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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讨厌他此刻心里下意识生出的那种熟悉的感觉。
他随即转身就往房间走。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因为抽了太多烟，顾仟的声音有些沙哑。
楚亦星被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拐杖险些脱手。他侧过身，顾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脸上的表情依旧看不清。
“口渴。”
“你可以叫我倒给你，我抱你回房间好吗？”顾仟走上前，伸手想扶楚亦星。
楚亦星拐杖与地板碰撞的声音不小，他刚刚就是从撞击声感觉到了楚亦星。楚亦星左手手臂的石膏虽然早就拆了但还是不能灵活运用，用起拐杖来肯定不方便。
“不用。”楚亦星往后退了一步，躲开顾仟的手，转过身往房间走。
突然，他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接着顾仟身上特殊的气息混着烟味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他手上的拐杖一下没拿稳，脱手掉在了地上。
“顾仟！你...”
“亦星，一会儿，你就让我抱一会儿好吗。”顾仟搂住楚亦星的腰，把头深深埋进他的颈窝里，哀求道。
楚亦星吸了口气，伸手去扒顾仟的手，“松开！”
然而他越扒换来的是顾仟更紧一分的收缩，楚亦星最后没有办法，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顾仟，我腿疼，站不住。”
顾仟一把把楚亦星打横抱了起来，在一旁沙发上坐了下来，把楚亦星放在自己腿上，关怀道，“现在还疼吗？”
楚亦星没回答，也没再动，他弄不过顾仟，挣扎完全是白费力气。
银色的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将两人重叠的身影投在沙发上。
顾仟把头抵在楚亦星的锁骨上，上半身的重量全部压在他身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宽阔的肩膀随着呼气，完全垂了下来。
楚亦星心骤然缩了一下。
纵使顾仟一句话不说，他也能感觉出来，顾仟很疲惫。
不管多少次，他都不习惯这样的顾仟，会示弱，会因为他的狠话红了眼眶，会哀求，更要命的是，他的情绪每每都会因为这样的顾仟所影响。这是他最厌恶也最不允许的，他必须要快要点逃离这里。
楚亦星闭了闭眼，把心底那阵情绪压了下去，冷声道，“你还要抱多久，你身上都是烟味。”
顾仟微抬起头，“抱歉，熏着你了是吗，我去换件衣服。”
“用不着，你松开我，我想睡觉。”
“好，我抱你回卧室。”不给楚亦星拒绝的话说出口的机会，顾仟直接抱着他站起身往卧室走。
等把楚亦星放在床上，顾仟没有立刻离开。
他双臂撑在楚亦星身旁两侧，昏黄的台灯下，他的眸子忽明忽暗。
“亦星，”顾仟吸了口气，期待而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亲你一下吗？”
楚亦星瞳孔骤缩，下意识就要往后躲，但下一秒他又停住了。
他冷冷地看着顾仟，“你觉得你问这话有意义吗，你就是亲了，我又能怎么样你？我走路都要靠拐杖，跑都跑不掉，老实说，你就是现在强上我，我也拿你没办法。”
他不能总是被顾仟的感情所左右，他要主动出击，狠狠地扎顾仟。
楚亦星的方法很有用，顾仟脸色在听他到说的话后骤白。
顾仟低下头，干笑了两声，“亦星你真是....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讲话这么厉害。”
几秒后，他抬起头望着楚亦星，黑眸里蕴着水汽，“你说，这算不算是报应，我以前总拿话气你，现在反过来，轮到我了。”
“是，” 楚亦星回答得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他盯着顾仟，一字一句道， “这就是你把我强留在身边的代价。”
深一点，再深一点，疼到顾仟忍不下去，继而放手。
顾仟没逃开楚亦星如钉尖般锐利的眼神，“那我也会拼尽全力把你留在我身边，因为比起这些能够忍受的代价，失去你才是让我无法承受的。”
他慢慢站起身，疲惫的双眼留恋地看了眼楚亦星，“晚安。”转身出了房间。
后面一个星期楚亦星照旧没看见顾仟，他似乎变得更忙了，甚至有三晚，阿姨告诉他顾仟都没有回来睡。
直到今天楚亦星才见到顾仟，他回来是为了带他去医院拍片子。
到了医院，跟李医生说的一样，年轻恢复得快，骨折端已经有骨痂形成，骨折线也变得模糊了，再有一个月左右就可以不用借助拐杖走路了。
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可以用不小心扭伤脚的借口把他爸妈糊弄过去了。
这些天他一直跟他妈保持联系，以防他妈担心，但是不管怎么说学校和家里在一个城市他却将近两个月不回家，实在是很难说过去。上个星期他妈已经气得说什么都要来学校看他，最后被他用去外地参加学校活动把他妈半信半疑得糊弄过去了，再往后已经找不到什么借口了。
除此以外，最关键的是他害怕再待在顾仟身边。
