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怔住,“可你,可你说那些人都成了她的狗……”
“做她的狗岂不也是一件好事?”老狐狸冷冷道。
陆小凤叹气,“你已经疯了。”
“没错!我就是疯了!”老狐狸大笑道,“只要能让我再见她一面,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他笑着笑着,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嘴里吐出黑色的血来,片刻后就没了呼吸。
他竟已在嘴里藏好了毒药。
“石观音竟真的美丽到让人甘愿去死?”过了很久,陆小凤才问。
“我不知道。”沈百终淡淡道,“不过我知道另一件事。”
“什么事?”
“你若是被石观音迷住,也变成这个样子,就再也别去北镇抚司找我。”
陆小凤苦笑道,“为什么?”
“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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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狐狸虽死了,他们却还有地图和骆驼。
石观音也是人,是人就是要喝水的,一个觉得自己很美,也不允许别人比自己更美的女人,不仅要喝水,还要经常洗澡。
所以只要顺着绿洲找下去,一定可以找到她的巢穴。
夜。
沙漠中的夜。
沙漠中的夜确实冷得要命,白天滚烫的沙子,到了夜晚就如同冰块一样冷,坐在上面简直要冻死人。
沈百终在支帐篷,陆小凤在煮羊肉汤。
他们已走了五六天。
帐篷里的提灯散发出温柔的光来,和天上的星光呼应,再没有比这更美的景色。
“我想起我们小时候在山里的事情。”陆小凤站起来给自己披上一条毛毯,“那个时候你还不是锦衣卫指挥使,我也不是什么陆大侠,甚至还没有四条眉毛。”
“嗯。”
沈百终提起被子抖抖,铺到帐篷里去。
“那个时候,虽然我们的帐篷支得七扭八歪,烤鱼也烤得糊了一半,但我还是很开心。”陆小凤笑道,“我很少有那样开心的时候。”
“嗯。”
羊肉汤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陆小凤又撒了一把胡椒进去。
“后来你成了指挥使,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很多。”
沈百终抱着刀在陆小凤旁边坐下。
“不过朋友本就不必时时刻刻呆在一起的,需要时时刻刻呆在一起的,一定不是真正的朋友。”陆小凤叹道,“我知道如果我有事去找你,你一定会来帮我。”
“是。”
“所以你有事的时候,我怎么能不来找你?”陆小凤笑了,“你大可不必多想,你是我的朋友。”
“我没有多想。”
“你没有?”陆小凤问道。
“没有就是没有。”沈百终也笑了,“今晚我守夜,你快点去睡。”
“好。”
陆小凤一点也不矫情,他稀里呼噜地喝了一大碗羊肉汤,就心满意足地躺在了温暖的帐篷里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就睡得很熟了。
因为他知道帐篷外面是沈百终,他已不必再警惕。
夜深。
月光已淡下去,因为云已遮住了月亮。
陆小凤的呼吸很平稳,只有内力高深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呼吸声。
突然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陆小凤的手。
“陆小凤,起来。”沈百终道。
陆小凤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借着微弱的星光,他竟看到沈百终有一些着急。
什么事能让沈百终也着急?
“沙尘暴要来了。”
陆小凤放在被子上的手指果然感受到从帐篷缝隙外吹进来的微风。
他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立刻跳起来去找骆驼。
“我已把它们牵了过来。”沈百终道,“你一定要抓紧你的那一匹骆驼。”
没有去过沙漠的人,永远也想不到身处沙漠的寂寞与绝望。
你永远也想不到,一眼望过去黄沙遍地的痛苦,天地间好像只有你一个人的孤独。
沙尘暴刚起来时,陆小凤还有空抓着缰绳和包裹,再过了一个时辰,他就只顾得上骆驼了。
陆小凤的眼前早已漆黑一片,剧烈的风把沙子狠狠地打在他的头上和身上,骆驼早已伏下,陆小凤也跟着趴下,他想找到沈百终,可是他却什么也听不到。
骆驼已害怕得发抖,陆小凤记得西边有一个沙丘,他必须带着骆驼去到沙丘的背面,否则他迟早要被沙子埋住,骆驼也迟早会活活吓死。
陆小凤刚站起来,就被风刮得东倒西歪,骆驼竟吓破了胆,也跟着站起来,眼看就要跑走。
一只手立刻攥住了飘在空中的缰绳。
黑色的袖子。
陆小凤这才发现沈百终竟一直安静地跟在他后面,只是这风实在太大,他竟已完全感觉不出。
“沈百终?”陆小凤喊道。
“嗯。”
听到这一声简短的应答,陆小凤立马放下心来,如果他们被这一阵沙尘暴吹散,那才是真正倒霉的事情。
陆小凤简直连想也不敢想,万一他和沈百终分开,在这茫茫大漠里,能够害死一个人的法子实在太多。
沈百终这样的人,能够轻易看出一个人是不是在装死,能够轻易看出一个人有没有易容,却很难拒绝别人的阴谋。
若是有一个人对他说自己有陆小凤的消息,哪怕明知道是假的,沈百终也是要去试一试的。
若有一个人对陆小凤说自己有沈百终的消息,即使明知道是假的,陆小凤也是要去试一试的。
他们很关心很关心对方,这岂不就是最大的诱饵?
