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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糖鸡蛋(近代现代)——西西特

时间:2021-07-13 20:23:00  作者:西西特
  陈砜的目光在他没有血色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随意的把指尖上的血珠擦掉,继续缝被子。
  手被拉扯了一下,伴随一声犹疑的嘀咕,“你好像少戴什么了。”
  “我知道了!”
  梁白玉在针线篓子里扒拉扒拉,找到一枚有点锈迹的铜顶针,他微仰头看陈砜,乌黑长发荡出柔情的弧度,水盈盈的眼睛含笑:“把你的手给我呀。”
  陈砜下意识伸手,铜顶针带着青年的体温和特有香味,一点点圈住他的手指。
  那一霎那间,他仿佛置身小教堂,手上套着普通简单的戒指。
  眼前是要和他过四季,看山水,听风雨的爱人。
  可他没听到上帝的祝福。
  没有祝福。
 
 
第54章 
  这片好山好水是大自然给的,养着多个村子。
  在陈砜前面的那个护林员是刘家村的,老伴孩子都出意外没了,他就自己住在深山老林,一干就是一辈子。
  现在他住的小屋被前段时间新增的两个护林员用了。
  那两人是小尹庄的,年轻时候当过兵,才得了这个差事。他们偷懒不巡山,认为没必要。
  病虫啊疫情啊什么的,没听过。
  最近也不可能会有火灾发生,清明节还没到呢,谁烧纸啊。
  所以他们今天在这躺着,明天在那窝着,后天干脆在小屋里睡大觉。
  难得挑了个日子溜达,碰上了野猪。
  他们贪野猪肉,结果两人一个啃一嘴泥,一个把腰扭了,骂骂咧咧的去了陈家。
  中途掰了几根竹笋带着,还赶在临近饭点的时间去。
  就是懒得回去刷锅烧火,想讨顿饭吃。
  .
  陈家院门是开着的,门前摆着一张小椅子,上面放着个铁罐。
  啃过泥的那个黑胖村民拿起铁罐,盖子一抠,看一眼里头说:“荔枝啊。”
  他倒出一把塞兜里,扶着腰的长脸村民也塞了一兜。
  大半铁罐的荔枝只剩个底。
  他们既不敲门也不打招呼,直接就进了院子,像是回自己家似的。
  “没人?”黑胖村民啐了一口,拔高嗓音喊,“老陈!我跟王哥来看你啦!”
  屋里没动静。
  “老陈铁定在睡觉。”王哥龇牙咧嘴,“胖子,你搀我去他屋。他儿子在外头带的那跌打酒,比小店买的厉害多了,我得问他要点擦擦。”
  胖子咕噜咕噜吃了两个荔枝,壳扔地上球鞋一踩,“找他讨一瓶呗。”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种人,就算心里头不乐意,也不会说出来,爱吹牛逼还死要面子。”胖子抖着满脸油黑的横肉鄙夷番。
  王哥听完还真打起了小算盘,可他一见到瘫在床上的陈富贵,心思就从跌打酒转到了收音机上面。
  闺女想要那玩意儿,老在他耳边念。
  王哥的眼睛往陈富贵枕头边的收音机那瞟了好几眼,都没注意胖子跟对方说的什么。
  直到陈富贵叫他,他才回神。
  “跌打酒在堂屋。”陈富贵说,“就第二个抽屉。”
  胖子去拿了跌打酒,王哥趴在床边,掀了褂子让他帮忙搓擦。
  屋里都是王哥“哎哟哎哟”的惨叫。
  陈富贵把收音机关掉:“你们惹山里的野猪干嘛,差那一口?”
  “我们可没招它,是它发疯顶我们。”胖子说。
  “是……是嘞……啊!”王哥趴不住的两手乱抓。
  陈富贵的腿被抓到了,那股力道把他扯得一歪,垫在屁股底下的尿布扭得乱七八糟。他费力的拽了拽,尿布还是没铺好。
  人废了,什么都干不了。
  陈富贵这屋子,有个窗户是朝着院子的,他就往那瞧。
  猪都拱圈门了,它要是会说话,肯定在说“饭呢?他娘的饭呢!”
  陈富贵一边操心圈门的结实程度,一边在心里咒骂老词——老陈家肯定在八百年前欠过梁白玉!
  不然也不会让他儿子把自己搭上,都这个点了还在外头陪玩。
  山里除了树就是草,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病鬼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安生!