今天见到顾仟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顾仟似乎消瘦了，整个人看起来比上个星期更加疲惫。他不知道顾仟到底具体在做什么，但他知道一定跟那场复仇有关，否则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会让顾仟这么精疲力竭。
这样的顾仟加剧了他想要离开顾仟的心。
因为他害怕，顾仟越是脆弱，他就越是害怕，害怕他会动摇，害怕他自己会回头。
可现在他不知道顾仟会不会放他走。李医生说他恢复情况时，顾仟就坐在旁边，可他一字没有提他回去的事情。
其实他现在行动基本方便，完全可以自己回去不告诉顾仟，反正他也不在家，可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顾仟还是可以追到他家去。顾仟可以威胁他的方法有太多太多了。
“亦星，安全带。”
顾仟看向楚亦星。车内寄安全带的提示音响了好久，楚亦星却一直垂着头没有反应。
楚亦星从思索中回过神，伸手将安全带扣上。
顾仟挂档，将车倒出停车位，“在想什么？”
“没什么。”楚亦星偏过头望向窗外，语气冷淡。想到现在回自己家，这么平常的事都得思前想后，他对顾仟自然没有好脸色。
顾仟瞥了眼楚亦星对着他的后脑勺，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车内沉寂了片刻后，顾仟开口道，“亦星，我后天送你回家好吗， 阿姨他们现在见到你应该不会起疑心了。”
楚亦星一顿，猛地扭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顾仟。他怎么也没想到顾仟会主动提这事。
顾仟没回应楚亦星的视线，他看着前方的路，等把车子开出地下车库后，他侧过头看了眼仍瞪着眼看着他的楚亦星，笑了笑，里面夹杂着无奈。
“亦星，虽然我很想，真的很想，把你一直留在我身边，时刻看到你，但我不能，因为你不愿意那样。我知道让你重新相信我很难，但是亦星你试一试好吗，哪怕试着相信一点点也好，相信我在为你做出改变。”
楚亦星没说话。
他转过头，避开顾仟的视线，望着窗外，不让顾仟看见他的脸。他不知道他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他想那一定是他不想让顾仟看见的表情。
顾仟把楚亦星送上楼就离开了。
楚亦星在家休整了一会儿后，打开电脑，开始写报告。这个报告是小组作业，周天之前要交掉，他负责汇总，小组的成员都已经把自己的部分完成发给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的效率奇低，明明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可是上面的字就是入不了脑，更别说再写出来东西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他就打出两百多字，脑子里总是不断回想顾仟在车上对他说的话。
楚亦星烦躁地揉了揉脸，起身准备去厨房喝点水，让脑子清醒一下，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上面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楚亦星接起电话，“喂？”
“楚亦星。”电话那头响起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回想的声音。
是顾华光。
第77章 铁链
听到顾华光叫自己名字那一瞬间，楚亦星心脏骤停，浑身血液如凝固一般。
他对顾华光充满了恐惧和怨恨，这个人代表的是那段他拼命压在角落，不去触碰出来的记忆。绑架过后的那两个星期里，他几乎天天晚上都做着顾华光带着扭曲的笑容，一步步朝他走过来，要折断他全身骨头的噩梦，即使是现在快要过去两个月，他也还是偶尔会做，每次醒来时都是满头的冷汗。
万万没想到，现在这个人竟然重新出现而且还是绕开了顾仟，直接找到了他。
他下意识想冲出房间找顾仟，却想起来顾仟早就离开了。
楚亦星遍体生寒，强迫自己把声音从嗓子里压出来，“你怎么...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
“你别害怕，我没有别的企图，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不同于楚亦星颤抖的声音，顾华光的声音很平静，好似他和楚亦星之间本来就是平和的关系。
然而顾华光若无其事的语气只能带给楚亦星更深的恐惧。
他忘不了顾华光，那张在月光下扭曲的脸，告诉他，他享受故意放跑他再把他抓回去，像是猫捉老鼠的快感。
太可怕了，疯子，都是疯子！
楚亦星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被巨大的恐惧笼罩下，他根本没办法思考。
他慢慢坐回椅子上，稳了稳自己颤抖的声音，“你怎么敢联系我？你不怕顾仟找你吗！”楚亦星咬牙切齿道。
稍稍冷静下来后，被恐惧掩盖的，迟来的愤怒逐渐升起。他恨透了顾华光。
“怕，所以我才趁他离开的时候，联系你。”
