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百终用迷惑的眼神看着他。
宫九的脸色更红,他的气息竟也开始不稳,“这样锋利的杀气,我还从未见过。”
不知道为什么,沈百终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吃了亏,他的感觉一般没错,所以他已决定自己要立马离开。
再留下去,他会遇到什么事,根本无法想象。
沈百终也不愿意去想。
这次宫九没有去拦他。
他好像不太舒服。
沈百终走在路上,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邪王石之轩,听说那个人的性格也如此变幻莫测,不由得远远回头看了一眼,宫九似乎已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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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百终一回到小院,院子里的人就都看了过来。
“如何?”陆小凤最着急,忍不住问出声。
沈百终摇头,“这件事已不是江湖的事。”
陆小凤懂了。
“连我也不可以说?”
沈百终道,“我可以告诉你,但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陆小凤笑了,“你既然能说,我就一定要知道的,我这个人没有什么本事,除了能吃能睡,就只剩下一颗好奇心。”
“而且我的好奇心比谁也要重。”陆小凤叹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有那么多麻烦,可一个人若是没了好奇心,他的生活一定很无趣。一想到这一点,我又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头脑清楚的倒霉蛋。”
陆小凤一边说,一边靠了过去,等到和沈百终说完了悄悄话,陆小凤就站在那里怔住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确实是没法子的,即使有法子,这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除了陆小凤以外,再没有人有资格从沈百终那里知道事情的真相,小院一时沉寂下来。
“这件事难道已经结束?”花满楼忽然问,“灭口的人一定就是最后的……”
“你的意思是霍天青只不过被刚才那人利用?”独孤一鹤问道,“他和上官飞燕难道只不过是他的棋子?”
“我不这么认为。”陆小凤皱眉道,“这个人更像是半路出手,无论是天一神水还是暴雨梨花针,都不是简单的东西,这两样东西一旦出现在江湖上,立马就会掀起腥风血雨。”
“天一神水自不必说,这是江湖上唯一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而暴雨梨花针,据说当年号称八臂神猿的侯南辉可以一次接住八种暗器,可是就连他也因此而死。”
“无论是上官飞燕的飞燕针,还是霍天青的计谋,在这个人面前都成了小儿科。”陆小凤继续道,“一个人做坏事总会有些习惯的,坏人中的坏人甚至会故意留下线索来,只为了炫耀自己,再顺便嘲笑嘲笑别人。这个人显然只是刚刚出现。”
“你认为还有第四个人插手!”
“不是插手。”陆小凤道,“他一定才是整件事的主谋。”
“这个人是谁?”花满楼问道。
“还有一个人能得到好处。”张平野突然道,“只不过他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你们竟也忽略了他!”
“霍休。”独孤一鹤冷冷道,“当年我就已看出,这个人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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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经很明白。
霍天青与上官飞燕骗独孤一鹤杀陆小凤不成,就已经败露,只不过那时所有人都以为只是他们两人勾结谋事。
只是上官飞燕死时却仍相信会有人来救她。
霍天青已自投罗网,还会有谁能救她?
所以此事一定有第三个人参与,这个人连霍天青也并不清楚,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个人。
第四个人出手毒死了上官飞燕,又要用暗器杀死霍天青,可他也大抵只是半路插手。
第三个人才是谋划金鹏王朝财富的主谋,而这个人一定就是霍休!
最后要去找霍休的仍是两个人,这两个人当然就是陆小凤和沈百终。
独孤一鹤留下来安慰早起的上官雪儿,花满楼要去为上官飞燕寻一块墓地。
他们当然不必再跟着去,如果沈百终和陆小凤都不能解决霍休,再去那么多人又有什么用?