  “老陈,你儿子这会儿怎么不在家?”胖子问。
  “巡逻去了。”陈富贵不想多说,“中午了,该回来了。”接着又来一句,“你们留我这吃饭吧,中午咱几个整两杯白的。”
  胖子跟王哥象征性的推了推就应下了。
  .
  胖子上茅房的时候,看见了晒在院子东边的一排衣服。
  其中有条纯白内裤,布料跟其他的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城里的货。
  是那个Beta。
  胖子的眼前浮现了一张过于俊秀的脸庞,和那两条笔直细长的腿,这么一想就好像已经闻到了骚味,他两眼泛光的吞了一大口唾沫,一把拽了内裤去茅房。
  不到两分钟就出来了。
  出来时哼着小曲神清气爽,用过了的内裤不在他手里,被他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他瞧瞧竹竿上的衣服,风大,少一件也正常。
  .
  屋里的王哥在把玩收音机,问是多少钱买的。
  陈富贵捧着缸子,长了个痦子的大拇指在把手上摩挲:“岁数大了,不记得了。”
  “看不出来是二手的。”王哥摸着收音机,“挺好……挺好的……”
  “什么挺好?”胖子挺着肚子大摇大摆的进来。
  “没啥。”王哥放下快被他摸烫的收音机,“老陈,你看你儿子还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和胖子先把饭煮了?”
  “成啊。”胖子扯扯裤腰带,“竹笋还得泡一会儿……”
  话没说完,陈富贵一缸子茶水就冲他泼了过去。
 
 
第55章 
  陈砜要顾着家里老小,他巡山就不往深处走,只在家附近转转。
  半晌午的时候,他就去了屋后的地里。
  因为梁白玉想种菜。
  看他种。
  陈砜没心情却还是顺着梁白玉,他把一块地挖了,将带过来的大大小小纸包的菜籽全都拆开,从头洒到尾。
  这个季节该种的黄豆,青豆,空心菜,黄瓜,长豆角,四季豆之类,每样都种了一点。
  “再浇上水,就可以等它们生根发芽了。”梁白玉摸着小黑狗,跟它讲生活的希望,一年四季都可以有哪些期待。
  陈砜忙活完拉着梁白玉回去,发现门前小椅子上的铁罐倒在了地上。
  小黑汪汪叫着往里跑。
  梁白玉捡起铁罐掂掂,重量轻了许多。
  “有人来过。”陈砜说着就把粪桶跟锄头丢门口,阔步进家门。
  梁白玉打开铁罐盖子,看看里面那点全都是瘪巴巴小个头的荔枝,他很轻的啧了一声:“习俗……风俗……恶俗……”
  “穷山恶水啊……”
  刚进院子,梁白玉撩头发的手就一顿,他半搭着的眼皮撑上去,目光瞥向太阳下的竹竿。
  晒在上面的内裤不见了。
  梁白玉的舌尖扫着嘴里的荔枝肉,牙齿咬烂,他在院里慢慢悠悠的走动。
  荔枝吃完了,梁白玉脚步一转,去了茅房。
  .
  “白玉!”
  不知过了多久,陈砜叫喊着找过来,见梁白玉背对他站在垃圾堆前,他走近问,“你在这做什么?”
  梁白玉手里抓着根干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破塑料袋:“想把垃圾烧了。”
  陈砜说:“堆得不多,过两天烧。”
  梁白玉瞥嘴:“可是好臭。”
  “我都要吐啦。”他做了个夸张的干呕表情。
  陈砜依了他。
  火很快就烧了起来。
  梁白玉靠在陈砜身上,闻着垃圾燃烧的味道,忽然问:“谁来家里了?”
  陈砜一愣。
  这是他头一次从梁白玉口中听到这个词。
  把他的家说成家。
  陈砜的胸腔鼓震,心跳声都跑了出来藏进了风里,他拿走梁白玉手上的树枝拨火堆:“王叔跟胖叔。”
  不久前他进屋看见他爸脸朝下的趴在床脚下,人半迷糊中,他给喂了水跟药才清醒。
  陈砜把从他爸那得知的都讲了出来。
  梁白玉听完静静看了一会火:“扭到腰的是谁?”
