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明低头看去,竟是之前谢钰送他的香囊。
他不喜欢佩戴香囊,所以谢钰将此物送给他之后,虽未丢弃,但他也从未佩戴过。
现在佩在腰间,想来也是谢钰趁他昏着的时候给他戴上的。
他犹豫片刻,想了想,还是没有摘下。
再抬头,宋清明看见一个十分眼熟的人。
穿粉衣的女子正在某个摊子前,认真看着发簪。
宋清明立刻认出,这便是昨日在阴罗王庙里与人幽会的女子。
想起昨夜狗交给他的玉佩,他连忙在身上摸索着找出,然后急匆匆上前。
宋清明:“姑娘,不知这是不是你的玉佩?”
闻言,女子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玉佩,摇了摇头:“不是我的。”
女子正要离开,宋清明连忙拦住她,有些奇怪地问道:“这不是你的吗?可昨日我在阴罗王庙里,明明看到你的荷包上……”
他话未说完,女子的脸色一僵,抬眼看向他,似是认出了宋清明,微挑眉梢开口道:“原来是你,你给我管好你的嘴巴,若是敢乱说,我找人把你这张嘴撕烂!”
女子恶狠狠说完,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
宋清明想,这女子倒和她的情人真是一对。
不过看她那样子,是真不认识这玉佩上的图案,那昨日的荷包……
是那男人的?
宋清明连忙转身,想找女子问清昨日那男人的身份,好把玉佩还过去。
女子的脚步很快,眼下已拐进一个巷子中,宋清明急忙追过去,可追过去时,只见巷子里几个身材高大威猛的男人,将一个麻袋扛上身后的马车,除了他们再无其他人。
因着昨夜那一遭,宋清明现在看见麻袋就打寒战。
心里奇怪地嘀咕着,这女子的脚步可真快,这么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正要转身离开时,马车上的麻袋发出一阵‘呜呜’声。
宋清明一顿,这不是刚才那女子的声音吗?
那几个高大的男人也听见声响,向麻袋走去,还四下瞧了瞧有没有其他人看见。
宋清明连忙躲到一旁,背靠着墙壁,听着巷子里的声音。
棍子的敲打了几下,女子闷哼一声后再没了动静,紧接着便是马车向前行驶的动静。
宋清明趴在墙壁上偷瞄着马车行驶的方向。
这是该跟上去想办法救她,还是该装作没看见啊?
第二十三章 钉魂术
男人们将麻袋扛进一处废弃宅子中,没有半点怜惜的将其摔在堂屋的地上。
一名身着华服,大着肚子的女子,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轻抿着热茶。
她使了个眼色,下人们便立刻心领神会,将人从麻袋中倒出来。
麻袋中得人此刻已变得狼狈不堪,头上的簪花歪了,额角还淌着血,惊恐地看着四周。
“夏云清,你说那么多男人你不找,怎么偏爱当贱人,往我夫君身上爬呢?”大肚子的女人轻笑着说道。
夏云清打着哆嗦,半晌才壮着胆开口:“我是真心爱齐郎,还请齐夫人开恩,收我做个妾室就好,我定安分守己,敬重主母的!”
女人听了低笑起来,笑的肩膀不停发颤,好半晌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要知道,想做我眼里沙子的人,早都死了!”
闻言,夏云清抖得更厉害了。
齐少宇的妻子唐芙家中是泗梁数一数二的富商,虽说唐芙性格跋扈,但嫁给齐少宇这外来的小生意人算低嫁了。
刚开始夫妻还算和睦,久了这二人之间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二人开始在外做样子,在家里虽不吵架,但关上门便谁都不理谁。
齐少宇难耐寂寞,在外结识了夏云清这贴心人,几次来往便好到一处去,还许诺夏云清要纳她为妾室。
一个温柔体贴,容貌也不差的男人对她好,虽说是妾室,但进了门也是富贵人家,夏云清深觉不亏,其他也未多想,只等着齐少宇来接自己,可此时唐芙突然有了身孕,齐少宇担心唐芙气性大,伤了身子,纳妾一事便又搁置下来。
本以为他们的事瞒得很好,只等唐芙的孩子一出生,再提纳妾一事,谁想……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唐芙问道。
夏云清看向她,只见唐芙带着笑意开口:“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不过你们背地里玩玩,我懒得管,可现在你试图爬到我眼前作乱,那我可就无法忍了。”
她的声音里慢慢爬上阴狠之意。
夏云清被吓住,连忙跪好,将身子俯在地面:“齐夫人,我没想作乱,还请夫人开恩,饶过我吧,我一定会消失在夫人眼前的。”
“一个人消失容易,两个人可就难了。”说着,唐芙瞥了一眼夏云清的肚子。
夏云清下意识护住肚子,她没想到唐芙竟连她有身孕的事情都知道了,这事她可连齐少宇都还没说呢!