楚亦星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抓了一下。他身形一个不稳，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顾华光怎么知道顾仟走了！难道他一直在监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了多久！
“别紧张，我没有监视你们，我没那么神通广大能瞒过顾仟。”顾华光从电话里听出了楚亦星紧张的呼吸声。
“我在顾仟公寓楼下，看到顾仟的车出去了。”
楚亦星猛地站起身，唰地一下一把拉开窗帘，往下望，然而40层的顶楼望下去，他什么也看不清。
冷静，他此刻必须冷静。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有话想跟你说，”顾华光顿了一下，补充道，“是关于我前妻。见一面吧，就在公寓旁边的咖啡馆，我本来想上去找你，不过我大概一进公寓大堂，顾仟那就有消息了。”
“我对她没有兴趣！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对顾仟说！”
楚亦星说完就要挂电话。
“顾仟他妈其实是自杀！”顾华光的声音急促而大声地从听筒里传来。
楚亦星一愣，果然停下了动作，“什么？”
“她是自杀！这个疯女人，自己，杀了自己！”亲口说出这件事让顾华光一直冷静的声音也开始变得颤抖，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电话里，顾华光连连呼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我也是才查出来，我没有办法跟顾仟说。电话里说不清，见一面吧，我等你。”
顾华光挂了电话。
楚亦星浑身都在颤抖。
顾华光他在说什么，顾母的死因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外界都以为是她失足溺水，可他和顾仟他们都知道，顾母是在国内被顾华光杀害的。怎么会是自杀，顾华光是不是在骗他，为了引诱他出去，好再次威胁顾仟。
可是如果单纯只是为了引诱他，老实说与其用这个荒诞的借口，倒不如直接拿他父母威胁来得有用一些。
楚亦星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下了楼，但下楼前他告诉阿姨，如果他半个小时内没有回来，就直接打电话给顾仟。
顾华光说的那个咖啡厅很近，从公寓大堂出去左转就是。
楚亦星一进咖啡厅，就看到了顾华光。
他坐在桌后，双手不安地交叉在一起，面色发灰，当初鹰一般锐利的双眼此刻却失了凝聚，整个人看上去心神不宁。
这样的顾华光让楚亦星莫名多一份安全感，除此之外，明明知道荒唐，他却莫名对顾华光说的那句话增加了一份信任。
顾母是自杀。
楚亦星朝顾华光走去，还没走到时，顾华光注意到了他，楚亦星明显感觉到在他见到自己时，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就像是什么还有希望一样。
顾华光扫了眼楚亦星手里的拐杖，“你的腿怎么样了。”
听到顾华光关心就是被他亲手折断的腿，楚亦星的胃猛地收缩了一下，恶心，憎恶的情绪随之反了上来，如果可以，他现在真的很想狠狠地掐住顾华光的脖子，把他所受的那些痛苦加倍地返还到他身上。
大概是感受到楚亦星的目光骤变，顾华光接着道，“顾仟已经替你报过仇了，那晚他拿枪直接抵在我的胳膊和腿上，我手筋和脚筋当场就断了，好在现在医学昌明，给我缝上了，不过能不能恢复正常就是另一码事了。”
楚亦星一怔，下意识往桌下看去，顾华光的右腿果然打着石膏，仔细看他放在桌子上的左胳膊也极为不自然，僵硬地如物件一般摆在那里。
顾华光讲述这些时脸上表情很诡异，没有当初提起顾仟的憎恶和咬牙切齿，反之是疲惫，嘲讽，也许有愤怒，但是被他的嘲讽掩盖住了，楚亦星看不出来。
楚亦星坐了下来，吸了口气，看着顾华光的眼睛，“说吧，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我杀的。”顾华光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们一直都这么认为，但就跟我一开始说的一样，她不是我杀的。我最后一次见她，就是和她离婚的时候。”
楚亦星尽量保持脸上平静，不让自己的情绪被顾华光牵着鼻子走，但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暗暗握起拳。
顾华光却根本就不在意楚亦星的反应，他此刻的重心似乎全都放在他发现的真相。
“我其实一直知道她没有去悉尼，她一直在B市监视我，她是个疯子，恨我恨到了骨子里，她不可能放弃的。你知道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吗，她躲在一个你看不见的黑暗处，时刻观察着你，你躲不掉也逃不掉，你要时刻保持警惕，小心翼翼，因为只要你一个疏忽，她就会猛地蹿出，折磨你，置你于死地。我确实想杀她，这么多年了，我快被她折磨疯了，她不来这么一出，我也会下手了。”顾华光顿了顿，“可是，她就是在我动手前死了。我实话告诉你，知道她死在悉尼时，我比任何人都要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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