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辻无惨口中所谓丢弃的东西,应该他所认定的脆弱的人类特性?
可是你得讲道理啊,这种东西当真是说扔就能扔的?
也是他在鬼舞辻无惨身边待的过于习惯,他从来没有发现过,十分擅长区别对待的鬼之始祖对自己和对别人到底有着怎样的差异。
在他这里,无论怎么看,除了昼伏夜出与食谱之外,鬼舞辻无惨和从前的产屋敷辻哉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份属于人类的东西到底还是挣扎着依然牢固地存在于这个身体内。
并且,只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好像是零思考的时间有点过于漫长,等他回神过来在他没能制止的情况下,等的不太耐烦的无惨早已欺身进入了一个十分危险的距离内。
右手边是书桌,而背后狭窄的窗台并没有更多能让他再退开的距离。
纯粹又安静的东西印刻在那双还余留着温和的眼眸之中,无意识下放在他脸颊侧的手指也是安安分分的,只是单纯地在摩挲罢了。
他又为什么要退开呢?
“其实,今夜午夜后……”
就在零闭上眼一横心想要交代某些东西前,他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飞速靠近。
而鬼舞辻无惨也是怔愣了一瞬,虽然知晓来者是谁,然而预料之外的尴尬令他不得不快速起身。
下一刻,他们就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动静。
第57章
店家的惊呼都没能拦住气势汹汹的来者, 或者说,那斗笠的缝隙下的风景才是店家惊呼出声的理由?
零看着无惨花费了好大的耐力才没有做出后退这种表现出某种莫名胆怯的动作。
而在对待那只鬼的态度上,无惨似乎又表现出了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来得太慢了, 黑死牟。”
到底是快还是慢呢,他也不知道, 他也不敢问啊。
只是下一刻, 在看到眼前的那只鬼抬起头后,零发觉自己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熟悉的火焰斑纹攀附在那张也是过于熟悉的脸庞上, 他有点恍惚地想着,他总算知道鬼舞辻无惨刚才为什么怂了那么一瞬。
紫色的衣袍如旧,但一些一目了然的改变已经改换了他的物种。
三双共六只的眼睛,继国严胜在向着鬼之始祖行过礼后抬眼的那一刻,那些眼睛便全部盯住了被遮挡在无惨身后的他。
零发现他几乎是用喉咙挤着才能喊出那个名字:“……严胜?”
而对面的那人……不对, 那鬼站起身来,错落的视线更加凝实, 而声音中也有着不容动摇的东西:“不要再用…那个名字…称呼我。”
“我现在…是…黑死牟。”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也不知是变成鬼的后遗症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而严胜的记忆零也不知道他能留下了多少, 只是那还紧紧追随着自己的六只眼眸可能说明了一些事。
被忽视在一旁的无惨语气不快:“你们是旧识?”
他泛着冷然投注而来的视线并没办法从零这边得到什么回应, 于是便选择了从继国严胜那一边下手。
然而看过了严胜此刻的所思所想, 他将手指的关节捏得泛青,竖立的瞳孔布满血丝。
无惨此刻表现地像是一只被人侵犯了领地的兽类,若不是顾忌着什么可能早就已经爆发出来了。
他连分毫自己侵犯了他人意识领域的歉意都没有,只觉得摆在眼前的场面十分荒唐可笑。
“谁能告诉我, 什么叫做未婚妻?”
才将视线挪到无惨的身上, 零就听见了某个让他忘记了很久的词汇。
要是无惨从其他哪个途径获得了这份消息他可能还会慌于解释, 只是如今的这个局面, 他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这只是一场误会。”零的声音冷静的很, “您还从来没和我解释过为什么您会嫁给了我的兄长呢。”
无惨:“……”
来啊,翻黑历史是吧,他倒是看看谁能翻得过谁。
而继国严胜……黑死牟则只是静静地看着。
对于零斩钉截铁的话中的内容,他没有反驳。
但也没有应声。
“误会?”无惨含着怒意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那黏腻又宛如实质般的视线似是想要从他的态度里看出什么东西来。
他也不知道是被如何触动了,又极怒到笑意盎然也只是那么一会儿的工夫。
“黑死牟。”无惨重重喊着这个名字,没沁入眼底的笑意带着某种底气,他稍稍退开了一步,“给我按住他。”
零:“……?”
他是不是冷静得太早了一点。
其他要是无论来的是哪只鬼,他都有自信能够毫不拖泥带水地了结无惨的计划。
但是,黑死牟,继国严胜……?