张平野和陈绝音带着霍天青走了,他们要去衙门里处理一番,带着霍天青回京城,放在诏狱里好好拷问。
就算是个笨蛋也能看出他们根本不想走,只可惜他们不得不走。
陈绝音的眼神简直要在陆小凤身上戳出几个洞来,张平野虽也很惋惜,但陆小凤今早却看到他已在偷偷数口袋里的银票。
那样厚的一叠银票,最小的面额也是一万两。
看来沈百终的乌龟说不定会换一个金水缸来住。
一想到那只乌龟,陆小凤就忍不住笑。
他一笑,沈百终自然要看他。
“你怎么了?”
遇到不懂的事情,沈百终一般都会问。
“我只是在想楚留香。”陆小凤立刻把脑袋里想着的乌龟扫地出门,提起另一个话题来,“上官飞燕死于天一神水,若不是我们知道他的为人,他一定又会背上一个天大的黑锅。”
“是。”
“可天一神水又确实被盗了。”陆小凤道,“最起码我确实亲眼见到一个人毒发身亡。”
“没错。”
陆小凤摸摸胡子,“能将天一神水偷出神水宫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楚留香,还有一个就是猴精,猴精在北镇抚司扫了一个月的地,这件事当然不会是他做的。”
“这件事当然也不会是楚留香做的。”
陆小凤点点头,“可江湖上都在传楚留香盗取天一神水这一个消息,一定是有人在陷害他,陷害他的这个人一定和毒死上官飞燕的人有关系!也一定是这个人偷走了天一神水!”
“嗯。”
“所以我们解决完霍休的事就要去找楚留香,只有跟着楚留香,我们才能知道谁在害他,害他的这个人不达到目的是绝不会放弃的。”
天边的太阳已经升起,薄雾被驱散。
陆小凤踏上一块青石台阶,接着道,“这两个案子已变成了一个,楚留香应该会很高兴我们去帮他。”
山并不高,风景却很美,这座山完全是江南水乡的山,不论是花还是草,都生长得很好。
沈百终停下来去看初升的朝日。
陆小凤也停下陪他看,他知道沈百终在哪里都是喜欢看太阳升起的。
风轻轻吹动锦衣卫指挥使的黑色衣角。
“这位太平王世子,会不会就是这个人?”陆小凤忽然问,“他为什么要杀死霍天青?他为什么要插手金鹏王朝这件事?”
“我不知道。”
“他又为什么要偷天一神水?”陆小凤又问,“是不是他在害楚留香?”
“宫九是太平王唯一的儿子。”沈百终道,“我已给紫禁城去了信,北镇抚司也已派人去调查。”
“你担心他要造反!”陆小凤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偷了毒药,还想要金鹏王朝的财富,一个人既想要杀人,又想要钱的时候,他一定是想做一件大事!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皇亲国戚。”
“所以我们绝不能轻举妄动。”
“没错,我们该从楚留香那里查起。”
一座小楼已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天刚亮,所以这座小楼还点着灯火,霍休一定就在楼里,这灯也一定是他点的。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会来?
“陆小凤。”沈百终突然道。
“我在听。”陆小凤道。
“从这座楼里出来……”沈百终迟疑道,“你就不要再和我去找楚留香了。你可以去和花满楼喝茶,或是去找苦瓜大师吃素斋,去找木道人下棋也不错,总之不要再和我一起走。”
陆小凤停下,他把要推门的手收回来,做出一副很奇怪的样子,“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们当然是。”
“那你为什么叫我不要和你在一起?”陆小凤问道,“哪里有人会这样对自己的朋友讲话?”
“只是这次。”沈百终道,“你不明白朝廷的纷争,那远比江湖要来得险恶。”
“我确实不明白。”陆小凤道,“我只知道造反的事一旦牵扯进去,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是。”
“江湖人虽总是以武犯禁,可若是真的惹到朝廷,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的。”
“对。”
“朝廷与江湖都会大乱。”陆小凤又道。
“我不希望你卷进这件事里来。”沈百终慢慢道,“你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过得开心愉快,不要有烦恼的事情,最好活得长长久久,有什么麻烦事都可以来找我,我能解决的,一定替你解决,不会留下它们让你苦恼。”
陆小凤静静地听着沈百终说话,突然道,“这倒是很稀奇。”
“什么稀奇?”
