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聚越多,大都是在声讨许家一族人面兽心,偶有质疑声很快被淹没。
宁隐支着下颌,歪头看了一会儿。
哪里跑出来一个居掌门,又不知是何门何派。
“先去找家客栈住下。”
车夫应道,“小的知道前边有一家客栈,南来北往的都下榻在那。”
宁隐放了帘子,“行,就去那里。”
“宁前辈,用点心吗?还是等到了客栈再点饭菜?”季江捧着油纸包,乖巧问道。
“点心留着晚上吃,先吃些酒菜。”
“好。”季江把油纸包放好,转而拿起扇子替他扇凉,“现在天气转热了,宁前辈觉不觉得闷?”
“还好。”可能是他本身体质问题,鲜少能感到炎热。
突然,马车颠簸的剧烈,左摇右晃,像是要把人甩出车外。
季江眼疾手快,将身侧人圈进怀里,四面冲撞时只逮着他一个人磕碰。
“吁!”
马车终于停住,季江扬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对不住啊,二位公子,刚才有一个老人家在街上横冲直撞,这会儿跑走了。”
宁隐从他怀里挣出来,“没事,继续走。”
“宁前辈,没撞到您吧?”
对上季江关切的眼神,宁隐咳嗽两声,“没有。”
宁隐掀开帘子佯装观景,心里始终不能平静。
自成妖王之后,一直以来都只有他保护别人的份儿,别人对他向来是敬重,甚至畏惧。他也从未觉得自己需要有人护着。
如今,他几次三番的被人当凡人一样护在身后,一时有些不习惯。除去不习惯外,还有一点别样的东西。
“两位公子,到了。”
为了多听些消息,两人直接在大堂内用了饭。宁隐悄悄打量其他桌,一个个都身带兵器,像是练家子。
两人在一群莽夫之中甚为引人注目,自他们进来便有不少人开始不安分。直到季江把龙渊剑往桌子上一放,那些审视的目光才散开。
“他们是不是没见过男人。”季江一边替宁隐布菜,一边喃喃自语。
宁隐闻声弯了弯唇,“大概是没看过你我这般长相的,以为是两个好欺负的绣花枕头。”
不多会儿,有一桌的客人许是喝高了,笑声豪放,说话声吵得整个大堂都能听清。
“你小子到底说不说,怎么才能进琼茵派拜居掌门为师?”
这一嗓子出来,引得众人齐刷刷看过去。
对面的男子虚声笑笑,冲喝醉的人使个眼色,“大哥你稍安勿躁,进琼茵派学仙术哪里这么容易,回头我陪你去问问。”
宁隐瞧一眼季江,“仙派里有琼茵?”
“虽未听师父提起,但我曾在仙派花名册中见到过,是十大仙派之外的。”
宁隐拧眉沉思,这个琼茵派似乎在天纪城威望颇高。其掌门能在城中以匡扶正义为名灭人满门,还被百姓推崇,可见一般。
没想到他们刚到此地,就撞见了大阵仗。
宁隐敲敲桌子,“小二。”
“诶,公子您吩咐。”
“你们这可有浴池?”
小二往后面一指,“有,咱这什么都有,而且是单间的,不同他人共浴。”
正和他意。
饭后,宁隐未做小憩,直接去了后院浴池。一经下水,整个人都舒爽不少。
他靠在池边闭目凝神,这时候就听身后房门轻轻开合,有人蹑手蹑脚走进来,离他还有几步距离时突然停住。
宁隐睁了眼,“你也要洗?”
季江闻言一愣,他本是想过来问宁隐有没有什么需要,听到宁隐的问话,顿时想起了不该想的画面,禁不住整个身子都跟着热了。
“可,可以吗?”
这回换成了宁隐语塞,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提这茬干什么……
沉了半晌,宁隐扭过头,“有什么不可以的。”
季江三下五除二将自己剥了个干净,进池子后坐在宁隐对面不敢贸然靠近,但目光炽烈如火,根本难以忽视。
宁隐被这道视线看的发毛,不禁暗骂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季江一眼扫过池中浮沉的蛟尾,舔了下唇,“宁前辈,我能摸一下吗?”
