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默契地没有将过去提及。
继国缘一是觉得没有必要,而零只是在想要遮掩最不能暴露的秘密的时候,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东西干脆地甩了出来。
事实证明这总是管用的。
美绪或许也在知道他来自一个武士家族的时候也惊讶了那么一下,但她很快就和孩子们说:“武士大人是用上弦零这个名字和我们认识的,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噢。”
她没有将这些事告诉过零,就像他们在山中的相逢只是一个美丽的意外一样。
美丽的花朵结出了甜蜜的果。
说是小住一下,小半个月的时间也就乐不思蜀地过去了,盂兰盆节如期到来,要不是零见着美绪与寿海着手准备起了节日用得上的灯笼和魂龛,他一时都快过得忘了日子。
这边没有七月半的说法,转而替代的是往后推迟了约一月有余的盂兰盆节,从飞鸟时代便传入这片土地上的鬼节是祭祀祖先祭奠亡魂的节日。
零听他们提起后才后知后觉,他名义上的爹好像才过世半年都不到,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了啊。
莫慌,每个领主总会拥有一位神奇的管家,他相信那位管家会打理好一切的。
本来作为马O思主义、唯物主义坚定信仰者的零在见识过神神鬼鬼之后也不好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亡者与神明,不过见大家在这个节日前的夜晚都动起来没有闲着,于是他也凑合凑合参与了过去。
美绪的面前摆着竹篾与白纸,熬好的浆糊放在小碗里在等晾凉。
“请也给我两份……不,三份吧。”
第一位他写下名字的是这个身份意义上的母亲,第二位顺其自然就是他的父亲。
提笔到了第三份,停顿在墨碗里的笔都蘸饱了墨汁,零才写上了一个旁人不认识,看起来也是相当普通,和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关系的名字。
这也是那位年轻的医师的名字。
附近村庄的太鼓从傍晚开始敲响,预计要响一整夜,灯笼也都被挂上了树间。
做完这些的他全然没觉得有任何虚假的自我安慰感,只是有个念头好像变得开始明晰了起来。
他想去找鬼舞辻无惨。
不,他不是想看鬼舞辻无惨女装。
——真的不是。
这个想法刚落下,零就听自己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给那位医师祭祀的人住在里面吧,我给你三个呼吸的时间开门。”
他睁大眼睛:“你是谁?!”
“啧,地狱查/水/表。”
第33章
别怀疑, 查/水/表这个用词是零自己脑补的内容,那个自称是地狱辅佐官的家伙的语气实在太像是某种公务人员敲门的感觉,而人家的准确用词则是很有古朴的韵味的。
低沉的男声给人一种说到便会做到的感觉, 零想着虽然地狱辅佐官这种说法有点莫名其妙的, 但结合上他话中的内容,又由不得他不多想。
只是将门打开了一瞬,零又很快反手把门摔了回去。
好家伙, 明明这个院子里也种着从山上庙里移植来的紫藤花, 为什么鬼还能这样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惊鸿一瞥下门外那人、不对, 那鬼最令人瞩目的便是他手里扛着的狼牙棒和将黑发分开的一根鬼角, 黑色的浴衣纹绣着酸浆。
狭长的眼眸中并不能一下子看出他在想什么, 只是搭配上以上特征,很给人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怎么办, 寿海医生和他住在一个屋里,而美绪多罗罗和孩子们就住在隔壁!
现在又是大半夜……
他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没等零的手放上腰间的刀柄, 门外的地狱辅佐官重新叩响了门扉。
又是咚咚咚三下,对方意外的显得很有礼貌。
只是单薄的门板框架并不如想象中的牢靠, 似乎有点儿快要承受不住他敲门的力道, 正在簌簌地往下落灰。
“……鉴于你可能将我误认成了现世的鬼,我再给你一次正确的开门机会。”
阴森森的话语里威胁一览无余,零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在“现世”这个词汇上咬着重音,又忽然想起今日的特殊性。
难、难不成这人真和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什么地狱公务员?
难怪好像他并不害怕紫藤花的样子。
“是地狱辅佐官,阎魔大王座下第一辅佐官鬼灯。”自报了家门的鬼灯看着零将门开出了一条缝隙,巍然不动, “何为公务员?”
