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俊远关心地问:“你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
“少说废话,”钟煦按了按眉心,哑声道:“说正事,仇野还在等我。”
“是你在等他吧。”柯俊远看着他,“别等了,他最近一两个月都不可能再出来了。”
钟煦猛地抬眼看向他:“什么意思?”
柯俊远抿了口咖啡,才说:“他前段时间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知道我家的资金链有些问题,他便托人以境外公司的名义向我们注资,又在关键时刻违约撤资,害得柯氏股票大跌,项目停工,损失了一大笔钱。”
钟煦皱眉:“所以呢?”
“他差点就把柯氏搞破产了,钟煦。”柯俊远双手交叠,倚在卡座里,优哉游哉,一点要破产的样子都没有。“他搞这么大,估计是知道我偷偷回来,还见了你一面,想报复我吧。”
钟煦并不关心起因,他只想知道他刚才说的仇野不会再出来是什么意思。
“我们柯家和仇家是世交,尤其是我爷爷对仇锐达有过救命之恩。像仇锐达这种注重社会地位和名声的人,肯定不允许仇野做出恩将仇报这种事的。”
“……你是说仇野被他父亲关起来了?”
“这不是重点,”柯俊远指了下钟煦,“重点是仇锐达以后肯定不会让你再和他见面的。”
钟煦下意识地摇头:“我不相信,仇野就算要搞你,也肯定有他的理由。”
“理由就是你啊,”柯俊远倾身将一杯咖啡推到钟煦面前,“你就是让仇野发疯的诱因。”
柯俊远挪到他身边的卡座里,叹道:“总之你们是不可能了,钟煦,你跟我走吧。”
钟煦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放什么狗屁!”
他转身要走,柯俊远拽住了他的手腕,同时钟煦掌心里的手机响起了来电提示。
是仇野!
钟煦脸上浮现出一抹欣喜之色,他刚要接通,手机却被柯俊远夺走了!
“还我!”
“嘘——”柯俊远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靠近,转而将电话挂断了,“公众场合,你收敛一点,别人都在看呢。”
“那你他妈还我啊!”钟煦急了,电话再次响起。
柯俊远看着屏幕上那个亲昵的称呼,笑道:“仇野这个人,控制欲强到令人头皮发麻,从认识他开始,我就怕他。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他重新看向钟煦。
“反正他把我搞得一无所有了,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我还怕他什么呢?”
钟煦急得在他的胳膊上挠出了好几道血痕,柯俊远仍然举着手机远离他能探及的范围。
“你说他听到我的声音后,会不会暴露本性?”
“你敢!”钟煦低吼着,话音未落,柯俊远已按下了接通键。
“不好意思,钟煦去洗澡了,等他回来我再让他给你回电话,怎么样?仇、总。”
世界一瞬间似乎陷入了静止,过了片刻,柯俊远一挑眉,冲钟煦晃了晃已经黑屏的手机,不无可惜又带着一丝恶劣的笑意说:“他挂了。”
事实上,仇野是直接把手机摔烂了。
他如一头发怒的狮子,在只有一张铁床的房间里愤怒地来回走了几圈,又突然一拳砸在了墙上。
蒋文安一边收拾手机的碎片,一边轻声提醒道:“请您忍一忍,老爷还没睡,被他听到只怕更生气了。”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仇野,说:“这是我一起偷拿出来的,电量只有百分之十,够说两句话的。”
仇野直接挥开他的手,沉默不语地抓着自己凌乱的长发,来回踱步几次后,他突然走到窗前,一脚踹开了窗户。
夜色浓重得很,天际滚过阵阵闷雷,要下雨了。
夏夜的凉风“呼”地灌进监狱一样的房间,蒋文安还没反应过来,仇野已纵身一跃,消失在了窗边。
作者有话说:
是不是超粗长的!
第四十六章 “啊,真不乖”
“我操你妈!”
钟煦疯狗一样扑上去,揍了柯俊远两拳,夺回手机边往外走边给仇野回拨电话,可等来的却是系统提示对方号码无法接通。
头顶雷声滚滚,过路行人都加快脚步准备回家。只有他,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在街上失魂落魄的乱晃。
身边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谁能帮他联系上仇野啊?