“一年前也有个贱人,跳出来让我心烦,你猜她怎么着了?”唐芙揉着太阳穴,有些乏累的问道。
夏云清没敢回答。
唐芙继续说道:“她死了,到现在尸体都没找到,你再猜这是谁做的?”
这女人就是个疯子!!
夏云清知道唐芙今日就没想放过她,她便也不再琢磨如何求饶,倏地起身要跑,没跑几步,又被一旁的打手扯着头发拽了回去。
唐芙从容地对几个打手说道:“往她肚子上打,往死里打,今日孩子和她必须给我死一个。”
她话音一落,那几人便抄起棍子,狠狠向夏云清打去。
夏云清哭喊着,却无法反抗,她抬头怨毒地看向唐芙,心生恨意。
刚几棍下去,宅子的大门外传来脚步声。
“官爷,刚刚抢我银子的贼,就跑进这宅子里了!”
听见门外的声音,唐芙脸色一变。
大门有人拍门:“开门!官府办案!”
“走,不能被官府的人抓到!”唐芙急忙带着下人们离开。
等捕快把门撞开时,宅内就只剩浑身是血的夏云清一人。
两个捕快一看见夏云清便愣住,他们是来办偷盗案的,怎么又成了杀人案?
再一试鼻息,二人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有一口气在。
身后跟着的宋清明也松了一口气。
幸好赶上了,他一路摸着马车的踪迹寻到这处废宅后,便立刻跑去官府报案,又怕官府不信当街绑人一事,只好谎称自己在街上被人抢了钱袋。
捕快们匆匆跑出去喊人帮忙,夏云清还有一缕意识尚存,转头看向一旁的宋清明。
“你……救了我?”她气若游丝地问道。
宋清明连忙蹲下身:“先别说话,捕快去找人帮忙了,一会儿大夫就能来……”
夏云清打断他:“是、是唐芙……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毒妇,一定、一定替我寻个公道……”
宋清明刚到泗梁不久,除了郑家人谁都不认识,自然也不认识唐芙。
他朝夏云清苦笑一下:“你还是让官府帮你寻公道吧,我现在自身都难保。”
夏云清倏地抓住他手腕:“……她就是个疯子,绝对不止杀过一个人!”
宋清明刚想劝说她不要太过激动,这女子便晕了过去。
等着一群人将夏云清抬走,宋清明这才又急急忙忙跑到街上寻找谢钰。
没跑几步,听见有路人议论着有人要在相思桥跳河的事情。
宋清明失笑,他刚救了一个差点被人打死的女子,那边又有个要跳河的。
泗梁这地方可真有意思。
“我刚才路过相思桥,见寻死那人一身黑衣,模样生得俊美,也不知为何想不开,不过有几个好心的姑娘在劝了。”
“劝下来没有?”
“没有,那人冷着一张脸,全然不听旁人的话,我看沽酒的郑家夫妻也去了,好像是住在他们家的客人……”
听到这里,宋清明笑不出来了。
一身黑衣,模样俊,还是沽酒铺子的客人。
那不就是谢钰!!
他急忙转身向相思桥跑去。
隔着老远,宋清明就看见桥上熟悉的身影,低着头一直看着桥下的郁河,四周没人敢靠近。
“谢……”宋清明刚喊出一个字,就见那身影‘噗咚’一声,跳进了郁河中,溅起一片水花。
周围的人一阵哗然。
宋清明跑到桥边已经喘到不行,郑家夫妇连忙走过来:“宋公子……”
宋清明喘着说道:“你们,怎么不拦住他?”
郑晨也有些不知所措:“都劝过了,可谢公子根本不理我们,我们想拉他下来,可他周围不知有什么东西挡着,根本无法靠近!”
想来一定是谢钰用了什么法术。
宋清明忍不住在心底嘟囔,谢钰寻死还真是母猪会上树,谁都挡不住!
