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用你在门口守着,”周澄轻轻垂了下他的胸口,像往常两人相处时那样,“走吧,先回宿舍,对了,你们专业的试都考完了吧?”
“还有两场,”姜帆盯着他的侧脸,目光柔和了下来,“你好像瘦了。”
两人一起往宿舍的方向走去,大概是考试周的缘故,学校里的人明显少了,校道上只能看见稀稀拉拉几个人走动。
周澄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尴尬地扯了下嘴角,“有吗?我都没怎么留意这个。”
“嗯,瘦了,”姜帆温声说着,手恶作剧似的掐了一把他的脸,“脸蛋都没肉了。”
这个动作放做以前,周澄大概不会有什么感觉,但今天,他心里却异常地浮起一丝不怎么舒服的触动。他讪讪笑了下,不动声色躲开了男孩的手,“行了,别闹了,怪疼的。”
姜帆没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异色,眼底黯了黯,跟着收回了手。
他慢慢敛下脸上的笑容,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
静了会,他开口问道,“周澄,你真的......想好了?”
周澄来之前给他发了条短信,内容是一段很简短的话,说他已经拿到贺闵南想要的东西了,会尽快到学校来,等参加完考试,马上就离开。
这对姜帆来说,无疑是一个重磅消息。
此前两人自那天在电话里谈过之后,就一直没再联系,他甚至不知道周澄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但既然他做出了这个选择,过程具体是怎么回事,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只知道,接下来,他会带他回自己的故乡,说不定可以一起安安静静过一个年。
一想到那些美好的画面,姜帆心中不禁多了一丝期许和憧憬,丝丝的甜蜜也冲散了心里的阴霾。
周澄点点头,声音低低地答了,“嗯,想好了,等考完试我们就走吧。”
他似乎不太想在这个话题上深入,姜帆看出来了,也就不再多问。
“行,今天晚上我在网上先把票订了,你最后一场考试是后天上午是吧?”
其实要说这个,他比周澄记得还清楚,只不过两人太久没聊天了,再加上之前的事,总感觉有什么横亘在两人之间,很多话题都说不开,莫名拘谨了起来。
“应该是吧。”
周澄这几天都在为U盘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心思都不在这上面,如果不是姜帆把考试时间发给他,恐怕他都不记得这事了。
姜帆看着他迷糊的样子,忍不住轻笑,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啊,这么不上心,我看得挂科了。”
“你说点好的行吗。”
与此同时,另一头。
偌大而静谧的办公室内,听不到任何动静,贺骁一身西装革履,静坐在办公桌后的皮质转椅里,修长的指节间夹了只钢笔,目光却略微失神地落在窗外某处。
时间在他身上仿佛停止流动了一般,连带着周围的事物都跟着凝固住了。
房门被轻轻叩响,将他飘远的思绪蓦然拉回。
时间重新幵始流动起来。
他面无表情收回视线,重新垂落在手上的文件上,冷淡的嗓音从唇边溢出,“进来。”
安柠从门外推门进来,公式化地出声汇报,“贺总,董事长来了。”
说着,她从门边让开了位置,伸手示意门外精神矍铄的老人进来,“董事长,里面请。”
贺骁闻声,手下一顿,淡淡掀起眸子。
贺文峰一身深色西装,风风火火地踏进门,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眸先是在偌大的办公室转了一圏,随即才看向坐在办公桌后的那抹身影。
见到自家这个儿子,他便是冷然一哼。
说是老人,男人除了头上的发丝略见斑白,面容多少看得出岁月的痕迹之外,无论是身高还是气质,几乎都和这一点沾不上边,哪怕他的的确确是个年近七十的老者。
安柠对这位大人物向来是倍感压力,此时战战兢兢让人在沙发坐下后,忙不迭就出门斟茶去了。
“您怎么来了。”
贺骁无视来自男人身上的威压,从容地起了身,徐徐绕过办公桌,走到男人对面的单人沙发,最后款款落座。
修长笔直的长腿随意一搭,姿态轻松又十分惬意。
“你还敢问?”贺文峰看着他,冷厉的脸上要笑不笑,眼里的怒视倒是毫不客气,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清他眼底深处燃烧的火苗,“我要是不来,你眼里还看得到我这个父亲?”
