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听这话,耳朵刷得一下竖了起来。
顾立春自言自语道:“立冬他前几天用石头砸伤了一个贼……”后面的话没再说了。
顾九也顾不得疼了,瞪圆了眼睛,虚张声势地质问道:“立春,你啥意思?你家进贼跟我啥关系?”
顾立春微微一笑:“也没说跟你有关系,九叔,你紧张什么呀?”
大家沟也不挖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顾九一看情况不对,急忙撇清自己,冲着田三红嚷道:“立春他娘,你说说,进你家的那个贼长得啥样子?你可不能随便冤枉人。”
田三红道:“我家立春又没说是你,你嚷嚷个啥?”
顾立春道:“是啊九叔,别激动。我相信你不是那种又傻又没良心的人,咱们都姓顾,我爹刚去世,尸骨未寒,但凡是个人也不会想到去偷我们家,再说,他也不动脑子想想,我不经常在家,我弟又小,我怎么放心把我们全家的活命钱放家里。”
他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有个别人就把这话默默记在了心里。
这时候,收工的铃声响了,顾立春收起药瓶,缓缓站起身。扛着铁锹跟着田三红一起回家。
当天夜里,顾九出来上厕所时,掉进了粪坑。据说人捞上来时,把大家给熏得半死,他自己还摔断了腿,磕破了头,村里议论纷纷,有人说顾九就是进顾立春家偷钱的那个贼,他掉粪坑是因为顾大江的灵魂还没走远来报复他。毕竟,这人活着的时候是个混人,死了也是个不好惹的鬼。一时间,顾家村是人心惶惶。大家晚上出门都小心许多。
第二天下午,陈洁带着张艳前来顾家。看着陈洁一脸余怒未消的样子,顾立春正想问她怎么了。陈洁还没来及开口,陈禹跟着立冬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他一进来就用愤然的目光盯着顾立春:“顾小猫,你是故意取这个名字气我的吧?”
第66章 麦收(一)
顾立春讶然道:“你的消息够灵通的?”
说着, 他转向立冬:“你告诉他的?”
立冬挠挠头,一脸困惑:“我就觉得好玩才告诉他的,没想到他就生气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看向陈禹:“我哥叫小猫你有啥可气的?你又不是耗子。”
陈禹狠狠地瞪了立冬一眼, 顾立春突然心情很好, 陈小鱼, 顾小猫, 二奶奶这名字取得真好, 有水平。陈禹只觉得顾立春脸上的笑容有些刺眼。
他还想再刺他两句, 一看旁边还有陈洁张艳, 只好暂时作罢。他拉着立冬去看小黄狗。
顾立春见陈洁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便随便找了借口让她进自己的房间说话。他也不好关门, 把房门半开着,两人坐在书桌前小声说话。
陈禹一会儿看狗一会儿看看顾立春的房门, 时刻关注着里面的动静。
顾立春轻声问陈洁:“刚才看你怒气冲冲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跟知青点的人吵架了?”
陈洁摇头,她虽然情绪比刚才平和许多, 但想起来仍是气, “还不是那个顾惊蛰,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又自以为是的人。”
顾立春一脸惊诧:“他又做什么了?”
陈洁也不隐瞒,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我昨天回知青点时刚好经过他家,他看到我, 就说他要来找我, 说是有事要跟我说, 我以为他可能是有话要捎给江穆, 就答应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来找我,是要我嫁给他, 还说他已经知道刘三的事,说我这样的名声,将来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他不嫌弃我。我呸。”
顾立春也想呸顾惊蛰,这不仅仅是趁火打劫的事,还牵扯到骗婚的事。
想到这里,顾立春觉得也没必要替他隐瞒了,便直接明说道:“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顾惊蛰其实喜欢的是男人,他和江穆互相喜欢。”
陈洁是大吃一惊,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我都没想到这一层,我以为他俩只是好朋友。”
说完她又开始骂两人:“他喜欢男人,还要娶我,是把我当成什么了?挡箭牌?”
顾立春补充道:“不光是挡箭牌,还有垫脚石,他可能想像借助你家里的势力再重新爬起来,毕竟自从大伯下台后,他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陈洁冷笑道:“想得真美,我爸那种人连亲闺女都不帮,会帮他?”