好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最起码让他确认他的安全。
巨大的无助感伴随瓢泼大雨浇头而下,钟煦捏紧手机,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低吼。肩膀随即被人握住,是追上来的柯俊远想拖他到旁边避雨,钟煦红着眼圈,一把将男人推开,并将枪口瞄准对方。
他像个疯子一样,一遍遍咒他去死。
柯俊远由着他骂,强行把钟煦抱进自己的车里,他从后备箱找出一条毛巾,给浑身湿透的人披上,然后打开暖风,将车厢烘热一些。
“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冷静,听不进我说的话,”柯俊远探手从后座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到钟煦手中,“但我希望你回去之后,能仔细看一看这里面的东西。”
钟煦低头看了一眼。
“这是我过去几个月搜集到的资料,绝对真实。”柯俊远发动车子,送他回半山别墅,“虽然事实有点残忍,但我希望你能及早认清,趁着还没陷太深,也许还能全身而退。”
他认真看向副驾上的人,沉声道:“钟煦,我是为你好。”
可钟煦却抵触地将视线撇向窗外雨幕。
柯俊远轻叹一声,不再多说。
车子劈开夜雨,驶上盘山公路,抵达目的地后,他赶在钟煦下车前拉住了他的手。
“我说最后一句,你一定要记清楚,”柯俊远郑重道,“你的手机、电脑等等通讯设备都不安全,以后想见我的话,还是到刚才那家咖啡厅,给前台留言说你的咖啡太苦,想换奶茶。到时候前台会告诉你,怎么联系我的,知道吗?”
钟煦冷嗤一声,拂开他的手,拿着那个文件袋径直下车,走进了雨幕之中。
电闪雷鸣的雨夜、黑漆漆的空旷别墅,阴森诡异的如同走进了恐怖电影的拍摄现场,钟煦打了个冷战,没穿拖鞋,便光着脚跑回了二楼卧室。
仇野的电话依旧无法接通,钟煦无措地在房间里徘徊几圈,觉得身上冷得很,便蜷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强迫自己睡觉。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雷声也跟着越发密集与响亮,钟煦“腾”地一下翻身而起,跑到楼下把刚才扔进垃圾桶的那个文件袋又翻了出来。
他打开一楼大厅所有的灯,拢紧衣袍坐在沙发里,打开了文件袋。
里面只装着单薄的三张纸,文件内容全英文,钟煦还没仔细看,便被首页上的那张一寸照片吸引了视线。
那是少年时代的仇野。
俊美的五官轮廓还略显青涩,而且眼中充斥着桀骜与冷漠,导致他看起来偏执又阴鸷,钟煦很难将他与印象中那个温柔的绅士形象联系在一起。
不过这没什么,青春期谁没有过叛逆厌世的时候?
钟煦轻抚几下照片,才去研究那些晦涩的英文词汇,眉头越皱越紧。
“不可能……”他小声嘟囔着,跑去电脑前将单词逐个输入翻译器,又重新看了一遍。
可蹦出来的中文词,比他自己翻译的还要刺眼。
纵火未遂、疗养院、反社会倾向、擅长操纵、易激惹、双向情感障碍、人格障碍……
“骗人!都是狗屁!”
钟煦颤抖着,将那几张带有绝密水印的病历撕成了碎片。
他跑回楼上卧室,蒙上被子试图忘掉刚才看到的一切,可那些恼人的单词就像咒语般萦绕不去,混着窗外的雷雨,让他心慌意乱。
回想仇野与他这几个月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不相信,那个温柔体贴到让他发出过无数次感慨的男人,会和病历上的那些字眼扯上关系。
他绝不相信!
“啊啊啊啊——!”
钟煦头疼欲裂,低吼一声,从床上再次弹起。
他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抹了把嘴,便赤脚下楼去了。经过一楼大厅的纸张碎片时,他脚步微顿,片刻后,下定决心似的,去了B1层那个上锁的房间。
“知道蓝胡子吗?这就是那间房间,绝对不可以打开哦。”
“如果打开了呢?”
