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她聚灵于双手掌心,灵力掀起一阵风旋,牵着那长发与衣袂于灵光之中猎猎而扬。
眼前灵光愈盛,亦秋不由在江羽遥的保护之下后退了两步。
而后,她只听得一阵惊天巨响,便感觉到了一阵狂风携着强大灵浪,自幽砚所站的方向朝四周席卷开来。
众人于瞬间结印抵挡,亦秋愣愣站在江羽遥的身后,只觉好大一股灵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一时之间,似有无数怨灵于耳畔声嘶力竭地哀嚎、咒骂,似是魂魄将在下一秒被彻底撕碎一般,发出尤为瘆人的惨叫。
这股灵压太强大了!
哪怕是缩在旁人撑起的灵力屏障之后,这样的压迫感仍让亦秋产生了一种难以呼吸的沉闷之感,不得不运气体内灵力去缓解这样的感觉。
好在这样的压迫并没有持续太久。
幽砚收起手中灵力的那一瞬,四周尽数归于一片寂静。
血色的旋涡缓缓平静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像不曾发生过,唯有一株生着暗红枝叶的扶桑木,携着一股森寒的血色灵力,带着死亡的气息,静静立在这尸坑之中。
而那些怨灵,似是从未出现一般。
天地之间,只余下一层朦朦胧胧的血色雾气,透过雾气向外遥望,只觉远方的月色都似染了鲜血一般,笼着一层血色洒下暗淡的光。
“这就好了?”月灼不禁问道。
“往后这附近的阴魂与怨气皆会汇聚于此。”幽砚淡淡说着,转身望向了江羽遥,“但这远远不够。”
江羽遥皱了皱眉,似已明白了幽砚的计划:“这样做,实在太冒险了,万一失败……”
幽砚想也不想便打断了她:“你可以拒绝,如果你有更好的法子。”
短暂沉默后,江羽遥摇了摇头,道:“你说得对,我没有更好的办法。”
“有件事我得与你们提前说明白了。”幽砚淡淡说着,缓步走回了亦秋的身旁,悠悠说道,“既然要赌,就有输赢之分,若是输了,大家都脱不了干系。”
“若是输了,我绝不逃避。”江羽遥神色坚定,目光不自觉望向了身侧的洛溟渊。
“我与师姐一样。”洛溟渊亦给出了坚定的答复。
“想清楚了再回答,你们如今可是要与一个十恶不赦的女魔头合作。”幽砚再一次提醒道。
短暂沉默后,她得到的答复没有变化分毫。
江羽遥向前半步,认真道:“我没有看到什么十恶不赦的女魔头,我只看到了两个很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历过生死,也一定可以一起守护这个世间。”
幽砚闻言,不禁抬眼望向别处,似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的回应。
许久,她轻声说道:“我以在此设下招阴阵法,只要你还活着,扶桑枝叶纵是散落天涯,也将各有感应。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只需将枝叶散去人间各地,怨气自会被引来此处。”
不出亦秋所料,幽砚果然想以扶桑为媒介,引各地阴气怨气至此。
“在那之前,我会于此处设下干扰那只凶兽灵力的法阵。”
幽砚说着,转身望向渐漓与月灼二人,“你们留在此处,自行布下杀阵,无论何时,只要这凶兽复生,定要将其扼杀在此。”
“魔尊大人还请放心,我与月灼定会日日夜夜守在此处,绝不放松警惕。”渐漓说着,欠身鞠了一躬。
月灼见了,也连忙有样学样:“魔尊大人还请放心,管它什么玩意儿,只要敢在此处冒头,我便烧它个魂飞魄散!”
“神血对怨气多少会有压制与净化之用。”幽砚说着,目光淡淡扫了江羽遥和洛溟渊二人一眼,“为了结阵,谁来流点血吧?”
