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柯屿。”商陆对着电话说。
“找到了吗?”商明羡听助理汇报了情况,“被经纪公司带走了?”
“嗯。”电梯终于到了,商陆一个箭步闪身入内,制止了想要尾随而上的众人,“不说了。”
盛果儿的手机在过去半个小时里就没停止过震动。柯屿没让她开免打扰,她就也不敢开,每每看着震动而来的名字吃不准接不接。柯屿往往瞥一眼,应隐、唐琢和栗山的接了。
应隐在电话里大骂苏慧珍贱人,说要来片场找她干架,被柯屿好心提醒对方已经杀青离组,现在应该正在别墅里看好戏。
唐琢唉声叹气,翻来覆去就是“这、这”,“你说这……”和“哎呀!”,柯屿听不下去,主动说:“我没事。”
唐琢应该是为自己严厉地骂过他而愧疚的,“你应该早跟我说。”
“说了,你还会让我演飞仔吗?”
在他短暂的语塞中,柯屿夹着烟笑了笑,“是我骗了你,希望你不要怪我隐瞒。”
栗山的电话最迟来。他现在在新疆帕米尔高原那边取景,这部电影的工程比他想象中更浩瀚,演员的培训结束,进组却遥遥无期。高反让他讲话都喘。
“我看了新闻了,”栗山叉着腰,抬头眯眼仰望远处的雪山,“是真的吗?”
“是真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让别人知道?”
故事太长,柯屿无从辩白,只说:“是我疏忽了。”
栗山静了静,“商陆知道吗?”
“不知道。”
“都不知道,你怎么选了他?”
柯屿弯起唇角,外界喧闹狂欢,他却跟栗山在安静中闲聊,“刚开始在城中村采风认识时,刚好「山」上映,他约我一起,看完后,我问他,那个阿杀演得怎么样。”
“他怎么说?”
“他说角色很好,是我浪费了。”
栗山不置可否地哼一声,“大言不惭!”
“我问他,是演得很差吗?他说,这个演员的问题很难捕捉,一定要说的话,是欠缺想象。”
栗山静了下来,帕米尔高原的风从听筒里呼啸而过。
“老师,这么多年,只有他这么说过。他早就看透了我的本质,但还是想帮我,认为我是个天才。我觉得我很懦弱,真话不敢说,侥幸的心理也克服不了,以为自己能扮演好他以为的那个天才。”
栗山笑了一声,“是不是还有一句话没讲?”
柯屿的垂下首来,掌根抵着额角,灼热的眼眶紧闭上,他终于说了后半句——
“……我也相信他真的能救得了我。”
鹰在晴空下唳鸣,低矮地从草原上盘旋而过,栗山挂断电话。他的微博一年才更一两次,今天破例了:
「小岛跟我合作五年,从他站在我镜头下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深信他是个好演员。他的进步看得见。」
这是事件发生一个小时以来,第一个对此公开发表意见的业内人士,还是两岸三地电影界执牛耳者,很快冲上了热搜,也被柯屿粉丝送上了热门榜。
有人开了口,叶瑾松了口气。她正在公关以前的合作对象,但大多都在踌躇观望。栗山金口一开,柯屿合作过的导演、演员一个接一个地站了出来:
「小岛的演技或许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但他的剧本是我见过的唯一一本因为贴标签做批注太多而厚了两倍的。」
「@柯屿死倔。NG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有惨你不卖,没见过比你傻的」
「拍『将死』时小岛是五番,戏份很短,都排在末尾才拍,他一整天都在片场,栗老师问他在干什么,他说在上课。」
唐琢po上了柯屿写的飞仔人物小传,「我在片场骂过小岛无数次,也为成片里的飞仔动容过无数次。」
在汹涌的一面倒的声援中,有一条长文飞速地被转发:
「很多年前,@柯屿第一次演乞丐,造型很真,但神态不行,他跟影视城环卫站的老头聊了半个月的天,帮他掏了半个月的垃圾。这件事我记得,因为我是当时的制片人,其次是因为这个角色的存在,才有了后来他在栗山老师那里二次扮演乞丐,才有了唐琢请他扮演飞仔。
还有一个秘密今天第一次说,当时我带一个法国留学的年轻人来片场参观,乞丐从他眼前走过,他问我这是谁扮的,我开玩笑说是内娱第一花瓶,他仔细看着小岛的神态和脸,说,你们内娱要求挺低的。很多年后,这个年轻人以小岛为主角的短片获得了国际知名的布宜诺斯奖,他也继续坚定不移地选择他成为了自己第一部 长片的主演。
这个故事我第一次说,那个法国留学的年轻人叫商陆,我猜他自己也不记得了,这才是他跟小岛的初次见面。」
刚安静了没一会儿的手机的再度嗡地震动。
盛果儿的目光和柯屿的同时抵达。
「商陆」
盛果儿伸手过去,柯屿断然道:“不要接!”