顾立春没法说,在原书中,江穆和顾惊蛰两人确实做到了。
陈洁越想越气,便说道:“我不能就这么放过他,我要揭发举报他们。”
顾立春理智地拦住他:“你先冷静一下,你现在并没有证据,怎么揭发举报?何况,顾惊蛰已经知道了刘三的事,我怕他来个鱼死网破,把你的事说出去。”
陈洁一听到这些,果然冷静许多。
顾立春接着说道:“你先别急,报复这种事可以慢慢来,慢慢布局。”
陈洁点头同意:“确实,这事不能急。我再想想办法。”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陈洁的神色已经全然平静下来,她出门去找张艳和小满。
顾立春也走出房间,刚好立冬被立夏叫走,顾立春过去胡噜小黄狗,小奶狗身上的毛软软的,肉乎乎的,摸起来特别舒服。小黄狗被胡噜得很舒服,闭上眼睛哼哼唧唧的。
陈禹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其实猫摸起来比狗的感觉还好。”
顾立春只是哦了一声,再无反应。
陈禹忽闪着眼睛,微微有些困惑:他竟然没有听出来我是在影射他。
顾立春可没心思跟他计较这些言语机锋,他在想怎么回去骗邓场和朱书记。
陈洁和顾立春下午就要回农场,田三红和二奶奶照例又给他装了一大包吃的。
顾立春临走时嘱咐弟弟妹妹要照看好家里,他等麦收以后再回来。他还给田三红留下些钱:“娘,麦收特别累,你们割点肉,多补补营养,别省。”
田三红道:“娘知道,你也别省,多吃点好的。”
两人挥手跟大家道别,出了顾家村,车子蹬得飞快,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农场。
猪场众人和大黑二黑照例出来迎接,特别是陆明非一路跑着过来,还委屈地嘟着嘴问陈洁:“姐姐,你偷偷去哪里玩了?”
陈洁弯腰抱起明非,笑着说道:“姐姐去看朋友去了,下回也带你去。”
赵高迎上来问道:“顾哥,这里情况怎么样?”
“挺好,还是那样。猪场这两天没什么情况吧?”
“没有,还是老样子。小猪们长得飞快,今年过年肯定又让大家大吃一惊。”
两人说着话,孟念群笑容和煦地迎上来,很自然地接过顾立春手中的包袱,拿到厨房去。孙厚玉也在一旁察言观色,瞅准机会上前搭话:“顾哥,你回来了。”
顾立春冲孙厚玉微微一笑,亲切地问道:“小孙,你这些日子适应得怎么样?”
见到顾立春这么和颜悦色,孙厚玉有点受宠若惊,连忙笑道:“适应得挺好,大家都挺好的。”
顾立春对赵高说:“小孙已经过了新人期,以后跟着你干。咱们农牧科,不,是整个五场都缺人才,要做到人尽其才,才尽其用。”
赵高瞥了孙厚玉一眼,皱着粗眉,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孙厚玉心里有点小欢喜,这是接受他进入小团体了?以后,他一定要好好表现。
顾立春看看天色还早,可以干点事,便说道:“赵高,你一会儿去找吴胖,开着拖拉机去,拉一些他们不要的树枝树干回来;小孙和小康把以前咱们攒的茅草和席子拿出来,这几天趁着有空闲,咱们要去麦田地头搭凉棚。麦地那边我看了,有些地方离树林很远,没有遮挡,搭几个凉棚,以后咱们自己方便,大家也方便。”
赵高问道:“这是后勤管的事吧?要不要跟白大姐他们打个报告?”
顾立春道:“你忘了我现在是场长助理,这点小事能做主。”
赵高笑道:“对对,我差点忘了。”
顾立春拍拍赵高的肩膀:“你的事,麦收之后我会提的。接下来的一个月正是你表现的时候。”
赵高听得心潮澎湃。他也不再耽搁,开着辆掉了红漆的破拖拉机,一路突突突到林场,在吴胖的帮助下拉了一车木头和七八个树墩子回来。木头用来搭凉棚,树墩打磨打磨可以当椅子坐。
趁着天色还早,顾立春便让人拉着木头和茅草,带上大捆麻绳和工具,一路突突到麦田那边。
他们先着手搭建第凉棚,他们在猪场搭过几次,如今是熟手,搭得很快,每隔一段路就搭建一个。他们正聚精会神地搭建第四个凉棚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宏亮的嗓音:“小顾,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大家一回头,见是邓场,赵高和孙厚玉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顾立春笑着说道:“邓场,我看这一片麦地离树林太远,麦收时,大家歇脚或是有人中暑都没个阴凉地方,我们趁着有空搭几个棚子。”
邓场见他们用的材料简单易寻,棚子搭建得又好又快,不由得赞许地点头:“好,你想得挺周到。”
邓场瞅瞅赵高孙厚玉他们,便说道:“剩下的活让你那些伙伴干吧,你陪我去看看麦子。”
顾立春正想着要说下雨的事,便爽快地应道:“行。”
两人离开宽敞的机耕路,沿着窄窄的田埂小路,往麦田深处走去。
此时麦子已经开始成熟,茎秆由绿转变成黄绿色,饱满的麦穗,低着沉甸甸的头。无边无际的麦浪一直涌到天边,在斜阳的照耀下,麦田闪烁着好看的金色光芒,微风吹过,刷刷作响。
顾立春的心胸莫名地跟着开阔起来,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他笑着说道:“今年是个丰年。”
邓场也出声感慨:“确实是个丰年,我就喜欢这种丰收的景象,当初转业时,本来是要分到机关的,可我就是喜欢农场,硬要来这里,那时候红河农场很多地方都是荒地,咱们五场这里还有狼群和野猪出没。”
顾立春接过话道:“我也喜欢农场,我觉得它既有城市的便利,又保留了乡村的田园风光,完全符合宣传中所说的‘工农结合、城乡结合、有利生产、方便生活’。而且咱们农场还有脑力和体力劳动的结合。”
邓场静静地望了顾立春一会儿,有感而发:“有时候,跟你说话,会忘记你的年龄。”
顾立春正色道:“邓场,我早说过,我心理年龄成熟。”
邓场不置可否。
他背着手继续往麦海深入走去,走着走着会停下来看一看麦子的生长情况。
他忽然问道:“小顾,你知道怎么看麦子是否成熟吗?知道熟到什么程度收割最好吗?”