“我来就好。”洛溟渊想也不想便站了出来。
幽砚也是手速惊人,都不等江羽遥对此做出任何反应,便二话不说聚灵为刃,在洛溟渊左臂之上划拉了一个又深又长的口子。
那一瞬划破皮肉的声音吓得亦秋不由一颤,下意识朝幽砚身后缩了两步,再睁眼时只见幽砚指尖灵力正不断抽取着伤口中流出的血液,并将其重重裹挟于空。
幽砚刚才说的是「流点血」,但看此刻这伤口大小、这放血的量,简直跟要将人抽干似的。
短短数秒,刚还好好的一个人,便已面色惨白、满头冷汗。
“幽姑娘!你这……”江羽遥一时想要上前,却被洛溟渊拦在了身后。
“这,这也太多了吧!”亦秋不禁抓住了幽砚的衣袖,轻轻扯了扯,小声说道,“用得着那么多吗?实在用得多,分……分作几天来放也行啊。”
“死不了……”幽砚说着,终于停了手,半空之中也已凝出一团不小的浮空「血球」。
她转过身去,将那血色推向半空,再一次凝神结阵。
吸力撤去的瞬间,洛溟渊咬牙后退了两步,一旁江羽遥将他扶住,还未说点什么,便见他摇了摇头,单手用力撕开那被鲜血浸湿的衣袖,指尖燃起灵焰,咬牙硬撑着将那条长长的伤口从头到尾烧了一遍。
这是什么要命的止血方式啊,都能闻着血肉烧焦的那股味儿了,胆小的小羊驼可见不得这种场面……
亦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小猪蹄子……你,你至于吗?”
“至于的哦。”月灼认真说道,“这里怨气太重了,身上的伤口要不及时处理,会很快溃烂的。”
“……”亦秋沉默片刻,不由担忧道,“那,那……你还好吗?”
“不碍事……”洛溟渊说着,抬眼望向了半空。
这小猪蹄子不愧是从小被人揍到大的,承伤能力简直拉满了,被幽砚这样砍上一刀,竟是屁都没放半个……
幽砚也真是的,下手永远没轻没重,当初没什么交情打断别人的腿就算了,如今怎么说也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还这么凶残呢……
也就是主角皮糙肉厚够她折腾,被折腾完了还得去四处跑腿,这要换成旁人,少说得躺大半个月吧?
亦秋感慨着,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半空,只见那团血液在灵光的操纵之下,逐渐四散凝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咒印,悬浮于夜空之中、扶桑木上。
不知过了多久,那咒印忽而于半空散去,最终在众人视线之中消失不见。
幽砚反手将灵力收归体内,深深呼出了一口长气。
下一秒,她眉头一皱,掌心一握,便见四周竖起了一层金赤色的灵光结界。
而脚下冰冷的泥土,也在这一刻升了温度。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亦秋忽然感到胸闷气堵,体内灵脉似是受阻一般,全然提不起一点气力。
“此阵中,任何邪魔妖灵、阴气怨气都会受到大幅的灵力衰减,唯有体内蕴含神血之人不会受其影响。”
幽砚淡淡说着,牵起亦秋那有些冰凉的小手,渡送灵力缓解着她的不适,回身淡淡说道,“不必在此久留,回陌水为他处理下伤口吧。”
“嗯……”江羽遥低声应道。
月灼上前两步,问道:“我和渐漓是不是要留在此处了?”
幽砚应道:“一时半会儿还用不着,春日后再来守着也不迟。”
月灼闻言,扭头望向了渐漓。
渐漓沉默片刻,道:“那先一起走吧?若是还有什么别的计划,我们也好从旁听着,或许能帮上点儿忙呢?”
“嗯!”月灼连忙点了点头。
幽砚没有多说什么,只展开双翼带着亦秋飞上了天空。
远离了身后的那个阵法,亦秋瞬间舒服了不少,她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方才在那个地方,或许只有她一个人会难受吧……
那干扰灵力的法阵,本就是以神血凝炼而成,江羽遥与洛溟渊定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渐漓和月灼与江羽遥签下了血契,体内流有神血,所以也不会受到干扰。
阵法既是幽砚结下的,幽砚自然也不可能畏惧于此。
到最后,也就只有她这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羊驼小妖根本承受不住那种力量,简直丢人至极……
第189章
如今这阵法确实设下了,但也只是用来对付蜚的,若是木神久久未归,就算上古凶兽不曾出现,人间也自有人间的劫难。
不久后,人们将会发现万物不再生发,种下的作物不会生长,褪色的草木不会重绿,失了木神的力量,花神也无法再在人间开满应季的花枝。
这样的春天,如同是末日的前兆,随着生态的失衡,许多妖灵为了生存不得不从山中涌向人类城池,有的四处作祟,有的夹缝生存,一时人间大乱,百姓遭受精神上的摧残,从而催生出更多阴邪之物肆虐这片天地。
当不再需要为一只上古凶兽发愁之时,如何稳住民心等待希望归来,便成为了现目前最重要的问题。
不过这样的问题,显然也在幽砚的计划之中了。
幽砚说,身处黑暗的人,哪怕远远望见一丝光明,都会将其视作希望。
只要有希望,人便不会轻易倒下。
冬日尽时,寻常草木无法生长,扶桑枝叶却并非寻常草木。
当晚大家一起用餐之时,幽砚淡淡说道,她之所以让江羽遥把扶桑枝散落人间各地,不只是为了聚集怨气,还是为了给予人间一份希望。
很多时候,一首不知如何流传开来的童谣,带着一个让人将信将疑的预言,便能使得天下人心惶惶。
那绝望之时,微弱的希望,自然也能安稳人心。
当万物再不生发之时,神鸟金乌将扶桑枝木洒向各地,它们在草木不生的土地中生出枝叶,便是一种天意,是天神对人间的救赎。
越是希望渺茫,信仰的存在便越会让人意志坚定。
人们只有坚信自己没有被上天抛弃,才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生命与良知,不会轻易破坏世间的秩序,不会轻易犯下那些无法挽回的罪过。
幽砚所言,使得亦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短暂沉默后,亦秋忽而抬眉说道:“所以我们也要写个童谣、打油诗什么的,再想办法散播出去吗?”
