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到快要听不见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又不可置信的颤音, 只因越见升高刺破云层的阳光将回过神来后的鬼舞辻无惨一步一步逼迫后退着, 退入山阴的阴翳中。
骄傲而温暖,只在地平线上露出了一半的东西,也能尽情嘲笑他的无能。
零没有回头,他朝着无边的旷野,迎着朝阳直直跑得背后的山脉都要看不见了。
急急喘着气靠坐在了河滩边的一块石头边上,他的心脏依然砰砰直跳。
没空去整理自己现在糟糕的状态,他像是在完成什么仪式一样,将手里攥得紧紧的袋子里的东西尽数倒在了手上。
尽管他的手不太稳,有一颗掉在了地上,也被他捡起来又拿了回来。
“是蜜饯啊。”零有点苦恼,摇了摇头直接将他们全部塞进了嘴里咀嚼了起来。
他现在只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咀嚼机器来着。
“嘶——好酸。”
普通的商贩当然没那么多闲钱加贵重的白糖了,本就是爽口的青涩梅子做出来的蜜饯也不是这样吃的。
含着酸涩到泛苦的这口蜜饯,他强忍着将它们一起全部咽了下去。
零拍了拍手,抖掉了上面粘着的、该被人投诉诈骗的糖粒。
“好啦,辻哉少爷,我的承诺已经做完了。”
盯着眼前流淌而过的溪水,他的眼神忽然凝固在了一处。
“阿这,这是什么东西?”
眼熟的火焰样式的纹身倒映在水中的自己的额角上。
他伸手摸了摸。
还行,不痛。
就是有点烫手。
零还没将这在他身上忽然出现在纹身直接和所谓斑纹联系起来,一下子将身体放松下来,他只感觉身上哪哪儿都在抗议。
脸上蹭破了,嘴角挂着红——还好能愈合不至于破相。
被迫长跑一个多钟头还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回去之后就要和产屋敷熠哉去投诉!
这应该,算是工伤吧?
*
鬼杀队的计划顺理成章地成功了。
几百年来不温不火将自己隐匿在人群中,对他们芸芸众生同时也对鬼杀队没什么兴趣的鬼之始祖一转攻势,开始主动追杀起了属于鬼杀队的剑士们。
尽管直面对上鬼舞辻无惨后能够活下来的剑士都不能用少得可怜来形容,但这便是计划中无可或缺的第一步。
这两年的时间里,鬼舞辻无惨的踪迹更容易被他们所掌握了。
“这个东西叫做斑纹……没什么没什么,等你的能力到达一定水平,也会开启的。”
应付着已经卸任回家成为家主却还总是往他这边赶的时透满,零只好半蒙半骗,将生活回归正常的青年忽悠了一番。
时透满自然没那么容易相信,他盯着那处斑纹仔细看了半天:“——和缘一先生很像。”
“啊,严胜的斑纹也差不多,估摸着呼吸法和血缘都会影响到斑纹的样式。”
“所以,我也应当能开启这样的斑纹?”
“……最好还是不要啦。”零郑重拍了拍自己不明所以的兄长的肩膀,掷地有声地说:“开了斑纹产屋敷熠哉那家伙可就没那么容易放你走了,难道你还想回到黑心老板手下来打工吗?”
时透满:“?”
他记得他们的话题一开始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吧。
以及,他们在这里这样讨论主公大人,这真的合适吗?
瞧见他眼里还有疑惑,零懒洋洋地坐回摆放在院落里的躺椅上,还翻了个身。
回到队内后他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身上忽然多了纹身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
能力越强的剑士更加容易开启斑纹,这东西又好像是会一个传染俩,没等过一年,柱级剑士们基本个个身上都带上了花纹迥异的斑纹。
这要是一齐走出去,那可真不太可能会被当成好人啊!
斑纹是个好东西啊,这玩意不仅能够代表一个人在剑道这条路上算是修炼有成了,拥有并且开启斑纹后,他们的身体素质也能得到进一步的提高。
那么,代价,代价是什么呢?
