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蹙着眉道:“你说倒是轻巧,这百姓们平时手无缚鸡之力,你让他们一时间出去拿着兵器打仗,这谈何容易啊!”
“让他们学重要还是要命重要?”沈怀璧低低斥责道,“这个道理,你也不懂吗?”
公子看着他面色坚毅,不好再言语。
这时,一直站在沈怀璧身旁,没说话的齐墨突然出声了:“将军,我愿带领百姓而战。”
沈怀璧皱着眉:“你凑什么热闹,给我滚回去!”
他说罢,一眼也没看齐墨,而是转头对徐毅道:“徐毅,你……算了。你选两百青年男子,不要老弱病残,把平时猪吃的糟糠收集过来,从城门倒下去。记得,动作一定要快,你应该懂的吧?”
徐毅对他拜了一拜:“属下听命,愿将军凯旋归来。”
沈怀璧还没出声,就听到耳后呼啸的风声。
他刚想避开,谁知那人手比他闪避的速度还要快,径直劈中了他的后颈。
视野闭合的那一刻,他只能看见身后之人飘动的淡青衣袍。
沈怀璧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片翻飞的衣角,可惜只捕捉到了一缕风,便沉沉的倒在了那人怀里。
齐墨把沈怀璧安置进了内房,也不与那太守公子客气,伸手拿过了摆在桌上的两块兵符。
他面无波澜,无视了太守公子那张略显惊恐的脸,走到榻边,在沈怀璧浅红色的唇上印了一吻——
将军一生平安喜乐,即为我蒙中大幸。
一世无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9 17:08:20~2021-04-25 20:5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竹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允墨 69瓶;竹庭 50瓶;烧 8瓶;一颗酸柠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家人闲坐(已修改,可以购买了~)
严格来说, 这是齐墨第一次带兵出征。
平城的太阳很烈,暖融融的阳光落在身上,像是给他披了一层轻柔的毯子。
齐墨跨坐在马上, 目视阳光久了, 免不了有些刺眼,他不由伸出手轻轻挡住直刺眼中的那缕阳光。
这么好的太阳, 在他九岁那年,母妃去世的时候也是有的。
齐墨伸出手,让那缕阳光轻轻的落在他掌心,像是一个温凉的汤婆子, 在他手心中微微的烘烤。
苗西女冠魅惑苍生,天下涂炭,这句话齐墨早就已经听过千百次了,却还是如生根发芽一般, 深深铸就在他脑海里。
妖妃……惑众。
齐墨只是觉得很可笑。
可让他笑不出来的,是九岁那年, 齐墨躲在柜子后背看着母妃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宫人拖走, 无论她怎么挣扎, 都无济于事。
他自幼懦弱胆怯,不敢插手这些大事, 可能那天——关乎他母妃生死存亡的那天, 他实在忍不住了, 从柜子后背冲出来, 拖着母妃的裙摆,想让她不被那些人抓走。
终究是,于事无补。
齐墨想做一个救济苍生的将军,为国家带兵打仗, 戍守边关,保卫国家的安全,让自己想保护的和保护自己的,都能够平安喜乐的过完一生。
他从不想做什么平齐天下的君主,也不想做世人艳羡的逍遥观,只想保护自己所珍惜的人。
小的时候他握不住的是母妃的裙摆,等长大了,他放在心中敬之仰之的沈怀璧,却再也容不得放开了。
平城百姓大多老实巴交,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更何谈攻城,一时间被门外气势威风的那支军队吓得紧闭门户,街上再也没有什么行人了。
齐墨接管了城主大权,却不急着理会城外的叫嚣,而是登上城楼。旁边跟着的将士罗列在城门内,如同一柄蓄势待发的无刃之刀。
在金色的阳光下,远处的竹林层层叠叠,染上了一丝金翠的绿色。一只黑色的轿子隐约藏在其中,令人窥不得他的真面目。
“殿下,那个就是华容吧。”徐毅跟在他身边,就像跟着昔日的沈将军一样。他看着远处山林中隐约暗藏着的轿子,不由啐了一口:“这人算什么东西?阴沟里的老鼠都比他光明正大能见人些,躲在那里算什么?都敢围城了,怎么不出来干脆跟我们痛痛快快打一仗!”