陆小凤放下心来,好不容易带着骆驼到了沙丘,就立刻坐了下来,安心地等着天亮。
天边第一缕阳光照出来时,陆小凤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他的身边除了一只骆驼以外,再没有其他了。
第19章 绿洲婚礼
陆小凤找了好几个时辰,也没有看到沈百终。
他找了一处地方坐下,长叹一口气,不得不确认他们确实是分开了。
有些时候你越担心什么,就越要发生什么。
陆小凤坐了一会儿,喝了几口水,就又站了起来,他得检查一下自己的骆驼。
沙尘暴过去,骆驼已不害怕,陆小凤请朱停做的盒子和水袋都好好地挂在骆驼身上,短时间内,陆小凤想要渴死饿死都不太可能。
只要找到绿洲,就可以找到沈百终。
想通了这一点,陆小凤就又觉得愉快起来,他本就不是一个容易悲观的人,越是可怕,越是困难的情况下,他就越会给自己找乐子。
生活已经很困难,又何必自己为难自己呢?
又过了三四天,陆小凤的视野里还是没有出现半点绿色。
他不禁有点怀疑自己的地图,沙漠里的河流本就容易改道,沙漠里的植物为了水分也向来生长的很快,等河流改道的时候,它们也枯萎的很快,所以绿洲时常会有变化。
地图上的绿洲会不会早已消失?
陆小凤不知道。
他从没有来过沙漠,他现在做出的一切行动,都只是靠着他积累的知识和身体的本能,也许是对的,也许会出现一些错误。
错误在沙漠里已非常可怕,更何况是一些错误。
不过陆小凤还是照原路决定走下去,既已弄不明白该怎么做,索性就按计划来,结果总不会比这更差。
一天以后,陆小凤总算见到了绿洲。
他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察觉出不对劲。
天色已晚,可这绿洲里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隐隐有烤肉的香气和酒气飘散过来,陆小凤爬上沙丘一看,竟还看到了几块大红布。
难道这绿洲里竟有人结婚不成?
绿洲里有许多人已足够稀奇,谁又会专门跑到绿洲里来娶新娘子?
有能力在沙漠里聚集这么多人的只有昔日的札木合和如今的石观音,又会是谁在这里?
陆小凤把骆驼安置好,等到天黑后,就趁着夜色悄悄摸了进去。
绿洲里有好大的一个湖,水色清冽,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点,风吹过时,有树叶落在水中。
外面是冷风习习的沙漠,又干又冷,这里却有一个如此大的湖,对比之下,倒显得像是天堂一般了。
陆小凤打晕一个仆役,套上他的衣服顺着湖边往前溜,这样热闹的婚礼,人们一定会聚集在厨房和火堆附近,湖边定是不会有太多人的。
只可惜陆小凤这次想错了,湖边不但有人,这人还是一个高手。
一个敛息的高手。
陆小凤没有听到一丝动静,他却在暗处借着月光看到了风一般掠过的陆小凤。
这个人不但敛息功夫巧妙,就连轻功也无比高绝,一瞬间就跟上了陆小凤,再过几瞬,竟隐隐要抓住陆小凤的衣角。
除了司空摘星和沈百终,陆小凤还从没有见过这样厉害的轻功。
他是谁?