代价就是,开启斑纹的剑士活不过二十五岁。
在得知这个消息,并且一次又一次参加过了鬼杀队剑士们的葬礼后,没听见其他开了斑纹的剑士发表什么看法,踏着月色先来一步的家伙,是继国严胜。
看着严胜提着两壶酒走进院子的身影,因着勾起了某些奇奇怪怪的回忆,而某些奇奇怪怪的回忆更是带起了某些不太妙的记忆,零真的很想拒绝面上带着复杂神色向着自己走来的青年的邀约。
但是系统已经在他耳边滋儿哇滋儿哇叫唤着,看着好感度的面子上他也不好把人踹出去。
回归了正常作息早睡晚起,可以说要是再有个手机wifi空调,现在的生活就是曾经的自己最想要过的日子了。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最近好像很少见到你啊,严胜。”身形修长的青年剑士只是恍然看去眼底下挂着黑青,零回想了一下前几日见上了一面的缘一老师,好像依然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的样子。
所以这就是家里有娇妻的不同之处吗?
严胜只是简短地解释了一句:“任务繁重。”
“这我……帮不上忙啊。”零接过他递过来的酒壶,只好去找了炉子放在上面温着。
“嗯,无须担心。”严胜看着他唇边微笑着的弧度,和缘一不同,总是将自己一张好看又出色的脸庞板起来的青年剑士眼里的冷漠渐渐柔和了下来,在月色下盛着蜃影。
“我们都知道——”
“嘘,有一说一,知道就行。”
明明他都注意不去提及如今盘亘在鬼杀队中,尤其是柱级剑士身上所躲不开的那个话题了,怎么这家伙来他这里还要踩雷啊?
零只想感叹,继国严胜的聊天话术在这些年来还真是没得长进?
大部分时间都好好地住在鬼杀队的总部,名义上是由他负责总部附近领域内的安全,实际上这算是对他的保护,或者说,对鬼之始祖必要的牵制?
只要他一天没被估摸着已经气到高血压的鬼舞辻无惨给抓回去,产屋敷熠哉就能够源源不断地对鬼之始祖如今越发明朗的线索进行谋划。
只是早些时日,约莫是年初的时候,产屋敷熠哉身上的病情已经容不得他再多做布置,他年仅六岁的孩子便也被推入了剑士们的眼前。
小小年纪,心和他爹一样黑。
对着月下的影子小酌一口,幽月和树影摇曳在像是静止的庭院里,严胜有一句没一句地同他慢慢聊着:“留给我们,留给主公的时间,应当也是不多了?”
“看这里。”零放下酒盏没好气地指了指自己的额角,“同款的,是同款的,我只比你小了一个月啊严胜——”
他才没严胜这样没人阻止总是会将该咽下去的话说出口,可能这就是他和缘一老师两兄弟间存在的不同之处吧……?
不,缘一老师也没好到哪里去,严胜要说是总会将自己想说的话扭曲着表达的话,缘一老师那就是和他相处十多年,也不懂得主动将内心的想法告诉自己所面对的那个人。
……真是亏得诗小姐那样爱说话的性子,估摸着他们能够HE,是只要诗小姐说话,缘一老师在一边点头就行了吧?
“……”严胜盯了他里外如旧的神情半晌,哑然将浅浅的杯中之物一口饮尽。
“你就没有想去的地方吗?总是住在这里会厌倦的吧?”
继国严胜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回想的,是总徘徊在里子身上的情绪。
他有些专注地想要从零的身上找出类似的东西来,然而盯得眼睛都有些发酸,他都没有成功。
“嗯——过两天可能会和缘一老师一起回老家看一眼。”零向他眨眨眼,“你知道的——主公总是很忧心我的安危嘛。”
先是以当时在场的所有剑士的性命堵上他必然会执行第二项任务,又在这之后拖着病躯站立在他的院落内一天一夜,只求他能安稳待在总部,将他这份可口的诱饵身份进行到底。
无所谓对错,只是立场不同。
站在他的方向看过来,产屋敷熠哉真是做得相当出色,对将希望托付给他的那些人们他可以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听起来有点儿刺耳的狭促让继国严胜觉得有点儿哭笑不得,他没法接这话,只好另寻了内容:“你总是称呼为缘一为老师?”
他倒没什么特别的意思,鬼杀队内多是将缘一称作前辈,而他只是想问零为何总是喜欢用这个总是彰显了某种不同之处的称呼。
本来只是随意地坐在檐下,支起一条腿晃悠着手里酒杯,零用着慵懒而略带醉意的神色望向了他。
抬头想了想这个问题,他恍然一拍掌心。
看着严胜好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他偏了偏头:“严胜老师是觉得我区别对待了吗?”
也是,平生心愿是想要追上自家弟弟的继国严胜也是教他月呼的老师来着。
想到这里,他轻轻松松地向看着还正常,就是眼神有几分凝固的严胜举杯:
“严胜老师?”