齐墨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下来。他眉目沉静,丝毫不理徐毅有些暴怒的语气,像是没看见眼前的一切似的。
齐墨道:“徐都统,我让你去统计城内所有的兵器,怎么样了?”
徐毅回过神,应了他一声,回答道:“哦,这平城根本没有什么好东西,我们都把挨家挨户的兵器铺子搜刮完了,也才百二十把。连兵器都没有,要我们怎么打?”
齐墨闻言,也蹙起眉:如果一直军队没有武器的配备,就像猛兽失去了它尖利的爪牙,堪称软弱可欺。
平城百姓本就无辜,也不知是非对立,连齐墨他们的立场都没有搞清楚,又怎么可能一心为他们卖命呢?
齐墨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我们的军队在城里的还有多少?”
徐毅。沉默了一会儿才迟疑的对他说:“没多少了。本来咱们从那个客栈逃出来就没带多少人,况且将军让我来把你带到平城里,本就是为了求一席栖身之地,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那其他人呢?”齐墨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也有些颤抖,“剩下的东大营的将士们呢……容叔呢……有消息了吗?”
徐毅摇头,递给了他一个眼神——
从昨晚他们知道情况不对,城外的东大营军队可能中了调虎离山计之后,就一直尝试着往外发送信息。
可是那些信鸽都是无一例外的被人中途拦截,沈怀璧最宠爱的那只大黑也留在城外的东大营了。
平城成为了一座真正的孤岛,把他、徐毅和沈怀璧都隔绝起来,还捎带上了整座城池的百姓。
齐墨叹了口气,金色的阳光之中,穿透了浅浅的雾气,像是利剑一般钻进了空中的每个角落与缝隙。
华容,你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几次三番纠缠他们不放,非要致他们于死地才好?
苗西族、莲花蛊、花满山庄、天下第一神医……
究竟哪里没有你的影子?
齐墨睁开眼,像是叹息一般轻声道:“城外能否突围?我们必须和城外的东大营军队取得联系,不然今日你、我、沈将军都得死在这里。”
——
同一时间,城郊外的小树林中。
黑色的轿子披挂着淡红色的纱帐,四角垂下苗绣香囊,如同一顶诡异的鬼轿。
不过这次和上次不同,车帘已经被全部拉起来,露出一张蒙着面纱的侧脸。
华容一只手牵着半张帘子,目光延伸到不远处的平城城门之上。
他眼力好,一眼就能看见几十米之外,在城楼上站着的那个年轻男子。
若不出意外,他就是沈怀璧……或者是跟在沈怀璧身边的那位十一殿下齐墨。
华容伸手要了一个琉璃镜,透明的镜子靠在右眼之上,能够看见百里之外的东西。
浅浅的光晕印在他右侧脸上,像是为他打上了一层扑朔迷离的光。
那年轻人好像很忙碌,一直在指挥着周围的人,去准备这一场早就已经定下胜负的战事。
华容轻笑出声,撼树的蚍蜉,终究是于事无补罢了,在临死之前还要找找自己的存在感,在他看来,当真是一场可笑的事情。
他笑毕,便问身边一直垂着头,不敢看他半眼的下属:“这是沈怀璧?”
华容平日里不爱说话,但只要一开口便是杀伐果断的事情,很少像今天这样扯东扯西的说一些闲话,着实把他那位面对着他有些胆怯的下属吓了一跳。
“不是的,那是十一殿下,齐墨。若我没猜错,如他顺利回京,那么大人辅佐的对象将是他了,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傀儡,可惜他错就错在他跟在沈怀璧身边,今日就算他长了翅膀,是皇族子孙,有真龙庇佑,也在劫难逃了。”
华容没理他,径直看着对面那个据说是十一殿下的青年男子。
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华容收回放在眼睛旁边的琉璃镜,两人隔着看不清对方的虚空,默默对望着。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像是说今晚吃什么一样平常。
“攻城吧,让那群东大营的废物把消息送出去。抓捕猎物,只有剧烈挣扎的时候,才好玩嘛。”
——
城门外的那些人并无动静,齐墨看着他们把东西都准备好,登下城门去。
他想去看看沈怀璧。
生死存亡的时刻还没有到。深深贪恋的东西,就算再看一眼,那也是好的。
太守府也空了,只剩下几个数量不多的将士守在沈怀璧门前,以防止敌方的突然袭击。
太守公子正颓然的跪坐在他爹的榻前,看着齐墨进来,他的面色也是青白一片。
“你、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是上战场打仗去了吗?”
