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yes淡淡地点点头,继续吃自己的华夫饼,“谢谢。”
Lilian不禁扶额,“也不见你什么时候这么不靠谱啊……”
Doss走过来,从身后伸手搂住Hayes的肩膀,吻去了Hayes嘴角的奶油,对着Lilian答得冠冕堂皇:“我惯的,怎么样吧?”
Lilian并不是很想再在这间房子里呆下去,只撂下一句“你今天不想回去上班就算了,我可以用老借口帮你顶一天”,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
转眼进入68年,Hayes已经为自己借机退休铺好了路。反正他从自己还是副局长的时候,就喜欢伪装身体不适,现在他在外的名声除了高血压、心脏病以外,还有若干次讹传的中风。在外人眼里,Hayes的确是个谜,有时候听上去感觉这人都已经病入膏肓了,但是见了真人,一向都是精神矍铄,半点病容都没有,处事更是精明犀利,让人丝毫不敢糊弄。
CIA在越南的行动越发夸张而恐怖,除了财政上的花销和除掉的当地“特务”人数浩浩荡荡之外,真正的效果微乎其微。
Hayes也已经看透,除非换了总统、改了政策,他可以施加的影响顶多只是把握个尺度而已,现行的制度就已经注定了,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做救世主。
而在一年之内即将发生的总统大选,也是他激流勇退的好时机。
现任总统约翰逊原本可以谋求连任,然而他自己也心知由于越战自己已经失去了大多数人的支持。这一年的选情扑朔迷离,但对于Hayes来说,无论最后选上去的是谁,只要和新总统有个什么政见不合,或者故意制造一点政见不合,再借机把事情闹大些然后辞职,看上去也会很自然。
这一年里面纷纷扰扰,而Hayes反倒前所未有的超然——很多矛盾,已经暗流涌动地积蓄了很久,只不过在寻找时机爆发出来而已。
当然他不得不应对好友McCarthy隐晦的提问,向他保证前总统肯尼迪的弟弟、正在竞争民主党党内提名的罗伯特·肯尼迪被枪杀和CIA无关(罗伯特·肯尼迪曾经公开向Hayes质问过是不是CIA杀了他的哥哥)。
最终,得到约翰逊支持的现副总统汉弗莱获得了党内提名,而共和党赢得提名的则是当年肯尼迪的手下败将尼克松。
Hayes或许应该承认,他骨子里对尼克松就是看不起的,因为此人不是传统上东北部的精英圈子里出来的,而且他也同时也暗自嘲讽过,长成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和他同名叫Richard。
按照惯例,CIA内部会对当次的总统选举做一个研究,分析各候选人胜选的概率。
几乎也没有从前哪一次的形势,像这次一样难解难分。
横空出世的独立党候选人华莱士鼓吹右翼思想、支持种族隔离,获得了来自保守派和工薪阶层的相当支持;而尼克松和汉弗莱之间的重点都在越战问题,两人都并未完全否定越战,但也都表明了会让美国以合适的方式退出。
作为现副总统,汉弗莱对于结束越战的承诺与约翰逊向越南提出的和平倡议息息相关,可以说只要约翰逊在任期之末能在和平谈判上取得可观的成果,汉弗莱的胜算便会极大增加。
然而,这一和平谈判的进程却异常缓慢。
由于CIA长时间对越南的高度关注以及在当地培植的势力网,在越南的CIA特工最早发现端倪,疑似尼克松发动了自己可以发动的一切渠道,向南越领导人阮文绍施压,故意拖延谈判。这样,尼克松就可以攻击汉弗莱开出的是一张空头支票,而自己信誓旦旦向选民保证的结束越战的“秘密武器”才有用武之地。
Hayes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愤怒。
然而已经有三万美国人在越南丧命,而同时CIA也在越南背上了刽子手的恶名。他没有办法想象,这种牵系着成千上万同胞性命的和谈竟也可以如此轻易地被作为政治筹码。
那些浴血奋战的士兵、那些支离破碎的家庭……
原本在这个年纪,Hayes甚至都会嫌弃这些情绪化的感慨幼稚。
或许只是因为Doss,他在这种问题上,就是没有办法释怀、没有办法冷静。
他拨通了FBI副局长Sean McCarthy的电话。
Chapter 29
Hayes连夜把所有从越南传来的指向尼克松在干扰谈判的证据整理出来,Sean McCarthy接到电话后,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当天下午就约了Hayes面谈。
与此同时,一名不速之客出现在Hayes和Doss的家门前。
Doss在下午四点就早早地打烊回家,人还在玄关挂衣服,就听见了敲门声。
出现在门前的是一张典型的政客的脸,圆胖的脸盘上每一条皱纹似乎都带着算计,而堆起的微笑则满满都是虚伪。
Doss凭着对电视和新闻报导上的印象认出了这个人——尼克松的副总统候选人,斯皮罗·阿格纽。
对方似乎根本不愿给Doss反应的时间,开门见山:“请问Richard Hayes先生在吗?”