第35章 天纪城(一)
宁隐抬眸,就见对方盯着自己的蛟尾不放。
这小子到底是对他的尾巴有什么执着?
等不来准许,季江又道,“就一下,好不好?”
宁隐别过视线,直觉已经没眼看,对面活脱脱是坐了一个为要玩具撒娇耍赖的小屁孩儿。
他没有应声,但蛟尾已经由水下浮到了池边,算是默许。
季江就像被下了蛊,小心翼翼摸上去,细细摩挲便不舍的放手了。
蛟尾不自在的弹动一下,随即没入水中,掀起一阵浪花。
“到底要摸多久。”
季江讪讪的收了手,“宁前辈,我服侍您洗头吧?”
“不必。”
他从不喜旁人近身,因而在妖王殿时,侍从们也只敢守在浴池外侍奉,从不曾近前。
然而季江已然绕到他身侧,说话间揽了一缕发丝放在掌心,“宁前辈放心,我会很轻的。”
宁隐无奈的看他一眼,随即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季江手上动作轻柔至极,若不是有水声,宁隐都以为还没开始。
墨发在手中有如瀑布倾泻,季江小心的服侍着,偶尔瞥见那人白皙的肩背,匆匆低头凝神。
宁隐本就因温热的水汽而昏昏欲睡,眼下季江侍奉的舒服,不免解了乏,歪头爬在岸边。龙纹图腾在其手臂上蜿蜒,血红欲滴。
季江不小心看痴了,抬手在鼻下一抹,竟然摸了一手血。
“洗好了吗?”
慵懒的声音响起,季江就像是被抓包一样,胡乱撩水洗了把脸。
“好了。”
宁隐转过身来,见他神色紧张,躲躲闪闪,赶忙摸了摸自己头发。
也没洗坏,这小子慌什么?
“宁前辈,您觉得那许家当真如告示所说,十恶不赦吗?”季江话锋一转,就把话引到了别处。
“许家是否有罪尚不能下定论,我倒是对那个琼茵派感兴趣的很,其中必定能挖掘出大故事。我们本就要在此寻找宝器下落,不妨静观其变。”
季江深以为然的点了头,“现在都是琼茵派一面之词,告示上有通缉令,也就是说许家尚有人未死。如果我们能提前找到许家人,也许就可以知道答案了。说不定他们其中有人知道宝器下落。”
“嗯,我们暂且住下,晚上出门走走,或有发现。”
宁隐收了蛟尾,翻身上岸,一勾手,搭在屏风上的衣服便披到了身上。
“不要洗太久。”
宁隐回身,却见季江一头扎进池子里半天不见出来。
“做什么?”
季江把闭气的功夫发挥到极致,实在忍不住了才浮出水面。
“练,练习水下功夫。”他摸了摸鼻子,见没有痕迹这才松口气。
宁隐狐疑的打量他,调侃道,“小心憋不住,喝一肚子洗澡水。”
季江憨笑两声,立马跟着上了岸。
客栈里南来北往的客人太多,上房只余下一间,他们晚到一会儿就连这仅剩的一间都没有了。
宁隐刚踏入客房,立即停了脚步,蹙眉观望四周。只见他轻身跃起,一把扯下悬在房梁上的物件。
“宁前辈,这是一张符?”
宁隐手里的符.纸看似与从寺庙里求来的无异,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上边的符文都是倒着的。不禁符文颠倒,且符纸中间有三个细小的孔,显得十分诡异。
“这可不是普通的符,是一种禁术,名为吸元咒。接触到此符咒的人都会沦为施咒人的元气提供者。但此法并不易被发现,因为它会分散吸入,分到每人身上,每天只需九牛一毛,三五年没都不会被察觉。”
季江拧起眉,“这法子也过于阴损了。”
宁隐将符咒放置桌角,转头把客栈小二叫了过来。
“我问你,这房梁上的符是从何而来?”