她被凶得手忙脚乱,一个失手按了挂断。世界清净,只剩下柯屿一颗心砰砰砰地直跳。没两秒,门上响起克制但沉稳的敲门声——
“柯屿,我知道你在这里。”
“商商商商商陆……”盛果儿语无伦次,怯生生地看他,“开吗?”
柯屿两肘支着膝盖,因为备受心跳折磨而似乎发肿发麻的手指抵唇掩着,“不开。”
盛果儿沉默了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门。
敲门声再度响起。
他现在应该急得上火了,盛果儿想,可还是彬彬有礼的,仿佛怕吓坏了柯屿。
商陆一臂撑着门,垂首而立,“柯屿,”他顿了顿,“外面所有人都在找你,有签注的记者、粉丝都在排队过关来企图找到你,你告诉我,我跟他们是不是一样,是不是同样的都没有资格找到你、陪着你、抱着你。”
柯屿心里一紧,盛果儿从沙发上站起。
“如果你不开门,我就当‘是’。我会马上就走,绝不打扰你。”
盛果儿眨着眼的同时眼泪就掉了下来,“哥,开门吧,让他看看你,就一眼也行。”
柯屿的声音沙哑,想开玩笑,但很失败:“果儿,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他抹了把脸,门外静了。
要他怎么面对商陆呢?
是若无其事地撒娇,郑重其事地道歉,还是一言不发地沉默?是对自己欺瞒的罪行供认不讳,还是承认自己的确无可救药劝他尽早放弃?
是热烈地亲吻他被他拥抱汲取他的温暖,还是相隔几步之遥相敬如宾理智交谈?
盛果儿咬着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那些什么冷不冷静体不体面的道理,我只知道如果我男朋友出了这样的事而我却只能空看着无能为力,这种感觉会比死还难受。”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柯屿,他眼神一僵,脸色苍白了下来,只有嘴唇细微地抖着。那是从心脏深处的剧痛所牵连而出的连锁反应。
是吗,商陆会难受——
盛果儿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便见到他霍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门口。
手拧上门把手了,他只是细微地、最后一次地犹豫了零点零一秒,门上传来电子锁启动的声音,咔哒一声,门向里推开,柯屿退了一步避让不及,被大步冲进来的商陆顺势单臂紧紧搂进了怀里——
“抱歉,我犯规了。”
第103章
犯规?什么犯规?柯屿被铺天盖地的名为“商陆”的气息弄得迷糊,还没问出口人已经被一把腾空抱起,“你——”
商陆“嘘”了一声,脚步走动的同时瞥了眼盛果儿:“果儿,自己找点事做。”
盛果儿傻愣愣地仰头望他,按住了想拍照的冲动——
妈呀!这体型差!
单看柯屿已经很高,但在商陆的怀里,怎么一副很好抱的样子!
盛果儿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忙说:“我、我去控评……”
砰!
主卧门被大力摔上,盛果儿被吓得猛地闭了下眼,一颗心激烈地跳动。人的八卦心一起来了就很难压下去,虽然商陆如此命令,但她还是忍不住梦游般地靠近门边。高档酒店的隔音自然是好的,但隐约地,听到商陆质问的声音——
“我不开门,你是不是就随便我走了?”
柯屿身体被他沉甸甸地压着制着,眼睛被他视线紧紧迫人地锁着,一只手下意识地抓着商陆的衬衫领口,随着思考下意识地眨了下眼,商陆冰冷凶恶地说:“别眨眼,别骗我。”
原来他生起气来这么不讲道理。
柯屿只好把瞳眸转向一侧:“没有。”
终究又把眼神交给了商陆,乖乖巧巧地望入他的眼中:“我去开门了,只是你抢先一步。”
商陆压抑着自己冷峻的神色,在片场工作一天的嗓音早就染上了沙哑,“打了这么多电话,怎么不接?”