“就是在比较正统的权力机构上班维持秩序的公职人员啦……等等这不是重点!”零再次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地狱辅佐官身上属于鬼的特征。
尖耳朵, 额头上的鬼角, 抿着唇也能微微察觉到一丝的尖牙。
“不是卷发……”
“噢?看来你对我的发型有意见?”鬼灯挑眉,“确实,传统意义上的鬼大多是卷发。”
虽然他好像是有问必答的样子,然而眼前这位地狱辅佐官扛着狼牙棒的手上在听完他的话后暴起了青筋,很有一种蠢蠢欲动想要打什么的冲动
零的目光默默从他的狼牙棒上挪开,犹豫了一下,他没选择将好整以暇站在外面的鬼灯请进屋里,而是自己走了出去。
“咱们去外面聊吧。”
不请自来的地狱辅佐官似乎对查/水/表的地点并没有什么要求,保险起见零带着他走得离屋房田地够远后,才在一颗长势相当好的紫藤花架下停下了脚步。
鬼灯走到花下,微微抬头作出一副似是要赏花的姿态,然后伸出手就将紫色的碎花扯下了一串拿在了手里。
看着纤细的枝条从他苍白的手指间垂落,明明是幅美景,零表示自己有点一言难尽。
“别用那副表情看着我,紫藤花迫害不到我。”鬼灯环视四周,将肩上的狼牙棒往地上一杵。
零就看着地面的硬石碎出了一个坑。
他刚用手指拨起即将出鞘的刀又老老实实收了回去。
打不过,这是真的打不过,换了缘一老师来估计也够呛。
还有,系统呢,系统人呢,平时总是废话那么多的系统跑哪里去了?!
“很好,看来你还有那么一点自知之明,那我们就长话短说。”
鬼灯在他的身侧扫视一周,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画像:“是你给这个家伙祭祀的?”
画像上的人零当然不可能会忘记,他暂时将眼前这家伙是个鬼的事情放去了一边,将画像从他的手里接了过来。
他看向鬼灯,语气凝重:“你说你来自地狱,那么画像上的人犯了什么罪过,这都六百多年过去了如今还身处地狱?!”
“他制造出了一个麻烦。”地狱辅佐官用着一种很眼熟的公事公办的口吻,只是他的眼里稍微泛起了一丝趣味来,“这个麻烦叫做鬼舞辻无惨,现世的人和鬼称呼他为鬼王。”
“他和他制造出来的鬼给地狱的正常秩序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先是肆意造就的杀戮让地狱的很多部门不得不加班,再后来现世有人能将鬼斩杀后——这些鬼口又成了各大地狱中钉子户。”
“那些鬼算不得是真正的鬼,他们活在现世的时间越长,俱生神所记录的善行与恶行便越多——很遗憾,往往都是女神‘同生’在加班。”
鬼灯用平淡的语气给他补充了点儿地狱里的常识,譬如俱生神——男神同行记录人类的善行,而女神同生则是记录人类的恶行。
女神在加班,那么就代表她所监控的对象不在做好事。
“道理我都懂……不,这还是不合理。”
零举手打断了鬼灯像是陷入不好的回忆中显得相当鬼畜的碎碎念,地狱第一咒怨之鬼猛然抬头看过来的目光即使是阎魔大王都要抖三抖,他依旧坚持着硬着头皮说完了自己想说的东西。
“即使这样,那和医师又有什么关系,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鬼舞辻无惨或者我都可以,为什么要找他的麻烦?”
“你?你还没有死,而且在你的身边我看不到属于你的俱生神。”鬼灯忽然收起了那副神色,重新回归到先前相当严肃正式的状态,“而且我并没有说,那位医师是在地狱受苦。”
“啧,因果的起源线还是连接在鬼舞辻无惨的身上,在他死之前,与‘鬼王诞生’相关的所有人等都不得轮回转世,即使在履历里他并非有意——也不行。”
“不过地狱里也不养闲人,他现在……在那个愚蠢的满脑子只有女人的神兽手底下继续当他的医师。”在语速极快地诋毁过某个不知名的存在后鬼灯看着零,终于将话题点到了他的身上,“我们一直相当在意与鬼舞辻无惨有关的消息,桃源乡的医师收到祭祀后立刻将消息呈报给了我,趁着盂兰盆节这几日的假期,我就亲自来现世走上这一趟。”
“很有趣,六百年前就被鬼吃掉的人,如今借着别人的身体复活了。”
零看着鬼灯大有一副要将自己解剖开来好好研究的架势,心里疯狂地在喊着垃圾系统。
明明说过他的身份完全不会出问题的,怎么这还能引来地狱鬼神的兴趣的?!