“您说笑了,”贺骁淡淡一笑,薄唇勾起的弧度看起来有几分嘲意,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不够,最近小动作也搞得不少,您这存在感刷的比谁都勤快,怎么会看不到。”
贺文峰被气得够呛,瞧着他这漫不经心的样儿心里就冒火,“你还有心思在这跟我嬉皮笑脸?我问你,结婚那事你到底松不松口?贺闵南那小子都干了些什么你别说你不知道,再这样下去,股东那边连我都保不了你!”
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他这一通低吼,差不多半个层的人都听见了,秘书办的一众人虽说听见了,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安柠端着个茶托去而复返,进了门便收到贺骁的眼神示意,让她把门带上。
她向来十分机敏,忙照做了。
接着把茶水在茶几上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开了口,“董事长,贺总,请用茶,贺骁不紧不慢地拾了一只茶杯,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低着眉眼语气亦是不温不火,“您大可不必这么心急如焚,火燎屁股的人是我,又不是您。”
第98章 贺叔又双S叕受伤了
“你还知道火燎屁股了?我看你是烈火焚烧若等闲,死到临头了都还不知悔改。”
“悔改?”听到这个词,贺骁凉凉一笑,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梢,把另一只杯子也斟满了茶水,再慢悠悠地放到男人面前的茶几上,“您所说的悔改,是让我妥协答应一粧我完全无感的亲事?和一个我不爱的女人结婚?”
他身形惬意往后倚向沙发,俊颜上始终维持着浅淡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半分,“拿这种事要挟我,要说那几个股东为什么会闹起来,也是您给他们做了个好榜样。”
纵然这其中的大部分原因是贺闵南在背后搅混水,但要是没有这个借口在,他们也拿不到说辞出言威逼。
说来说去,终究是一场家丑闹得太大,给有心人捏了把柄,覆水难收罢了。
左右不过一个利字。
“叫你结婚,又不是让你去死!”贺文峰被他这般反讽,无疑是火上浇油,“你也不看看你三十快四十的人了,现在不结,还想等到什么时候结?”
怒火中烧之余,他又忽地想起外面传言的那些不堪之词,一副怒容也染上一抹异色,压低了声,“你知不知道现在外边的人都说你什么,啊?说你那方面有毛病,看不上女人,喜欢玩男人,还养了只‘雀儿’在身边,这传出去你也不嫌难听?”
人到他这个年纪,很多事情就算想管也有心无力了,无非就是想替这些后辈尽量打点好一切,趁着气力还在,都给安置好了。
如此哪怕百年之后,撒手人寰,也不至于什么都没给后代留下。
他心里深知自家这个二儿子什么都好,一表人才,心智稳重,做什么事都没有不行一说。
可偏偏在男女之事方面,像是把这份心力全用在别的地方了,这么多年,愣是没听过他有这方面丝毫的消息。
年轻时还能以事业为由搪塞过去,现在呢,难道他还觉得不够事业有成?
整个集团都在他手里运转着了,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就这样难道还不满意?
贺文峰心再大,也不可能一点异样都没察觉。
“有什么难听不难听的,”贺骁低垂着眉眼,薄削的唇似有若无的淡笑,“事实如此,难道还要捂着人的嘴,不让他说么?”
贺文峰闻言一愣,“你说什么。”
整个办公室随着他这一句话,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就连站在一旁的安柠也隐约察觉到一场狂猎的风暴正在酝酿生成。
气氛死一般的沉寂。
“你再说一遍。”老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手指抖动着指着贺骁,眼里布满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上一秒精神奕奕的面容,这一秒却迅速灰败暗了下去。
贺骁不动声色抿了口茶,伸手将见了底的茶杯搁回了茶几,波澜不惊地掀起黑眸,“您不都听见了?我确实喜欢男人。”
“你!”安柠意识到什么已经来不及了,看着眼前遽然发生的一幕,吓得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纤细的双手紧紧捂着唇,才不至于让尖叫从喉昽溢出声来。
死寂弥漫了开来......贺骁缓缓睁开眼,深眸无波无澜,平静得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眉角一股温热的暖流跟着流了下来,滴落在黑色的西服上,无声渗进了衣料,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身上的衣服被已经不那么汤的茶水打湿,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目色浅浅地凝望着气得浑身发抖的男人。
“你......你是想气死我?”贺文峰仍是勃然大怒,甚至这股怒气是前所未有的蓬勃,“你说你学什么不好?你学这种歪风邪气?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的身份!”