“你说话一次说这么多很稀奇。”
沈百终被陆小凤噎住。
陆小凤反而笑了,“我们是朋友,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好,我希望你过得比我更好,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就算飞我也会飞过去,就算我已烂醉如泥,我也能爬得起来,只因我们是朋友。”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我置身事外?”陆小凤好像突然又很生气,“你知不知道朋友都是要共患难的?你知不知道真正的好朋友可以为了彼此做任何事?”
“我知道。”
陆小凤当然知道沈百终知道,因为他们本就是真正的好朋友。
“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
沈百终看他。
“你应该明白,就算你拿着扫把扫我,拿鞭子抽我,我也要和你一起去的。”
第16章 王朝财富
沈百终拿陆小凤没有办法。
他们一起进了霍休的小楼。
小楼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干净的好像是有七八个小姑娘刚刚打扫过。
房间里空落落的,昏黄的灯吊在木头架子上,几坛酒搁在角落里,不远处只放着一把太师椅。
这里简直一点也不像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会住的地方,倒像是一个老头的房子。
这个老头子还是清修的老头子,说他就是个和尚陆小凤也信。
“我听说青衣第一楼有一百零八道机关。”陆小凤道,“可是这里并不像是有机关的样子。”
沈百终同意。
“地上的砖块没有半点问题。”陆小凤道,“墙也没有问题。我们进来这么久,好像也没有中毒。”
“是。”
“如果真的有一百零八道机关,即使我的眼神不太好,也总能发现一两道的。”陆小凤觉得奇怪,不禁皱着眉打量起来,“可我竟真的什么也看不出,这里就算是有机关,也一定早被人触发了!”
“也许机关在最后。”沈百终把目光从墙壁上收回,“我们继续走。”
“好。”
两个人又走了一阵,直到上了楼梯,也没有发现半分不对。
霍休究竟想做什么?
他有什么法子能拦住陆小凤和沈百终?
他竟真的如此自信?
陆小凤看到了一张太师椅,这张椅子和楼下的那张很像,都用了上好的木头,不同的是这张椅子上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霍休。
霍休低着头,似乎是在看手里的酒,陆小凤和沈百终走上楼梯,对他来说似乎都远没有那杯酒来得重要。
他根本连看都不想看这两个人。
“我来了。”陆小凤道。
霍休不说话。
“你难道连欢迎我也不愿意?”陆小凤问。
霍休还是不说话。
“他已经死了。”沈百终突然道。
“他死了?”陆小凤怔住,过了一会儿,立刻冲了过去。
这段路上果然也没有机关。
霍休的眼睛瞪得很大,神色惊恐,似乎是不能相信自己竟就这样死了,他的衣服还很整洁,鞋子也很干净,死亡也许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天一神水,又是天一神水。”陆小凤长长地叹一口气,“难道他就非要楚留香背这个黑锅不可?”
陆小凤在为霍休默哀,霍休曾经也是他的朋友,这个老人非常吝啬,明明已富甲天下,却还要穿着破衣服,用着破蒲团,可是陆小凤来时,他却总是要用好酒来招待他的。
也许一个人的爱恨本就没有太多关系,爱一个人和恨一个人并不冲突,愿意和一个人做朋友很正常,可为了一件事反目成仇岂不也很正常?
这种事情是谁也说不清的。
陆小凤看一眼四处查看的沈百终,突然又觉得很安心。
不管怎么样,有些朋友是始终不会变的,你可以比信任自己还要信任他们。
陆小凤突然又发现一件事,他发现霍休的手有些太用力了,他紧紧抓住酒杯的样子,就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木头。
难道霍休死的时候还想着喝酒?
他并不是一个很厉害的酒鬼,起码远没有陆小凤厉害。
而陆小凤自认为要死的时候,是不会非要去喝酒的。
陆小凤握住霍休的手,把酒杯从他的手里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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