从这个问句中,Doss听出了更多的不怀好意。
按照常识,Hayes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在家,要是真的仅仅想去找Hayes,CIA总部大楼显然是更靠谱的选择。
Doss决定暂时不要戳穿,配合地把对话进行下去:“他不在,你或许可以——”
不给Doss把话说完的机会,阿格纽即行打断:“哦这样啊,那我就在这等着吧。”
Doss又打量了他一下,确定他的确是只身前来,身上也不像是带了武器——显然,这个人带来的威胁,并非是武力意义上的。而如果他拿Hayes回来得很晚这种话来意图打发走对方,反而显得自己心虚,既然他已经确定此人并不是单纯想见Hayes。
更确切地说,这个人的真正目的,或许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迅速完成了这一思考过程,Doss泰然自若地把对方请进了门,带进了客厅,然后自顾自地把大包小包的食材拎进了厨房。
果然,对方先沉不住气地打破了沉默,“嗯……请问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Doss漠视了对方显然的明知故问,“Tom Doss。”
“哦,Doss先生,我是——”
“共和党的副总统候选人,电视上播过。”
阿格纽从Doss的这次抢话中听出了对方暗示的意思——他多少可以猜测自己的来意,或许已经因此有了防备——而且他不怕自己。
阿格纽在Doss背过身去的时候嘲讽一笑,开始了他的攻势,“那请问Doss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Hayes先生的房子里?您二位是什么关系?”
Doss早有预料,冷冷一笑,转回身的时候,是一副完美的漠然无谓表情,“‘什么关系’?呵,老战友的外甥的关系。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呵,我倒宁可我不必在这里,我只是出于人情,帮这小子照看一下房子、做两餐饭罢了。这种为情报机构卖命的家伙,就是死活不愿意请钟点工,满脑子的被害妄想,觉得要有什么了不得的机密被偷去了,或者有人在自己家装个窃听器什么的……时时都要防有人背后捅刀子,啧,真是烦死了。”
阿格纽微微皱眉,Doss比他想象得更加冷静、演得也是天衣无缝,最后那句“防有人背后捅刀子”,更是话中带刺,让他听出了暗讽的意味。
“哦,我明白了……Doss先生应该很不容易吧,敢问您平时就专门为Hayes先生做管家?”