难道他早就在这里等着陆小凤?这场婚礼是不是也只是针对陆小凤的一个陷阱?
陆小凤转身与他交起手来,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破空声响起,别人也许看不出怎么回事,但他们其实已交手几十招,只是僵持之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个人的手似乎很灵活,可陆小凤也绝不会差,他的灵犀一指有谁能比得上?
哪怕是沈百终,哪怕是西门吹雪,他们的手指头也绝不可能比得上陆小凤的手指。
夜风吹过,陆小凤忽然嗅到了一缕香气。
一嗅到这缕香气,陆小凤的动作就迟缓下来,而那个人好像也确认了什么,动作也立刻变慢。
最后两个人竟都停下手来,面对面站着不动了。
“这是郁金花的香味。”陆小凤笑了,“你是楚留香!”
楚留香也笑,“灵犀一指,你一定是陆小凤。”
“你怎么会在这里?”陆小凤问,“你的红颜知己找到了?”
“还没有。”楚留香摇摇头,“我们的水袋被人刺破了,只有进这里的绿洲来。”
“我和沈百终走散了,也只有到这里来。”
“你们竟会走散?”楚留香诧异道,“难道你们已遇上了石观音?”
“那倒没有。”陆小凤叹气,“若是遇上石观音还好,我们是遇上了沙尘暴!”
“这确实是没法子的事。”楚留香也跟着叹气。
两个人默默无语间,都觉得自己很是倒霉。
陆小凤正准备叹第二口气,就看到了近处的湖,他一看到湖,就想到了天一神水,一想到天一神水,就忍不住要笑。
“楚留香,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陆小凤忍住笑,严肃道。
“什么事?”
“你在沙漠的这段日子,我和沈百终已解决了金鹏王朝的案子。”
“恭喜。”
“不但幕后之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们这边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
“这难道不是很好么?”
“可那个人确是被毒死的。”陆小凤道,“不仅他是被毒死的,金鹏王朝的上官飞燕也是被毒死的!”
楚留香已有不详的预感。
“你知不知道毒死他们的是什么?”陆小凤问。
“我不知道。”楚留香勉强笑道,“世上的毒药那么多,总不可能是天一神水吧?”
陆小凤赞许地看着他。
楚留香再也笑不出来。
他不仅笑不出来,还想一头栽倒到湖里洗洗脑子。
“这世上能偷得了天一神水的,似乎只有我和司空摘星。”
“没错。”
“司空摘星那段时间恰好在北镇抚司,这件事一定不会是他做的。”
“当然不是他。”
“就算是司空摘星,水母阴姬知道他是你的朋友,也不会追究这件事的。”
楚留香越想越苦恼,“我刚解决了一个黑锅,竟还有一个黑锅要往我头上扣,莫不成我上辈子是个厨子?”
“不一定。”陆小凤一本正经地安慰他,“你不一定是个厨子,也许是个卖锅的小贩!”
话刚说完,陆小凤就忍不住笑了。
楚留香也笑,并不是那种懊恼的、痛苦的笑,而是轻松的、愉快的笑,不管怎样,在这种令人绝望的大漠里能见到熟人,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里是龟兹国王的绿洲。”楚留香道,“这里正在办他女儿的婚礼。”
“看来我赶上了一个喜庆的日子。”陆小凤把身上属于仆役的衣服脱下,又变成了那个风流潇洒的陆大侠,“这样的阵仗,不是公主在嫁人,就是王爷在娶亲。”
“嗯。”楚留香点头,“这位龟兹王似乎急着要用江湖人士,不惜用自己的女儿来做引子,也要留住我们。”
“留住谁?”陆小凤问,“莫非是你要娶公主?”
“当然不是。”楚留香摇头,“是胡铁花。”
“就是别号花蝴蝶的那一位胡铁花?”陆小凤摸摸胡子,“我记得你和他是很好的朋友。”
“没错。”楚留香道,“这次和我来大漠的不仅有他,还有姬冰雁。”
“他们愿意和你来大漠,说明他们一定把你当作很好的朋友,他们已愿意为了你拿命去冒险。”
“对。”
“胡铁花一定想不到陪朋友走一趟,还能多出一个老婆来。”陆小凤笑了,“这岂不是很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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