也难怪他一再推脱拒绝,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合不合适的问题。
意识到这一点,老人脸上又是青一阵白一阵,看上去大有一种一口气就要喘不过来,直直晕过去的感觉。
“歪风邪气。”
贺骁低声咀皭着他这话,手指慢条斯理抽了张纸巾,慢慢擦拭脸上的血迹,“都歪了这么多年了,您现在才跳出来骂,是不是太晚了。”
贺文峰只觉得心头又是一梗,真真就要背过气去了。
他强压下心头怒不可遏的火苗,好一会,气息才渐渐缓了下去,“我不管你这些有的没的,总之和万红的婚事,你就是不想结也得结!否则__”一句话还没说完,贺骁便笑着接过了他的话头,“否则,您就要伙同那堆冥顽不灵的老古董,一并把我从这个位置拉下去,是么?”
贺文峰张了张嘴,却是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话。
因为贺骁说完上一句后,又很快接了下去,“那我不妨也放句话,您顺便带给那几位老董听听,贺闵南固然不失为一个好的接班人,这么多年,他的能力也算是有目共睹,等他坐上了这个位置,左右都是姓贺,肥水也不算流了外人田,有他没我,谁坐这个位置也并无不同,你们可以尽管这么认为。”
“但如若我辞了这个职务,以后就不单单是我会不会另起炉灶的问题了,你们不后悔就行。”
这话说得含蓄,威慑力却不亚于一个炮弹在贺文峰的脑子里猛烈地炸开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还想反骨不成。”
贺文峰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层的,在他预料的走向中,这件事再威逼下去,只会产生一个结果一一贺骁妥协,和尹家联了亲,皆大欢喜。
拿股东压他,也不过是为了加速这个进程。
毕竟没有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会为了不娶一个不爱的女人,而放弃一整个事业江山。
上流阶层,娶什么样的女人重要吗?利益才是永恒不衰的王道。
在绝对至上的钱权面前,这一切都不足以拿出来相提并论。
贺文峰原以为贺骁不过是年轻时没发泄出来的叛逆情绪,到了这个年岁才有了姗姗来迟的迹象。
然而他今天这番话,已然说明他不是叛逆这么简单而已了。
他是真的不会结这个婚。
事情谈到最后,俨然是不欢而散。
安柠在余怒未消的老人愤然离开后,因为受到惊吓而麻痹的神经才重新恢复了知觉,颤颤巍巍地看着男人轻声道,“贺总......您还好吗?需不需要......让人送你去一趟医院?”
贺骁脸上的血水已经擦拭干净,只是伤口还在流血。
他用纸巾压着伤口,冷着脸从沙发上起身,从容不迫地吩咐,“叫我的私人医生过来。”
话落,人已经推开休息间的门走了进去。
安柠不敢耽搁,忙点头,“是。”
傍晚,日落时分。
周澄舒舒爽爽地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宿舍其余两个舍友因为考完试都已经放假回家了,彼时就剩下他和姜帆还在,显得有点冷清。
姜帆坐在电脑前,刚好在网上抢完票,呼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周澄拿着毛巾走过去,弯腰看着他的电脑屏幕,“抢到了吗?”
他之前没坐过长途高铁,不知道原来买票还要用抢的,头一回听姜帆说,觉得很新奇。
姜帆看着他凑过来的脸,男孩刚沐浴完,身上散发着一股清香,皮肤亦是干净得没有一点瑕疵,精致的五官仿佛都在熠熠发着亮光。
他眸色微黯,旋即回过神,点了点头,“嗯,还好抢到了,不然得再晚一天才能走了。”
周澄直起身,觉得有些饿了,下午刚考完两场试,还没来得及吃完饭,“晚上去食堂吗?还是出去吃?”
“都行。”
他话音才落,宿舍里便响起一阵十分细微的铃声。
周澄反应过来是自己新买的那支手机,回来得太匆忙,还放在书包里没拿出来。
能打到这个手机的人,就只有贺闵南。
这几天两人也是断断续续地保持着联系,不过多数时候,贺闵南只是来问一问事情的进展。
接了电话,周澄想着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瞒着姜帆,索性当着他的面接了电话。
“东西我拿到了。”
电话一接下,他率先朝那头说道。
贺闵南轻笑了声,徐徐地回了过来,“我知道。”
周澄不明所以,还以为他在说笑,“你知道?”
那头传来贺闵南淡淡的反问,“你不是在学校?东西要是没拿到,你应该不会这么急着离开才对。”周澄脸色微怔了一瞬,旋而沉下了眉眼,眼里覆上一层薄薄的阴霾,“你让人跟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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