月灼认真问道:“可是谁会写呢?”
一时之间,饭桌上所有人都陷入了一阵沉默。
在场之人,论打打杀杀那是个个在行,可写诗写词着实有点难为大家了。
好一阵尴尬后,亦秋举起了拿筷子的小手,弱弱问道:“要不……我来试试?”
打油诗嘛,好记又顺口就够了,应该不会太难的。
亦秋这般说着,一时单手托住下巴,陷入了一阵沉思。
沉思片刻,亦秋开口念道:“冬日尽,春生怠,万物枯时百鬼哀……怎么样?有那味儿吗?”
月灼捧场道:“还行吧,听得懂。”
“嗯……前面一句灾难来了,后面就该是希望的预言了,让我再想想……”
亦秋揉了揉太阳穴,又一次开口说道,“金乌现,扶桑开……然后会怎样呢?”
亦秋说着,不禁将目光望向了面前五人,“最后一句,你们也跟着一起想想啊!”
“春天一定会到来!”月灼开口大声道。
这样的结尾,无疑让原本就很老土的打油诗,变得更加令人尴尬了。
当所有人都陷入一阵沉默之时,月灼不禁瘪了瘪嘴,歪头问道:“这不顺口吗?”
亦秋小声吐槽道:“太尴尬了……我反正念不出来……”
月灼皱眉道:“可你前面也编得很差呀!”
亦秋一时噎住,半天没找到反驳的话语。
“倒不如简单一点。”幽砚抬眉说道,“就说,绝望到来之时,自有希望降临人间。”
“这么随意的吗?”亦秋不由诧异。
“你也可以去教人间的小孩儿背打油诗,告诉他们——金乌现,扶桑开,春天一定会到来。”幽砚说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江羽遥一时忍俊不禁,摇头笑道:“还是不了,我光是听见前头半句,就有些抬不起头了……”
月灼闻言,连忙说道:“小羊妖你看,我们恩人才听前头就已经抬不起头了,所以这不是我的问题!”
亦秋不由轻咳了两声,尴尬道:“我的,我的问题,你们就当我没说过!”
“不是的亦秋,我不是那个意思。”江羽遥连忙解释起来,“我只是觉得,什么金乌扶桑的,其实根本不值一提,我和我师弟如今只是凡人,确实担不起这样的信仰……人间若能度过此劫,也一定是因为大家共同的努力。”
“嗐,别这么说,你们可是主……”亦秋话到此处,顿了半秒,又改口说道,“主计划中最不可或缺的存在,没有你们,这蜚都不知会生在何时何地,从什么地方开始肆虐人间呢。”
江羽遥也太谦虚了,她和洛溟渊可是这部小说的主角啊,若是连他们都担不起这信仰,救不了这人间,那还有谁配得上呢?
不管怎样,这计划算是定下了。
江羽遥一夜之间以术法凝出了许许多多的灵种,又于第二日清晨,亲自上门送到了亦秋手中。
亦秋接过灵种之时,望见江羽遥面色苍白,不由担忧地追问了两句,得到的回应却只有一句「不碍事」。
江羽遥原身是一株神木,树木想将自己的枝叶广散于四方,本就要从身上将其折下再进行移种,这对一个真神而言,或许算不得什么难事,可对如今的江羽遥而言,却无异于割肉取血。
可尽管如此,江羽遥也没有半句怨言,刚留下这些灵种,便已向亦秋与幽砚二人道别,一日都不耽搁地离开了陌水。
江羽遥说,她和洛溟渊将会去往遥远的北方,而近一些的南方各地,便交给了亦秋与幽砚。
137/152 首页 上一页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