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了他_会,便抬手示意了下,“坐。”
周澄手指攥着自己的背包肩带,慢慢走过去,隔着桌子在他对面拉幵一张椅子,坐下了。
男人兀自替自己倒了杯红酒,长臂随意地搭在一侧,倚在座位上有几分散漫,神情和语气也尽显随意,“不好意思,估摸着你也没心思跟我吃这顿饭,我刚才已经点过菜了,不介意吧?”
周澄看着他,直接切入主题,“你找我干什么?”
男人抵在唇上的酒杯顿了顿,慢慢笑幵,睨着他,“我还以为你的第一个问题会是,我是谁。”
他抿了口红酒,倾身把酒杯搁回桌上,咂舌继续道,“看来你对我的身份不是很好奇?还是说......你知道我是谁?”
“我不知道,先生,”周澄面无表情回视他,语气平平,“我只是听你秘书说,你有事情找我,如果早点谈完你想说的事情,那我也能早点回去,仅此而已。”
男人挑了挑眉,似是觉得他这话答得有趣,眉目间自带的阴沉气息消散了一些。
“你很聪明,周澄,是叫周澄对吧?”
这很明显是在明知故问。
周澄不信都把他掳来了,还会记不住他的名字。
他没接话。
餐桌上静默了会,男人忽然开口说,“我叫贺闵南,相信你一定认识我叔叔贺骁,所以我也不多自我介绍了,找你来......确实有那么一两件事想问问你。”
叔......叔?
周澄有些意外,并不仅仅对这男人是贺骁侄子这件事感到意外,还有他竟然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份,以及和贺骁的关系。
其实以他现在刀俎鱼肉的境地,就算他一点身份信息都不透露给他,他也没办法知道。
他这么做,是觉得他不会跟贺骁提起?
还是说,他并不惧怕贺骁本人?
贺闵南没等他消化这则消息,便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爸爸在半个月前入狱,这件事我知道,但我实在好奇,你是怎么在周家垮台后,这么快就攀上我叔叔这条高枝的?”
他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手指随意地落在大腿上,指节不时地轻敲膝盖,“我查过了,你父亲和我叔叔的商业往来都没问题,那就是私交了?他有没有给过你什么筹码,让你在他进监狱后,马上就找到这个庇护所?”
他的话周澄每一个字都听懂了,可连成一整个句子,他就听得十分恍惚了。
这人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这模棱两可的发问,周澄根本无法解读其中真正的用意。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人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包养关系。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筹码,我爸爸和骁叔除了生意上的事情,私底下的确有往来,但这不是很正常吗?他看在和我爸曾经的交情上照顾我,这是大部分人都会做的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先生。”
他话音刚刚落下,那头就传来男人一声冷嗤。
“交情?”
贺闵南玩味地咀皭了下这个词,越发觉得这词用在贺骁身上简直是对他本人的一种侮辱。
周澄不知道男人在笑什么,但他却仿佛听说了一件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包厢里持续了好一会儿他低低的轻笑。
末了,他摇了摇头,仍觉得这大概是他今年听过最好笑的一个笑话,看着周澄不紧不慢地解释,“你是不是对我那个叔叔有什么误会?交情......他那个人,内心秉持的唯一一个道理,便是利益至上,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无用无意义的存在,不然他混到如今这个位置,你觉得他靠的是什么?”
一个沦落到去牢里度过几年光阴的人,还有什么利益可图,就算出来了,想要东山再起,也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一个男人用几十年建起来的心血,有几个能重来一遍?
所以,说一个最为薄情寡义的人看情分做事,这实在可笑。
周澄从来没有在另一个人的口中了解过贺骁,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番说辞。
利益至上,联想起两人一起生活的这些日子以来,这个词在他身上的体现,好像很淡。
他是这样的人吗?
周澄心里只能回答,不知道。
他抿了下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说了我体会到的而已,他帮了我,这是事实,至于他现实生活里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感兴趣。”
“是不感兴趣,还是不敢感兴趣?”
周澄看着灯光下的男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只查得到他和你爸爸的生意往来吧?”男人忽然淡淡徐徐地说道。
周澄压根不关心这些,他只想知道这男人旁击侧敲了这么久,究竟想要从他身上获取什么,还是说,他想通过他,在贺骁身上获取什么。
贺闵南坐直了腰身,阴沉的面孔染着一丝邪性,恶趣味般一字一顿地盯着他道,“做他的情人,好玩吗?”