齐墨见他实在害怕,心中不免有些好笑,可他转念一想,他又想到以前在京城的自己,生长在温室中,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他便再也笑不出来了,言语中也带了一丝宽慰道:“公子你不必害怕,我们不会让平城百姓受任何的灾难,说到底,这本就是我们的事情,但是祸及平城,也非我们所愿。如今大敌当前,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团结一心,而不是互相猜忌,令敌方有可乘之机。”
他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神情极为恳切,把那太守公子也说得动容了些:“那……那你为何还要回来呀?不是说那些人要把那什么将军的捉出去吗?你不去好好把他们全部打跑,还回来做什么?”
齐墨不由有些头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有这样的条件才能取得一场战争的胜利,平城刀枪剑棒什么都没有,还是得需要我们带进来的人出力。我们势单力薄,有些事情并不是这么好准备的。”
“那你倒是去准备呀,还来这里干什么?哎……”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齐墨往里面闯,连忙伸出胳膊去拦他。
齐墨哪里是这么好拦住的,只需要轻轻一推,丢下一句话,便匆匆走了。
“我回来是因为我想再看看沈将军,若是我不回来看他一眼,那下次再见可真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
古来战争都有离别,可那只是印在书上的一句轻飘飘的话。齐墨读书十余年,未曾看破其中深刻含义,只知生死有道,轮回无常。
现如今他有了牵挂,有了依皈,有了归宿,才真正知晓战争的残酷。
他多么想永远陪在沈怀璧身边,与他看遍春花秋月,夏蝉冬雪。春日一壶新酒,秋日一把桂花。他想与沈怀璧回到江北去,就老老实实的做一个普通人,再也不要参与到这些纷争之中去。
把酒闲话,家人在侧,灯火可亲。
可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了。
齐墨推开掩着的层层门扉,找到了还沉沉睡着的沈怀璧。
沈怀璧的睡相与他本人的性格极为不符,安详又沉寂,料谁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人,里子里还藏了个剧烈的灵魂。
许是他进来时带着的风太过猛烈,把沈怀璧吹得皱了皱眉,像是在怪罪他动作太大一半,转了个身,背过他去,却终究没有醒来。
齐墨蹲坐在床边,贴近沈怀璧的面颊,那缕令他魂牵梦萦的香气便钻进他鼻腔,无由来的,带了些故乡的气息。
可这短暂的亲昵还是没有一会儿,门外就传来徐毅的声音:“殿下!殿下你在吗!城外那边来信了!”
齐墨动作一顿,扬眉应了声:“来了。”
却还是不舍得看了还在沉睡着的沈怀璧一眼,在他额头上轻轻烙下一吻,这才走了。
“谁送来的信?”
齐墨走出房门,便看见院门前正停了一只威武的黑色大雕,看见他来了,还得意洋洋的扬起翅膀,像是在等齐墨表扬自己。
“大黑?”齐墨愣了一下,快步走上前,问徐毅道:“大黑怎么来了?为何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来?”
徐毅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殿下为何这样说话?大黑来了,说明城外的东大营至少已经安全了,至少,我们不必再担忧我们后备不足的问题……”
齐墨打断他:“都统大人,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被困在这里足足有三四天了,为何东大营在此时才能逃出来?”
徐毅不以为然的接话道:“当然是咱们东大营把那群黑乌鸦甩脱了,这才拖了这么些天来的。你瞧,大黑不也来了吗?还给我们送了封信。”
39/41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