  陈砜道:“王叔。”
  “那他应该……”梁白玉用关心的语气说,“不好活动吧。”
  “嗯。”陈砜说,“他擦了我带回来的跌打药,这几天走还是要人搭把手。”
  “上年纪了,真得当心点,一个不慎人就去了啊。”梁白玉前言不搭后语,“那他们带的竹笋呢,我想吃。”
  “我去烧。”陈砜嘴上应着,人没动,不放心这边。
  之前有次烧垃圾,风一吹,周围的草都点着了。
  “去吧,我看着。”梁白玉把靠在他肩头的脑袋拿开,慢慢站直,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陈砜走后,梁白玉眼里脸上的笑意就都没了,他半蹲着,眼瞳里是一簇簇跳跃的火焰,衬得他像邪物。
  就是故事书里那种,荒山老林披着美人皮的鬼怪。
  火势渐渐变小。
  梁白玉隔着手腕上的丝巾抓腺体,这个动作做起来麻木又平淡,一切感受对他也是一样。他的身体仿佛是个储存香料的绝世罐子。
  现如今罐子已经破了个洞,有源源不断的香味堵不住的往外溢,一天比一天还要浓郁。
  可那股香背后,却是腐烂。
  .
  等到最后一块垃圾烧成灰烬,梁白玉才转身离开。
  风吹起灰烬,天地间都是浑浊的气味。
  梁白玉头上沾了一点,他拍打着穿过院子踏进厨房,锅里飘着饭香,陈砜人不在。
  锅盖被热气冲得往上顶,有水雾顺着锅盖的一条条缝隙钻出来,一股股的缭绕着飘散在空中。
  梁白玉正要伸手去摸锅盖边沿的水,陈砜就走了进来,面色不太好。
  “怎么了?”梁白玉收回手问。
  “收音机没了。”陈砜去锅洞口把柴火闷掉,“我爸从床上摔下来后昏迷了一会,不知道家里进小偷了。”
  梁白玉蹙了下眉心:“钱呢?”
  “都在。”陈砜搓搓后脖子,“没少。”
  “那就是说,”梁白玉眨眼,“小偷只拿走了收音机。”
  陈砜擦砧板切白菜,他对于那一点并不觉得奇怪,在村里,收音机是个稀罕货。
  哪怕是个二手的。
  梁白玉揭开水缸的盖子,用水瓢舀点水送到嘴边,抿了一小口:“收音机被偷了,你爸在家岂不是很闷。”
  陈砜的声音夹在菜刀敲砧板的咚咚咚整齐声里:“我会托人去县城给他买新的。”
  梁白玉咕哝:“那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今天明白后天……谁能说得准。”
  陈砜没听清。
  又像是一字不落的听见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回。
  .
  半夜三更,陈砜被他爸喊过去,进门就被一股有些冲的臭味扑了一脸。
  他爸失禁了,还弄到了床上,他利索的打水给他爸清理擦洗。
  忙了好久回屋,发现本该沉睡的人不在床上。
  陈砜的后背瞬间就窜上一片凉意,他浑身僵硬脑子空白的在原地站了十几秒,掉头就往外跑。
  过门槛的时候绊了一下,再抬头时,昏暗的视野里就多了个高高瘦瘦的人影。
  “去哪了?”
  陈砜跑过去,双手紧抓住青年的手臂,他的眼眶充血,粗重的气息里混着铁锈味,“你去哪了!”
  梁白玉的手臂挣了挣,可怜兮兮道:“你抓得我好疼……”
  陈砜手忙脚乱的卸去力道。
  “我拉肚子了。”梁白玉活动活动被抓青的手臂,“可能是糖水喝多了吧,我的肠胃很不舒服。”他小声抱怨,“茅房的新蹲板不好用,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蹲得我腿都麻了。”
  陈砜的耳朵边有很大的噪音,找不到源头,也许是他的心跳,或者是他的信息素在喧嚣,他的听觉失灵了,只盯着梁白玉那两片张张合合的泛白唇瓣。
  “啊,对了。”梁白玉抬了抬右手,“看我捡到了什么。”
  陈砜内心属于Alpha本性的占有欲和对安全感的渴望快要压制不住,逼着他立刻做些什么确认什么,他忍得面部肌肉抽搐,却还是在听到梁白玉的声音后无意识的低头。
  这才看见梁白玉手上的东西。
  ——收音机。
  他家的那台,白天被被偷走的那台。
  陈砜所有情绪都凝固住了,新浮出的是茫然:“你从哪捡的?”
  “就在院子后门那里。”梁白玉嘀嘀咕咕,“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陈砜接过收音机。
  “我寻思啊,要么是小偷翻墙跑的时候落下了,要么就是对方回家后犯怂又偷偷发现送回来了。”梁白玉耸耸肩。
  陈砜抬眼看梁白玉,见他打着哈欠站都站不稳,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
  陈富贵还没睡,儿子拎着收音机进来时,他懵了下才出声,“找回来了?”
  陈砜随口糊弄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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