他在桥边向下看去,水面上还残留着层层波澜。
思忖片刻,宋清明将外衣和鞋子脱掉,趁旁人没反应过来之际,也‘噗咚’一声跳了下去。
郁河的水很凉,下面又深又黑。
宋清明七岁落水后,牢牢记住了被水淹没的感觉,从那之后便拼命练习狗刨,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
他的狗刨可以说已是登峰造极,不过往水下潜还是第一次。
憋着一口气,他用四肢拼命地捣着水,在水下寻找谢钰的身影。
游到一半,宋清明便觉得憋的气快用尽了,十分难受。
他下来这么一会儿就感觉不舒服了,谢钰跳下来的更久,不会已经……
宋清明脑中跳出谢钰被淹死的画面,心下蓦地一阵难受。
他也顾不上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住,继续试着向下游。
谢钰救过他,还把他的命看得极重,这世间再不会有第二个谢钰这样的人,所以他绝不能放着谢钰去死!
想着,他更加卖力地摆动四肢。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游到他身后,伸手圈住他的腰,宋清明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那只手带着向上浮去。
等浮上水面,宋清明才回头看去,发现身后的人正是谢钰。
发现他还好好的,心刚落下,紧接着又恼火起来。
“王八蛋!耍人很好玩吗?我说你平时是不是就爱跳河,导致脑子里就只剩下水了?!”
宋清明大骂谢钰,谢钰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骂了半天也不见谢钰回话,宋清明这才奇怪地问道:“怎么不说话?被骂傻了?”
谢钰脸上莫名染了浅浅红晕,垂下视线低声说道:“你刚才游水的姿势,很可爱。”
宋清明:……
下一瞬,宋清明抬起双手用力掐住谢钰的脸:“把遗言想好了,我现在送你上路!”
被掐着脸,谢钰反倒笑起来,片刻后放在宋清明腰间的手用力,将宋清明压向他的身体:“别在水里泡着,我带你上去。”
说着,他便抱着宋清明向岸边游去。
拨开冰冷的河水,宋清明能感觉到谢钰身体上的每一寸线条。
他微微怔住,心像是一只疯了的小鹿,朝胸膛咚咚撞了两下。
等上了岸,桥上看热闹的人纷纷围过来。
二人浑身滴着水,谢钰将另一只手中拖着的东西用力甩出去,转身取来他的外衣,将宋清明紧紧裹住。
宋清明则看着谢钰甩出去的东西,褐色的麻袋,十分破旧,上面沾着肮脏的痕迹,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让人立刻避而远之。
只看了一眼,宋清明便隐隐猜出那麻袋里装了什么。
“这难道是……”
没等宋清明说出答案,谢钰先到麻袋旁,弯腰将那麻袋用力一撕,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里面的东西倾泻而出。
腐烂的肉,碎裂的骨头,以及血与郁河混在一起的水,随之还有无数扭动的蛆虫一起涌出。
谢钰眸色一沉,对身后的路人说道:“去报官吧。”
有人急忙动身向官府跑去。
尸臭味太重,宋清明捂嘴干呕起来,一旁已经有好几个人吐了。
有人眼力好,认出了麻袋里已经糟烂的衣物。
“这、这怎么看着好像是秦景的衣服……”
那人说完,旁的人也仔细看过去,仔细辨认了一番,纷纷点头念着确实像秦景。
谢钰抬头看向他们:“秦景是谁?”
有位大娘开口道:“她前年到我们泗梁,说是来投奔夫君的,我记得是……叫周怀,不过我们这里没有叫周怀的人,她找了几日后,人就突然消失不见了,我们还以为她已经回家了。”
宋清明和谢钰相视一眼,所谓的突然消失不见,大抵就是遇害了。
谢钰皱眉看着那堆不成形的尸体,然后将手伸入尸堆中翻找起来。
看着他的手在那堆东西中翻来翻去,周围又有人吐起来,没一会儿便散了大半的人。
宋清明忍着恶心,一直在身后等着谢钰。
直到看着谢钰从尸堆中找出几根暗红的钉子,每根都足有一寸长。
谢钰沉声道:“有人对她用了钉魂术,将七颗泡了狗血的钉子分别钉入尸体中,便可将魂魄禁锢在尸体中,不可离开分毫。”
宋清明想了想,有些不解地问道:“若是被钉了,是不是就不能出来作乱了?”
谢钰点头,然后将手心中的钉子移到他眼前:“七颗钉子只余六,想来是有人拔走了一颗,这才得以让她挣脱。”
宋清明:“钉钉子的人应该就是凶手,那拔钉子的人是谁?”
谢钰幽幽说道:“应该就是找我们麻烦的人。”
听此答案,宋清明并没有多惊讶,反倒觉得很合理。
“二位恩公还是快回去换身衣裳吧,不然会受风寒的。”闻禾秀捂着鼻子嘴巴在一旁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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