尚未知晓他变成鬼后的血鬼术,仅是月呼自己应付起来就足够吃力了。
而且他真的能做到用日呼将他的头砍下来吗?!
在他有几分紧张的注视下不知道为什么并未立刻展开行动,黑死牟偏头看着无惨,语气还有那么点迟疑的意味:“无惨大人…为何?”
就在零以为按照鬼舞辻无惨的脾性,变成了黑死牟之后的继国严胜应当是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然而可能就是这张脸给了黑死牟某种buff加成,无惨与他对视,像是在思忖着该如何与他达成共识。
“并非是要杀了他。”无惨这话像是在说给零听,他一眼瞥去,除了怒意之外确实并无杀意的眼中其中不乏警告的意味,“我要将他变成鬼。”
“莫西莫西?所以这些日子我说的那些话您真的一点儿都没听进去?!”零一边说着一边摸去了窗台边。
好像在继国严胜进来之前的所有东西都能被轻易打翻在地一样。
只是那一幕幕更显真实的画面让他在反复横跳的信念总算是清晰了起来。
他是绝对不能变成鬼的。
他的辻哉少爷最后的人性还在他手里紧紧握着,他又怎么能变成鬼?!
见着那眼里饱含着的深深的失望,过于刺眼的东西在无惨看来却生不出其他想法,他心里一紧只是加快了催促:“黑死牟,还不赶紧动手?!”
黑死牟的眼神从零额头的斑纹上扫过,神色微动。
可在他看清了零眼底绝对的抗拒后,他的六只眼睛一齐闭上,再睁开时仿佛将一些东西抹得一干二净。
“您说过…使用呼吸法的鬼…只需我一位…足矣…”
“……”无惨一口气撑在那边好险没被呛住。
他现在是真的相信黑死牟和零之间估计是清清楚楚的了。
就算黑死牟没那么清楚,但能将这份嫉妒灌注到对方的身上,那也……不足为惧。
“与呼吸法无关,我仅仅是要他这个人。”
无惨眼见零撑着窗台已经在估算从这里跳下去的高度与落脚点了,他的手微微收紧。
呼吸声骤然加重,黑死牟的步子便也终于算是迈开了第一步。
“我…明白了…”
他的眼睛同抽出的刀刃上的眼眸一同睁开,裂着繁复网状脉络的眼睛和鬼之始祖一般无差。
只是那双盛满月色的平静眼眸在望过来的时候,其中潜藏的温柔只会更甚。
对过往的兄弟报以妒忌,对如今的同伴无法挽留,对未来的自己任存疑惑。
“严胜,你真的要和我动手吗?”
没选择直接跳下去,选在这座城池中留宿确实是他思虑不周选错了地方——对无惨放心放的太早,而且他也确实没想到,原来自己所认识的同伴友人在加入鬼的行列后,手里的这柄佩刀会变得这样沉重。
转角处又有一家三口踏入了这条街道,而尚在路旁耄耋龟行的老人都还没走出巷口。
他转身估算着屋内的空间,而对面的黑死牟和鬼舞辻无惨将路堵得死死的。
“这是…无惨大人…的命令。”
零在心里疯狂给楼下已经跑出去了的无辜店家道歉,然而化作鬼的严胜哪来这个顾虑,本就是从月色中诞生的清冷剑术蜿蜒着从他的脸颊边上绕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零侧过身看着几缕发丝又是飘然落下。
……不是,你们今夜是对他的头发都有什么意见吗?!
发泄般地带着某种痛恨,转身抽出的赫刀色泽浓郁而鲜亮,只是在几次碰撞里他都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顺手般照着黑死牟的破绽便一刀砍下去。
就好像是从前的切磋一样……
从前的,切磋?