“关机了。”
“果儿也没接。”
柯屿过分地推卸责任:“那你问她。”
门外的盛果儿:“……”
商陆知道他在胡扯狡辩,但被他安静示弱的模样可怜得没脾气,心里这么长时间来的焦躁、急迫和愤怒都无处发泄,只好把脸埋入他的颈窝,像有什么企图似的亲吻着、嗅着他,既像是想进入他,又像是只是单纯地想确认他的存在。
他的气息和吻同样的焦灼,如同找不到出路的困兽。
“商陆、商陆——”柯屿想唤回他的理智,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失去了魔力。商陆充耳不闻,只一味地、更用力地、不管不顾地亲吻着他近乎啃咬。
心里仿佛被海水一点一点地倒灌、满溢、窒息,商陆呼吸不了,刚才伪装的自持冷静温柔崩裂,眼眶渐渐地染红,他语气急促地说:“……柯屿,不要对我这么过分——”
柯屿的脸被他捧起,指腹粗糙而重地卡着他的脸颊,柯屿眼见着他的眸光破碎焦躁,好像慌乱得找不到方向:“
“你把我当你的什么?你把我当你的什么?——心盲症要从热搜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跟谁在一起有没有人保护你陪着你要调监控知道,还有呢?——为什么要躲着我?你出了事,我是你男朋友、是你放在心里愿意信任的人吗——
“你躲着我的时候,让我觉得你其实既不需要我,也不在乎我。”
盛果儿身体如同被定住一般,虽然知道非礼勿听,但她却抬不动脚步。情侣间的私密话语没有让她脸红,她只是想到了跟商陆见过的寥寥数面。他教养很好,但彬彬有礼中其实刻着与生俱来的高傲和距离感。她没有想过商陆会成为恋爱里追逐着的那一个。
柯屿被他咄咄逼人慌乱无序的质问问得说不出话,只能闭起眼睛更紧地抱着他的后脑,抚着他宽阔的肩背不住吻他的耳尖。
属于叶森的Polo衫被高高推起,商陆吮吻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柯屿被他失去理智的行为弄得心里紧了一紧,甚至一阵陌生的抽痛。他来不及拒绝,头脑一热揪着商陆的衣服反客为主地将他压到了身下。
商陆闷哼一声,盛果儿听到了,她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脚步淹没在地毯上悄寂无声,小姑娘吞咽了一口又一口,只觉得这声闷哼又性感又好听。
再听下去犯罪了,盛果儿很有自知之明地掉头就走,然而甫一转身,便听到柯屿吃痛的“啊”的一声。室内静了须臾,继而响起不太规律的碰撞声,一声激烈似一声,一下剧烈过一下,交缠在一起的剧烈喘息并分不清是谁的。
是个人脸都该红了,更别说果儿这样的黄花大闺女。她的脸噌得烧了起来,冰冷的手不知道是去捂耳朵好还是贴贴脸降温好,最终把自己缩到了最远的客厅墙边,把熟透了的脸埋进冰冷墙角,两只手手忙脚乱地塞降噪耳机——
“过分!”
·柯屿的额头都被汗水浸湿,为了角色而留的过长的额发又黑又湿地贴着鬓角,被商陆边吻边用手抚开。他往后蹭了一下,不太妙,浓郁的液体顺流出,弄湿了身下洁白一新的床单。
完了。
柯屿已经开始思考该拿什么姿态去面对盛果儿。
外面都是记者和粉丝,她肯定不敢轻举妄动,……总不能真是在客厅听完了整场吧。
“疼?”商陆用指腹抚他微蹙的眉头。
现在问是不是晚了?柯屿说:“算工伤。”
商陆勾起了唇,沙哑深沉地说:“好。”
他抱着柯屿去淋浴清理,柯屿任由他折腾。浴室的大窗户面对着远远的龙环葡韵湿地,极目之处都不见人居建筑,只有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鸟能飞得这样高,从窗前很快地掠过。
花洒开启,像在耳边下起一阵沙沙的雨。
好安静。
柯屿扶着商陆的双肩,被彻底淋湿的头脑轻而依赖地枕着他的肩膀。
早知道、但愿、要是一开始就让商陆在就好了。
商陆拥着他仿佛能长出羽翼般的肩胛骨:“累了?”
柯屿摇摇头,闭上眼睛:“你怎么不问我问题?”
商陆动作一顿,继而又流畅地进行下去。
“不急。”
“苏慧珍说的都是真的。”
商陆不接他的话,只说“之后再说”。
洗完了澡,柯屿又是被他抱出浴室的。行李不在,他帮柯屿细致地穿好浴袍,自己倒是穿了原来的衣服。
“先睡。”他帮柯屿掖好被子。
柯屿说:“有味道。”
这种时候知道不好意思了。商陆明显被噎了一下,“帮你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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