这是要现场考核他?顾立春毫不畏惧地走上前,指着麦子说道:“麦子是否成熟,一看粒,二看色,三看麦秸杆直不直。邓场你看这棵,粒还不够饱满,颜色黄里带青,还不算成熟,用手指一掐还有汁水,这种的叫乳熟期;这一片的麦粒像蜡烛,捏起来很硬,茎秆也很直,这叫蜡熟期,这一种最适合收割的;还有一种是完熟期,现在麦田里还没有,小麦进入完熟期后,若不及时收割,麦粒中的养分会跑到茎秆中,麦粒的重量会下降,影响亩产。”
邓场满意地点头:“不错,你竟然连这个都懂。”
顾立春只好提醒道:“邓场,我是贫下中农出身,从小就跟农田打交道。”
邓场微微一顿,才说道:“我跟你说话时也会忘了你出身贫下中农。”
顾立春连忙纠正道:“邓场你可以忘了我的年龄,可不能忘了我的出身。”这年头,讲究根正苗红,贫下中农吵起架来底气足,越穷越有理。邓场笑而不答。
顾立春十分自然地接上了自己想说的话,“邓场,咱们五场地处农场南边,麦子有可能比北边早个几天成熟,我觉得咱们今年可以早收割,万一遇到阴雨连绵就麻烦了。”
邓场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顾立春:“哦,你连看云识天气都会?”
顾立春连忙谦虚道:“略懂一点,我这不是回家一趟吗?跟村中老人聊了会天,你懂的,老人家虽然没什么文化,可到底经过的事多,有经验,有老人说看今年这情形,麦收时有可能赶上雨季,民间不是有句话叫‘五月十三,关老爷磨刀’嘛,关老爷磨刀表示要下雨。还有就是,麦收刚好是芒种节气前后,往年这个时候也爱下雨。我也不确定老人家预测得准不准,反正我们生产队的大队长说今年我们村要早点收割。”
邓场没有直接回答,默然半晌,才谨慎地说道:“麦收季节,什么天气都有可能遇上,气象站的同志一到大忙季节都会特别注意天气变化,上级也很重视。不过,我们多小心都不为地。另外还得再跟大家商量一下,早收割也是有时限的,太早收,麦子也会减产。”
顾立春明白这点:“太早太晚都不好,所以要把握好收割时机。”
他们连着查看了几块麦田,麦子成熟程度不一,有的是乳熟期,有一部分已经快要进入蜡熟期。
这些麦田大小不一样,有的是一大整块,这种适合联合收割机收割,有的地段,地形不规则,路还窄,机器根本进不来,这种只能人工收割了。
邓场拿出随身携带的本子刷刷记下几笔,这些田地是要分成各个地号的,地号分好以后,要插上红旗或是别的标志。
邓场在刷刷记笔记,顾立春也拿出小本本记下一闪而过的想法。
邓场看着顾立春的动作,不禁笑了一下,进入工作状态倒是挺快。
他们在这边慢慢地走,那边赵高孙厚玉他们已经搭好了凉棚,正靠在拖拉机旁等着他们过去。
顾立春邀请邓场一起坐车回去,他说还要再散会儿步,让他们先走,顾立春纠结一会儿,觉得把领导抛下好像不太好,他只好让赵高他们先回,他陪着邓场走回去,反正也不远,天气凉爽,麦田景象又壮观,散个步也挺好。
他们这一散步就从夕阳西下一直走到月亮升起,银白色的月光洒在辽阔无边的麦田地,有一种奇异的美,晚风拂过麦海,奏出阵阵悦耳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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