他匆匆一抬眼,那睁着的三双共六只的眼睛并没有任何变化。
然而并非他一厢情愿,黑死牟所有的举动都像是在给他拖延时间。
“……没有办法的,严胜。”
这座城里的所有人都在他们猎手猎物的身份转变后成为了人质。
乃至眼前飒然挺着脊背,并未因变成鬼后就丢掉了武士道的继国严胜,在无惨看破了那层关系后,都成了用于威胁他的人质。
“你明明看得很清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立在黑死牟的身后,无惨轻轻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而后轻轻一推,“看啊,你往昔的朋友,如今能够以无限永恒的时间去追寻他所能达到的极限。”
“你若与我同行……”
“我若与您同行,您才会真正失去我。”
照入屋内的二三月色并不透亮,无惨那像是盛放的彼岸花般的眸色陡然暗了下去。
他仿佛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干涩与嘶哑都形容不了那足够低沉的声音。
“这个词,咽回去。”
无惨早就放弃了在这种时候计较零为何会第二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无惨只知道有什么他不愿承认的东西在那颗透不过任何光芒的心里生根发芽。
他不愿意承认,不愿意给出定义。
只需索取,无须付出。
他从来都是这样做的。
唯一的例外是在眼前人的身上,然而他太久未取出过东西的地方只余血色一片,能勉强拿出来的锋利之物,也只会伤人伤己。
“您也知道,我从来都不太听话。”发觉自己往后退无可退,零干笑了两下就任由黑死牟打掉了他的佩刀,“先前没说完的那句话,您想知道后半句的内容吗?”
某种不妙的预感瞬间与冰冷的血液一同躁动了起来,无惨听着他用着平静的声音说:“过了午夜,明日就是我的生辰。”
“啊,其实我也快把日子过忘了,不过二十五岁的生辰,严胜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嘶——轻一点啊严胜,这么听他的话做什么,还真是说按就按呐!
按在他的胸口上属于黑死牟手紧了又紧,此刻只有他能见着那三双眸子,其中挣扎的东西让零闭了闭眼。
突如其来提到的东西让黑死牟也再没办法将那些翻涌着的记忆藏得更深,在知晓了被鬼杀队当做杀手锏的斑纹的真实情况其实是透支寿命后,无惨发觉自己也完全没法生起半分笑意。
狰狞的变化覆盖上了那张好看的皮囊,眨眼的工夫居高临下限制着他的行动的那个家伙就变成了鬼舞辻无惨。
“本来您的请求也不是没有动摇过我,只可惜,您没能演到最后。”零还有心情笑着吐槽一句,“真的,您的演技也太烂了。”
终于,终于他能把这话说出来了!
嗯……但是差点被这演技给骗过去的自己又算是什么?
果然是被美色蒙了心啊!
第58章
按照惯例, 零觉得他现在需要剖析一下他的心态变化。
其实他是不太想发刀片的。
俗话说的好,强发的刀片并不会很香,用糖做的刀那才是世上绝美的东西。
可是眼前的鬼之始祖已经拿着那绝美之物往他的心上捅了不知道多少下, 并且丝毫意识不到自己递出来的东西到底甜不甜。
如果鬼舞辻无惨觉得甜,那也行,他也可以有样学样地给他尝尝味道的。
自己的人生规划本来只是非常平平无奇的东西,就好像应该是在浪漫的麦田里骑着单车,能有一阵微风拂面,稍微调一调滤镜就是非常美好的东西。
然而在遇上鬼舞辻无惨之后, 他感觉自己坐上了循环无尽头的过山车, 颠簸地要死要活不说,还是不让人下车的那种。
最恐怖的是, 他居然还爱上了坐过山车的刺激快感。
这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悲惨故事。
而他的过山车……哦不,鬼舞辻无惨对着他刚刚说的话完全顾及不到也听不进去,苍白的面颊冷得仿佛能结上一层霜冻。
越是出色的人类, 转化为鬼所需的血液与时间便越长。
有什么东西再一次从他的指缝中渐渐滑落。
他的眼里除了只能用空白来形容的愤怒,就只剩下了也不知道对着谁的质问:“你就真的这么不怕死?!”
“……这我没骗您, 我当然怕啦。”零觉得这时他要是说一点儿真话也不算太晚,“死亡不算终点,只是现在的某个手段而已。”
摸着良心加入鬼杀队是真的, 现在二五仔反水也是真的。
人就是这么冲动的生物,就好像他对着严胜也下不去手,对待自己重要之人和旁人不一样的双标,也才是人无完人的本质。
第一次的结局是他们俩人共同造成的错误, 他无从批判这六百年间鬼舞辻无惨做出的事, 因着没有亲眼所见, 他还能自欺欺人地当做不存在。
而现在, 嗯,在见识过了什么叫做鬼之始祖后,所谓鬼之始祖的嘴,骗人的鬼……
等一下这个句式好像不成立,他确确实实就是鬼来着。
零没办法地一摊手,仰着头与他对视:“您把我的后路都断了,只留给我死遁一个选择,我还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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