“就算把你杀掉,也没人会知道的呀。”
当初他和仇野那几句并未放在心上的玩笑话,此刻竟莫名让他后脊生凉。
钟煦滚了滚喉结,走过去按动门把。
一如预料,门锁了。
他拿了张卡片,试图划开门锁,但卡片太脆,没试几次就折成两半,其中伸进门缝内的那半张还掉在了里面。
今天必须把门打开,不然等仇野回来看到那半张卡片,会生气的。
钟煦又跑去楼上找了根细铁丝,用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把锁眼捅开了。
“吱呀”一声,门缓缓开了,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死气沉沉的,漆黑一片,钟煦一脚踏进去,便踩空摔倒在地。他顺着台阶滚落,紧接着,便听到了电脑机箱风扇发出的细微嗡嗡声。
他抬眼,便见前面的一张书桌上,摆着八个泛着荧光电脑显示屏。
钟煦扶着摔疼的双腿,缓缓起身走过去,发现屏幕上密密麻麻铺满了多个监视窗口,显示着此时此刻别墅内每个角落的实时画面。
他内心一凛,将头凑近些,愕然发现就连浴室这种私密的空间也在其中。
紧接着,他就在电脑屏幕上看见了自己面无血色的脸。
钟煦被吓得后退一步,误打误撞,碰到了房间的灯光开关。
“啪”的一声,惨白的灯光刺得他下意识眯了眯眼,还不等他适应这样强烈的光线,钟煦就被满墙密密麻麻的照片吓得瘫软在地。
那些他曾发给过匿名者的照片,还有变态跟踪他时偷拍的照片、连同他和仇野在一起后拍过的所有亲密照,裸露的、私密的,乃至是他们身体结合处的特写照……都被放大贴在了墙上。
钟煦惊愕地捂住了嘴巴。
不!不可能!
对面的那堵墙上,突然闪现出一道冷光,紧接着,两具交缠的身体伴随着钟煦的喘息一起被投影到了他面前。
钟煦浑身一僵,手脚都麻木了。
“啊,真不乖。”
影片内容越发不堪时,后背传来一声轻巧的责备。
钟煦不禁打了个冷战。
他听到那个向来温柔的声音,略带苦恼地说:“不是让你不要打开么?你这样不听话,让我怎么办呢?”
钟煦僵硬地转过头,就见台阶上,仇野浑身湿透地站在那,半张脸被凌乱的长发遮住,微扬的唇角沁着血丝。
如同一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一步一步,拾级而下,朝他走来。
第四十七章 “小八真棒”
“地上不凉么?”
仇野走下台阶,伸手想要扶钟煦起来,却见钟煦瑟缩了一下。
他顿住,矮下身握住他的肩膀。
“怎么在发抖呢?冷吗?”
语气十足的淡定,全然无事发生似的,甚至比平常还要温柔三分,这不禁让钟煦浑身汗毛倒竖。
他强装镇定地指向墙上的照片,心中尚存一丝侥幸:“这些……是怎么回事?”
“这些啊,”仇野回头巡视了一圈战利品,才再次看向钟煦,认真道:“是我帮你调查匿名人的资料汇总。”
钟煦定定地看着他,正在试图分辨这话的真实性时,仇野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好吧,你不相信我了,”仇野笑吟吟地将碎发别到耳后,露出满是血污的半张脸,“不过没关系,反正这个游戏我也玩腻了。”
钟煦惊愕地瞪大双眼,嘴唇都在发抖:“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些都不重要了,”仇野张开双臂,倾身将他抱进怀里,“重要的是你和我在一起很开心、很享受,不对吗?把今天的事全忘了吧,就当从来没发生过,好不好?以后我们会更幸福的。”
男人身上的湿冷寒气,透过毛孔钻进钟煦体内,让他心惊胆寒、颤栗不已。
他真的从未想过,那个躲在暗处一次次恐吓、威胁他的变态,会和眼前这个曾给过他无限温柔与爱意的男人有任何联系。
他是那么相信仇野,甚至无条件地将全身心奉献给了对方。
可没想到,竟然就是这个人,在一遍遍伤害他过后,又若无其事地顶着张伪善的面具给他安慰。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把他当猴耍呢?
那他满腔虔诚到近乎于献祭的爱意,在仇野眼里又算什么?一场玩腻的游戏吗?
如今回想仇野曾对他说的那些情话,钟煦只觉得头皮发麻,不敢再仔细琢磨。
他咬咬牙,突然一把推开仇野,手脚并用地爬上台阶,向外跑去!
“呵——”
猝不及防被推倒的仇野发出一声轻笑,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甚至还有时间欣赏了下投影仪播放的影片,才扶着墙缓步走出地下室。
外面大雨倾盆,仇野在玄关处拿了把黑伞出门。
他的脚略有些跛,可腰背依旧挺拔如松,丝毫不减损他的儒雅斯文。
他轻扬嘴角,如一只行在雨夜的水鬼,缓步来到被困在雕花大门前呼救的钟煦身边,为他倾伞挡住大雨的侵袭。
“这样下去会生病的。”仇野语带宠溺地责备道。
“别碰我!”钟煦双目猩红,低吼道,“把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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