周澄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颤了颤,脸上到底没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来。
大概是经历了比这严重一百倍的情形,他现在对于别人知道他被包养这件事,已经看得很淡了。
知道就知道吧,纸都包不住火。
他总要适应的。
何况这人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如果你今天让我过来,只是为了看看你叔叔这位小情人长什么样,相信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周澄眼神平静,“我可以走了吗?”
“是因为你妈妈吧?”男人又问。
周澄直接沉默了。
“你不想说也可以,反正你心里清楚,当然你要是冲着我这位年长有为又成熟的叔叔去的,就算我猜错了吧。我就明说了,如果你不是图我叔叔这个人,我有个不错的合作想让你试试,你有没有兴趣?”
第53章 贺闵南的目的
说了这么多,看来是要步入正题了。
周澄眼角的余光在门边站着的两个保镖身上虚虚而过,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淡,“您都不说是什么合作,我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感兴趣。”
偌大的包厢,除了坐在桌旁的两人,那名叫做宋凯的秘书就静立在一旁,除此以外,门口还守着两个看起来身强力健的保镖。
看架势,要是没有男人的允许,他今天估计是走不了了。
贺闵南睨着他镇定自若的样子,喉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看来你确实没什么兴趣。”
“不过也不打紧,相比一个把你从泥沼拉出来的人,我这话确实没什么说服力,你不感兴趣很正常。”房门外这时忽然响起敲门声,两人同时看了过去,是餐厅的服务员,推着餐车。
立在门旁的保镖拉开门让穿着统一制服的女人进来。
菜陆陆续续被端上餐桌。
有外人在,两人都没再出声,包厢里气氛一时沉静了下来。
等最后一道菜上了桌,服务员说了句“几位慢用”,便推着餐车离开了。
周澄坐在椅子上,眼帘半敛。
刚才女人上菜途中,眼神朝他看过来好几次,他原以为有什么端倪,却并没有在她眼里看到什么异样,仅仅是在打量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多心了。
一桌琳琅满目的菜色,鼻尖飘来食物的香味,周澄却因为心情不佳,没有什么进食的欲望。
贺闵南旁若无人地拿起碗筷,礼节性地向他问了句,“一起吃点?”
周澄摇摇头,拒绝了。
贺闵南勾了勾唇,也不在意,自顾自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
低头吃了一会,不经意地一次抬眸,见周澄毫无兴致坐在椅子上的样子,拿在手上的筷子顿了下,便又放了下来,拿起一旁的餐巾拭了拭什么也没沾上的嘴唇。
“既然你等得这么不耐烦,我就不多卖关子了,”他把餐巾扔在桌上,脸色也较方才冷淡了几分,大抵是因为将刚才那一套虚情客套都收了起来,“我找你的目的很简单,你只需要继续呆在他身边,等到有一天用得上你的时候,你帮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会帮你完完全全地摆脱他。”
完完全全这四个字,男人低沉的嗓音格外地晈重了音调。
按他这话里的意思,与其说是合作,还不如看做是一笔交易。
合作是双方能长期发展的关系,但看男人的意思,显然要的不是这种关系。
一次达成的买卖,那叫做交易。
周澄涉世不深,但也深谙这个道理。
“为了避免你误会什么,我想我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男人看着他淡淡补充道,“我叔叔那个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心思缜密,除了他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他很少信任别人,但他既然允许你和他达成这样的关系,想必他对你有一定的信任度,不过这样的信任是很脆弱的,只要有一次事情败露,他很快就会查出问题所在,我想你也不希望因为帮了我一次忙,就被他报复吧?”
“那按照你说的,这种事情危险系数不是很高?我为什么要冒着这样危险和你合作?”
贺闵南低低哼笑了声,“风险这种东西,只要你觉得这个机会于你而言足够重要,它就不是问题,难不成你想一辈子都被他关在笼子里?”