[大世界意志将完成与该世界线地狱的对接,宿主请稍后——]
在这道声音响起之后零随即就见到来自地狱的辅佐官轻轻皱起了眉,不做表情也显得有点儿凶恶的神色很有种职员忽然被告知要加班的不满,随即又像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他到底妥协了。
“……真是麻烦的东西,要我说就算给那群家伙重新开辟一个地狱也不是不行——”
鬼灯自言自语,零发觉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从待研究的个体转换成了看工具人一样的眼神。
[打好补丁了宿主,另外通知宿主一个好消息,现在地狱也是宿主的后盾啦!]
“后盾?我要这后盾有什么用?投胎能插队吗?”
还没消化完原来这世上还真有地狱这种说法,零也没觉得自己能开发出什么用处来。
“收回你脑子里那些奇怪的想法。”鬼灯凉凉地瞟了他一眼,“鉴于我现在忽然被剧透之后心情还算稳定,你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可以现在提出来。”
零咽下了快到嘴边的有关投胎问题的讨论。
他诚恳看向忽然变得好说话一点儿的地狱辅佐官:“能给我也剧透一下吗?谢谢。”
“不行。”
意料之内的答复。
零漫不经心想,好像系统在某一次也被消音过一样。
这是要他必须拿着一片空白的剧本打出HE吗?这得加钱啊。
他立刻换上了准备好真正想要知道的问题:“鬼舞辻无惨……你们那边是怎么看他的?”
“这要看你问的是谁。”鬼灯嗤笑一声,“被他杀死的人,基本只有憎恶或是想看他下地狱这些看法,即使是那位医师也不例外。”
“至于旁观者,对于我而言——自私,胆小,无聊。”鬼灯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缓缓道来,“他就和活在现世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阴差阳错让他活了下去,有什么意义呢。”
“活下去没有意义?”零忽然觉得自己有被cue到。
“不,不是指这个。”谈论起存活和死亡的意义,本职在此的地狱辅佐官稍微上了点心,“因果回旋天网恢恢,人类会活成什么样自有他们自己的选择,只是这个男人他将存活过成了自己几百年来的唯一执念。”
“我已经忍不住开始期待他下地狱后脸上会露出来的表情了,是继而狂喜自己还会有转生的机会,还是会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要入地狱时展现出疯狂的抗拒?”
“……”
好的确认了,这位叫做鬼灯的地狱辅佐官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地府公务员。
这明明就是个纯正的抖S系恶鬼。
第34章
晚上的夜谈算不上圆满落幕, 一夜没睡好挂着黑眼圈直到下午才起来的零和多罗罗打了个招呼。
他僵硬转头,觉得自己补觉的方式可能出现了一些错误。
带着头巾的地狱辅佐官从身后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午后热烈的气温对鬼灯似乎造不成什么影响,他的身上哪怕都没有沁出一滴汗, 冷白的肤色在日光下镀上了一层暖色。
当然,他也没有带着他那根标志性的狼牙棒。
“鬼灯先生?”多罗罗正在给她的白马洗澡, 鉴于小孩自己身高不够, 她正坐在马背上拿刷子刷着白马的鬃毛, “已经用过饭了吗鬼灯先生?”
“嗯,多谢款待。”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太阳底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多罗罗显得相当有耐心的鬼灯看着小女孩的动作,目露欣赏之意,“在做力所能及的工作吗?”
多罗罗不明所以, 但她还是直率地顺着心意点头:“嗯呐!零哥已经把这家伙送给我了,我当然要好好照顾它!”
“真是相当美丽又聪明的动物。”鬼灯从善如流地吐露出一句溢美之词。
他没转身,依然是站定在那边一副暂时驻足欣赏的样子,然而零知道这位不是人类的地狱辅佐官肯定是发现自己窥探他的视线了。
“请不要打扰我所规划好的难得的假日。”
来了来了, 忽然冷漠下来的语调, 语气末尾还荡漾着相当充满警告意味的强调。
对方不是单方面对他抱有一种观望的敌意,零觉得他和这位地狱辅佐官其实也不太处得来。
用多罗罗听不见的音量他凉凉地扇了扇风,试图驱赶一番这个最热的时候一股脑涌来的属于夏季的烦躁:“长见识了啊, 原来地狱的鬼神是可以出现在白天的吗?”
“当然。”鬼灯理所当然说, “虽然手续繁琐又麻烦, 但是只要能通过,地狱的家伙偶尔也是能来现世的,我们可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鬼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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