“想得美,我是开汽修店的,不过就是碍于老朋友的情面偶尔来帮他外甥一把——Alex总是担心他姐姐的独子哪天会被室内积灰呛死或者忙得不记得吃饭饿死什么的——不得不说这担心挺有道理。说起来,跟汽车打交道比跟人打交道好多了,汽车的一个个零件,清清楚楚的,只要弄好了,就能按照一个特定的机理老老实实地工作,哪像人的花花肠子,曲里拐弯的,让人想想就恶心。”
Doss表面上愤世嫉俗的发挥着,阿格纽不自在地意识到自己又被暗讽了一次。
Doss为了更加逼真,突来灵感,走去厨房,找到了McCarthy夫妇在年初送给他们的一瓶苏格兰威士忌。
在Hayes的命令下,Doss戒酒有些年头了,而Hayes本身又忙,这瓶酒就一直留到现在还没开封。
Doss从橱柜里摸出开瓶器,故意把瓶开得惊天动地,并且故意微探出头,用余光满意地捕捉到阿格纽因为突发的巨响而惊了一跳。
他走回客厅,直接就着酒瓶猛灌一口,动作相当自然——这本就是他早年的习惯,是Hayes拯救他走出了那个只有酒精和血腥回忆的地狱。
阿格纽的脸色沉了几分——在他原来的设想中,Doss应该没几句话就吓得脸色苍白,现在已经该轮到自己扬长而去、Doss赶紧去阻止Hayes坏他们的好事了。
“等等……Doss先生,我刚刚就觉得您的姓氏听上去很熟呢,请问您和之前二战中那位创造冲绳奇迹的英雄——Desmond Doss……”
阿格纽还不死心,状若不经意地重开了一个关于Doss本人的话题,意在委婉地提醒Doss,他对他们是做过了解的,如果Hayes不合作,保不准他捅些什么出去。
“呵,其实我这个姓氏还挺常见的,”Doss这句回答隐晦地指出了阿格纽刚刚这一“联想”的牵强,惟妙惟肖地打了个酒嗝后,继续说道,“不过说来也巧,他的确是我亲儿子。但说什么‘英雄’,就有些夸大了——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支持他去当兵。其实对于每个人来说,结局就只有两种——墓碑,或者鲜花和奖章——然后呢,其他人默默地忘记一切,好了伤疤忘了疼,就此循环——你就说在越南,现在都已经死了三万人了吧,现在才过去几年啊?我就要说说你们这两党了,都是什么狗屁竞选宣言,‘越战并非完全不合理,它只是需要在理想的时机结束掉’,简直就是草菅人命的遮羞布,垃圾,都是垃圾……”
阿格纽给说得脸上微微变色,他根本料想不到,这场原本应该速战速决、大获全胜的谈话,会完全被Doss占据上风,被明着暗着骂了好几句不说,而且根本找不到漏洞——他现在甚至不敢确定,Doss这酒疯发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清了清嗓子,也不再硬装之前那副假笑,打算及时结束这场失败的对话,“Doss先生,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约,只能改天拜访Hayes先生了。不知您是否可以帮我带句话。”
Doss喝着酒,吊儿郎当地晃到他面前,“嗯,什么?”
阿格纽彻底阴沉了脸色,姑且当Doss只是在装相,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告诉Hayes,如果他不懂得灵活机动、好好办事,他就别想保住工作。”
他话音未落,Doss迸发出的疯狂大笑就吓了他一跳。
“哎呦喂,你太幽默了……哈哈哈哈哈哈……”Doss一遍笑,一遍又上前两步,拿空了一半的酒瓶敲了敲阿格纽的腮帮子,然后又拿瓶底在他的太阳穴边比划。
这个姿势的危险程度,让阿格纽紧张地绷紧了身体——万一Doss突然把酒瓶敲向自己的太阳穴,自己肯定必死无疑——而对于Doss现在是否清醒、是否真会这么做,他完全没有把握。
“我告诉你,Hayes这个小子,无可救药的,拗得很……他要是确定了什么事,别说让他丢工作了,就算拿枪指着他的头,他都不会退半步的!”
听了这句话,阿格纽猛地站起,连客套都忘了,只管大步往门口走。
他这下大概有八成确定,Doss从头到尾都是在装醉,可是他仍然无法预测Doss的动向,他深深怀疑,如果他再透露出任何对Hayes不利的意思,Doss真的会毫不犹豫地用酒瓶砸破自己的头。
目送阿格纽砰地关上门落荒而逃,Doss放下了手里的酒瓶,眼神清澈,又充满了担忧。
Hayes和McCarthy很快达成了共识,要把这件事告诉现总统约翰逊,然后由约翰逊出面令FBI彻查此事——毕竟约翰逊希望总统宝座留在民主党人的手里,支持调查的可能性极大。
谈话间,突然有人敲门进入了McCarthy的办公室,和他低语几句后,呈上了一沓照片。
McCarthy迅速翻看着,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Richard,”他把照片给Hayes看,“我第一时间让人监视了涉事的几个人,而似乎我们的副总统候选人先生已经按耐不住想要阻挠你了。”
Hayes一眼认出,那是阿格纽拜访了他的房子,意图再明显不过——以Doss作为突破口,逼他收手。
这些年见过那么多风浪,Hayes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伎俩就善罢甘休,可是——对方无论如何的确找到了他的软肋,他无法不去担心D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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