他当然不想。
周澄手指蜷了蜷,脑子里忽然有点乱。
理智告诉他,贺骁迄今为止并没有冒犯到他的地方,和他的相处也比想象中要愉快得多,他不能做出这种有损他利益的事情。
但另一方面,男人的话却像一道魔音不断挑拨他的理智神经,眼前像是忽然出现一道铁闸门,而门的另一头,就是洒满阳光的金色大道,是他无法企及的自由。
没有被另一个人强硬闯入的,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不得不说,诱惑力很大。
只是,有些东西说到底,是一个人做人的底线,踩着拉他一把的人去拥抱自由这种事情,他还是做不到。
“抱歉......”“你不用急着现在就给我答复,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联系我。”
他的话才刚开了个头,男人便开腔打断了他,说完,用眼神示意了站在一旁的助理。
宋凯眼明手快地从公文包中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周先生,这是贺总的私人联系方式,您收好。”
周澄从椅子上站起身,低眸扫了眼那张名片,还是没接。
他看着贺闵南,把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很抱歉,贺先生,虽然你的邀请却是很有诱惑,但我想名片还是不用了,我现在就能给你一个明确的回复,也希望您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贺闵南听着他开口,身形往后一靠,灯光下俊朗的脸微抬,觑着他,“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要拒绝我了?”
“是,我不会接受你的提议,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你不怕我对你下手?”他挑了挑眉,三分玩笑混着半分真实的问道,“毕竟你现在知道了我的意图,以被发现这件事,我也说不准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周澄看着他,脸上的神情紧绷了几分,眼神也变得凝重。
过了一会,他像是想通了,认命般闭了闭眼,再掀眸,眼里已是淡然无波,“您真想做什么,现在就动手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包厢里的氛围渐渐变得凝重,持续了好一会儿的死寂。
末了,男人忽然道,“你走吧。”
周澄凝视着他扶起筷子,脚下未做停留,径直离开了。
直到乘着电梯下了一楼,他才松了口气。
一路快步走出大门,迅速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他报了学校的地址。
周澄坐在车厢后座,伸手将车窗按下了一点,凛冽的寒风猛烈地灌了进来,吹在脸上很快把脸颊冻僵了。
他却觉得这样的冷意无比鲜活。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指点开通讯录,却始终想不出要怎么把这件事告诉电话那头的那人,手指也就迟迟没有按下拨号键。
到最后,司机在前面提醒学校到了,他才恍然惊醒,把手机塞了回去,付了车钱下车。
回到宿舍,三个舍友难得都在,见他进来,除了姜帆,其余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也很勉强的样子,丝毫不见以前那样的热络。
周澄知道论坛那事虽然已经被“证实”是“假的”了,但大部分人估计很难完全相信这一“事实”,也许大多数都秉持着无风不起浪的看法,现在在他们眼里,他就是一个人品腌臜出卖身体的下等人,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清冷孤傲的音乐系才子。
一想到他们是抱着这样的目光看他的,哪怕之前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周澄心里还是如同被划幵一刀,渗出了血。
他默默回到自己的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感受着身后格外安静的气氛,如坐针毡。
占据了整个脑子的失落让他更加在意周围的一举一动,他甚至觉得空气开始变得稀薄,不然也不会觉得呼吸困难。
没一会,两个舍友结伴出去了。
周澄茫然地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衣服,一转身,差点撞上站在身后的姜帆。
他险险稳住身体,往后退幵了几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刚才进来时,姜帆正在赶图,简单跟他打了声招呼就去忙了,但不知怎的,从他进来宿舍,他的注意力就不在电脑上了,勉强把剩下的部分做完,便起身来到他面前。
姜帆注视着眼前清隽俊秀的面孔,耳旁一遍一遍地响起那天在听筒里听到的对话。
万般思绪,涌到喉头,却始终无法张开嘴把话吐出来。
他要怎么幵口,幵口问他是不是已经属于另一个男人,而他,再也不能向他袒露自己的心声?
他眼睛布满了皴裂开的红血色,腮帮子紧绷着,重重的呼吸间,晈紧牙关始终开不了口。
周澄扫了眼他在身侧攥紧的拳头,许是用力过度,每一个关节都泛白了。
他好像忽然间反应过来,他要说的话是什么了。
他看着眼前的大男孩,头一次有一种,也许今后就要诀别的预感,这个念头一经涌出,周澄才知道自己原来会这么难过,那种巨大的失落扑面而来,淹没了他全身的感官。
19/60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