小二一听,立马回道,“公子您有所不知,琼茵派居掌门声名远播,想拜在他门下的人数不胜数。可琼茵派每年收徒都有限制,居掌门为了让其他人也受到仙派福音,便耗费法力制了此符。就这还是我们老板排队买来的,客栈上房都有。”
果然,又和琼茵派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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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人一走,宁隐扬起一簇冥火,将符咒烧成灰烬。
“看来我们得找机会认识一下琼茵派里的人。”
季江思索片刻,“既然是仙派,不如我以清源弟子的身份去拜访那居掌门。”
“不忙。”宁隐示意他稍安勿躁,“不用表露身份,暂且看那个居掌门是什么德行再说。”
琼茵派在天纪城如此广富盛名,不愁打听不到其消息。他就不信琼茵派的弟子们会整天闷在派中不出来。
到了傍晚,两人按照计划到街上转转。以武著称的天纪城连卖吃的地方都寥寥无几。
“他们是不是不懂生活?”好好的一个城池,只知道炼兵刃。
季江眉眼稍弯,“宁前辈累了吗?不如在前边的茶楼歇歇脚。”
宁隐随着他的视线望去,终于瞧见一家像样的地方。
两人进楼后却惊闻楼中没有茶点,最后退而求其次只上了一壶清茶。
茶楼里没有说书唱曲的,吵吵闹闹都是人声。
突然,只听一声巨响,三尺长桌被掀翻在地,尖叫声此起彼伏,就见一个男子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撞翻了一桌又一桌。众人四散逃窜,一时间茶楼内哭天抢地,乱成一团。
季江握住龙渊,“那人怎么了?好像发了疯。”
宁隐瞧上一眼,“这便是被吸元久了的后遗症,有的人重病死去,有的人发癫发狂。”
虽说是癫狂,可他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就在此时,那发疯的男子大吼一声,双眼都染上了血红,他直接扑上最近的人,张口就咬。
“吃人了!他是妖怪,妖怪吃人了!”
两人相继起身,不待他们上前,自人群中冲出来一位小公子,手握长剑对准发癫的男人。
“大家别怕!”
小公子气势汹汹的朝着男子冲过去,一剑挥下将男子扫向后面。
他扶起被咬伤的人,“快走。”
男子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重新扑过来时比方才更加凶猛,一把抓住长剑,流血也全然不顾,竟是将宝剑夺了过来。
小公子被他的蛮力撞开,身子后倾,那男子立时扑上去与他扭打在一起。
男子的力气完全将他压制住,眼看就要咬上他的喉咙。
一道红影自眼前闪过,男子突然从他身上离开。等他回过神,男子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尸体渐渐化成血水,散露出一丝魔气。
宁隐恍然,怪不得他觉得不对劲儿,就算是被咒符影响也不应该癫狂至此。
“这位小公子,可还能自己站起来?”
“能……”
小公子呆呆愣愣的,盯着宁隐动作都变得迟缓。
“多谢这位公子出手搭救,还望告知姓名,让在下感念公子在怀。”
宁隐轻笑一声,不曾想此人年纪不大,说起话来老气横秋,活像一个书呆子。
“在下姓宁,与友结伴途径此地,举手之劳而已。”
“原来是宁公子,在下姓冯,单名一个臻字。”冯臻惊鸿一瞥,见眼前人的笑颜,心头抑制不住的雀跃,满心满眼只容下一个红衣身影。
“冯小公子,在下姓季。”季江挡住他的视线,淡淡道,“是这位宁公子的友人。”
冯臻收敛了痴色,应承道,“季公子好,择日不如撞日,我请二位喝茶。”
宁隐才要拒绝,就听冯臻说道,“在下是琼茵派的弟子,若两位公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两人对视一眼,居然歪打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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