第51章
继国严胜倒酒的手微微一抖, 又慢慢长出一口气。
他回过神后好像对这个称呼没有多在意:“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零。”
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零表示自己了解他的意思了。
嗯, 当事人的意见总是要考虑的,虽然他也不知道和缘一老师的同款称呼又怎么严胜了,兴许只是不习惯吧。
继国严胜忽然觉得自己很想笑。
总是这样,他总是这样。
就连这向天借寿堵上未来, 宛如催命符一般的斑纹都能轻轻拨开,只当那是一道美丽的装饰。
他的眼里并没有能让他拼上未来也要为之争夺的东西, 他又为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
鬼杀队的剑士多是和鬼有着深仇大恨,他们对于斑纹竟是在狂热地追求,只求能在死亡之前将鬼除尽?
而缘一的话语仿佛在他耳畔:“若是我们会在明天死去……但是这个世界上天赋远超我们的孩子或许已经诞生了, 天地运行的规则并不会因你我而改变, 兄长大人。”
“我们只需安然迎接死亡的来临即可。”
缘一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继国严胜却只觉得刺耳至极。
那样的答案于他而言答非所问。
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自己向他询问是如何使出那样强大的剑术招式时, 缘一顾左右而言他, 对着风筝与双六游戏, 好像那是什么更重要不过的东西。
他们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而眼前如今待在他身畔的, 好似能轻易就能望到边际的青年, 也是在与他渐行渐远?
*
“兄长大人为何没有一起来?”
两人都已经并驾飞奔在通往醍醐国的路上了, 途径水泽稍作停留整理打点身上的干粮和水囊, 一边打着水, 继国缘一一边略带可惜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要说那神色是可惜,也不太严谨。
“严胜那天没说答应不答应, 只是我们出发的时候我想去找他, 炼狱剑士说他已经接了任务就匆匆出门了。”
继国缘一默默点头, 微妙地也说不上失望。
长而卷的黑发带着发梢的那一抹红飘在风里,随着水泽里的苇草一起轻轻飘荡着。
缘一老师其实和严胜很像,严胜或许是因自身从前的领主一职总是不苟言笑,而缘一老师则是天生的看待什么东西都很平静。
但要说不同的,和缘一老师相处下来,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分外温柔的人。
就好比现在,他们回到了这个算是一切起始的宁静小村落,当零提出要先去缘一先前的家里放下东西打理一下身上赶路沾上的风尘时,继国缘一才告诉他:“我和诗以前的屋子里,已经住进了另一户人家了。”
“啊……啊?!”
一片很衬景的落叶从眼前刮过。
缘一老师您这样大方,诗小姐知道吗?
继国缘一回想了一下:“那是之前我在外面猎鬼的时候发生的事,救下的那户人家没有地方去,我便邀请他来了这里。”
好像是听见了他所想,他还补充道:“诗也是知道的。”
难怪,几步之遥的小屋子依旧是从前的样式,砍好的柴火堆在屋外,生活气息十足地还挂着一看就是经常使用的日常用具。
“诶……?是缘一先生吗?缘一先生回来了啊!”
都走到家门口了,住在屋子里新的人家自然是发现了他们,背着一捆木柴的男主人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斧头和背上的柴火,招呼着屋子里的妻子带着怀里的孩子一起迎接了他们。
故友重逢的寒暄自然免不了,继国缘一不太擅长做这种事,因而他更多的是在聆听。
总是很繁忙,不是在猎鬼就是走在去猎鬼的路上的缘一老师并不觉得家长里短的事是无聊的东西。
“看啊,您上次离开的时候,小堇才刚刚出生,现在她都会叫爸爸了!”
名字叫做炭吉的青年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在提起孩子的时候暖赫色的眼里闪烁着无与伦比的光辉。
“呀,抱抱!”扎着小揪揪的女孩在朱弥子——也就是炭吉的妻子——怀里扭动了一下,睁着圆圆的眼睛,就要往继国缘一的怀里扑。
缘一没有拒绝,他相当熟练地将小堇接了过来,像是对待自家孩子一样举过了头顶。
在暖融融的阳光下,不是一家人的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零站在栅门旁,也带着笑意一边儿看着这温馨的场景,一边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既视感非常强烈。
他只觉得此处应有狮O王的BGM。
被缘一放下来之后还待在他的怀里,然而天赋异禀的小孩吃着碗里的又瞧着锅里,扯着缘一老师的衣襟又对着零伸了小手:“抱!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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