今天是谎言开机前主创团队与投资方的一次聚餐。
定妆照也将在开机第二天发布。
路西野站定了寒暄,和导演握手:“听说下周就要开机了,恭喜。”
“还要谢谢你们支持。”导演贺唐很年轻:“有些医学方面的问题说不定还要向路少请教。”
“客气了。”路西野说。
贺唐又说:“开机那天路少一定要到啊。”
“一定。”路西野含笑说。
人陆陆续续地下去,他才看到江随风身边还有个女孩子,是文安,也就是这部电影的女主角。
文安也还是学生,在影视学院读大二,比江随风大两岁,这样的场合大约经的不多,正紧靠在江随风身边。
有一种菜鸡向菜鸡寻求安慰的感觉。
江随风携着文安站定,客气地招呼了声:“路少。”
林郡忙上前招呼文安又自来熟地拉了尚迟,将两人落在最后面。
路西野与江随风并肩,侧眸看他身上的大衣,是WUYUN今年的新款。
“这么敬业。”他低声说。
“感谢赞助,”江随风也低声说:“不敢不穿。”
路西野又笑了,借着楼梯拐角处的暗影,伸手握住了江随风的手指。
他的手指温热纤细,像一块温暖的玉。
楼上楼下都是人,江随风没有挣扎,他知道,就算挣扎也没有用。
事实上,路西野知道他进娱乐圈后,他们也曾遇见过一次。
他的反应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没有愤怒,没有失落,更没有伤心,像是早就心知肚明一般,对他依然和善如初。
不仅如此,他还向他提供了WUYUN的赞助,衣服一套接一套地送过来。
江随风不能明白路西野。
好像他怎么样都不会受伤,怎么样都还是会言笑晏晏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的挣扎一点意义都没有,像将拳头打在了空气中。
他将脚步顿了顿,声音依然不高:“我还没正式出道,您就要给我传绯闻了?”
“什么绯闻?”路西野问。
楼梯上没有人,但能听到楼上楼下的人声,像置身于人群中短暂的偷情,路西野将人往楼梯扶手上按了按。
“什么绯闻?“他再次问,又盯着他的眼睛说:“和我传绯闻不好吗?”
楼下有歌声隐约飘过来,男歌手的嗓音很好听:
被这风吹散的人说他爱的不深,
被这雨淋湿的人说他不会冷,
无边夜色还要蒙住多少人,
他写进眼里,他不敢承认,
……
歌声中路西野忽然靠近他,嘴唇贴在他柔软的耳垂上,温柔的像一个吻,他说:“传吧!”
第25章 Chapter 25
江随风的耳垂不像那天在地下室门外那么凉,而是温热又柔软的,像一小片温泉水滴落在嘴唇上,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度。
那热度不算高,可对路西野来说,却如一捧火般,从他的嘴唇开始迅速蔓延到了全身。
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到他的睫毛在轻微眨动间就能刷上他雪白的面颊。
近到他垂眸就能看到他颤动的睫毛和泛起粉意的耳根。
这种感觉太让人着迷,仿佛这就是人之一生所求,那种返璞归真的甜蜜悸动,足以让人忘却凡尘俗世中的一切烦恼。
楼下的歌声还在响着,路西野最初略显强势和蛊惑的眼神慢慢变得暗沉炽热了起来,他情不自禁地握住江随风的肩,像是很想将他按进怀里去。
江随风的后腰靠在楼梯扶手上,他将身体微微后仰,堪堪避开了他的动作。
“先捆绑黄氲佰出道,再与您路少传绯闻……”他笑了笑,将手按在路西野肩头,语意讥诮:“我是想红,但不是这样的方式,不长久。”
楼下半阙楼梯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江随风手上用力,将路西野推开一些:“让人等久了不太好,去吧,我也要送人。”
“你要送谁?”路西野问:“那个小姑娘吗?”
“你送谁我不管,”江随风理了理自己的大衣衣领,慢慢道:“我送谁你也别管。”
他说完便不再看路西野,抬脚就往楼下走去。
刚刚听到的脚步声停住了,江随风看到了韦承柏
他正站在下面抬头往上看,见他出现便笑了:“随风,走吧。”
江随风应了声好,便抬脚向他走去。
他与韦承柏说话的语气和对自己完全不同,是礼貌又乖巧的。
路西野定了片刻,又紧赶两步追上去,含笑招呼道:“韦总。”
他刚才站在上半阙楼梯处,韦承柏并没有看到他,见他出现,他也停下脚步招呼道:“路少。”
“韦总远来是客,怎么能麻烦您去送人,”路西野笑着说,熟稔地把手搭在江随风肩膀上:“小风还是由我来送吧。”
“不用麻烦路少了,”韦承柏客气地笑笑:“我住的酒店离随风和文安的住处都不远,只是顺道的事儿。”
“我也顺路。”路西野毫不犹豫地说。
“路少不是住在市区吗?”韦承柏问,不避不让。
两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时,江随风低头将手机摸了出来。
片刻后他说:“不麻烦二位了,我叫的车到了。”
路西野:……
韦承柏:……
两人对视一眼,互不相让地跟在江随风身后,眼睁睁看他在不渡大门口带着文安上了车。
上车前江随风又再次向他们道了谢,客气的跟陌生人一般无二。
直到车子驶出视线,韦承柏才似笑非笑地看向路西野:“路少这是什么意思?”
路西野亦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来,眸子里衔了一点浅浅的笑意,发出疑问:“嗯?”
韦承柏笑了笑,从上一次见面开始,他就觉得路西野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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