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砚在她掌心写下一个奇怪的咒印,却说什么:“你有秘密不告诉我,所以我也不告诉你这是什么。”
她从未想过,从那一刻起,幽砚便将自己的半条命都交给了她。
那么轻描淡写,那么不动声色……
“此法无可逆转,却并非为了赌命偷生。”小小的钦原,语气认真且支支吾吾地说着好像十分难以启齿的话语,“那时……我不曾料到会有今日,所做只为……只为从此往后你承受的伤痛,都……由我分担一半。”
“我只是……想护着你,像护着自己的性命一样,护着你。”
她说,“因为你值得,所以决定拼上所有的那一刻,我也相信,你一定会护着我。”
“可……可我在梦里忘记你了,那个世界没有你……”亦秋不禁通红了双眼,“我要一直找不到,你是不是就回不来了?”
“可你就是找到了啊。”
第199章
亦秋从没有哪一次像这样后怕过。
如今再去回想,她才反应过来那一夜心口忽然泛起的剧痛,似乎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抽离感。
那一刻,幽砚身负重伤,三魂七魄险些散去,正因如此,留在她体内的半缕命魂感应到了本体即将消亡,试图从她体内抽离,才会对她造成如此明显的痛楚。
所以系统监测到的灵魂状态异常,其实并不是她自己的灵魂发生了异常,而是幽砚留在她体内的那半缕命魂将要消逝。
而她于梦境之中重返现实,回到那个从不曾出现过幽砚的原本世界,与其说是一个噩梦,不如说是一种三魂七魄给予自己的暗示。
暗示幽砚正在缓缓从她的世界消失,当最后半缕命魂抽离,她将再也寻不回自己此生最为珍重的一切。
要是,要是在那浑浑噩噩的漫长梦境中,她并没有记起幽砚,并没有拼尽一切寻回幽砚、抓住幽砚,会不会自己醒来之时,这世上也就再没有幽砚的存在了?
如果是这样,所有任务完成之时,她又该何去何从?
回到从前的那个世界吗?
像那场梦一样,一个人过着和从前没有区别的生活,日复一日……
如果不曾遇见幽砚,或许她直到历尽生老病死也不会厌恶那样寻常的每一个日夜。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那寻常的一切对如今的她而言,就像是一场噩梦,她在梦中寻回自我意识的那一刻起便拼了命地想来醒来,找到属于自己的「真实」。
“我求求你,不要再拿自己的安危做赌了,你不在了,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你,你就算要死,也得死在我的眼前,我一定和你一起块儿去,往后这个世界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都和我没有关系!”
亦秋说着,咬住下唇,吸了吸哭红的鼻子,语气委屈却又坚定,“如果我们有来生,我要和你一起轮回,来生我能离你近一点,我要从小就和你相认……
如果没有,我们一起灰飞烟灭,风往哪儿吹,我们就一起往哪儿去,不到散尽不分离……”
亦秋止不住哽咽地这般说着,颤抖的双手忽将眼前小小的钦原轻轻捧入掌心。
她看见掌心的鸟儿有意缩着带毒的尖利尾刺,生怕不小心会伤着她的那副小心模样,不禁想起这小鸟往日里不可一世的模样,一时没能忍住,哭着哭着便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小鸟忽而拧起眉心,眨了眨不知何时有些湿润的双眼,一脸扭捏且不情愿地想要跳回床上,却被亦秋直接抓住了后颈。
“你放……”
“我放肆!我就放肆!”亦秋瞬间抢起了幽砚的台词。
短暂愣神后,幽砚不自觉在亦秋手心里扑扇了下小翅膀,无奈道:“我说,你放手……这像什么样子?”
亦秋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眼泪,一时又想哭又想笑,仿佛失去了面部管理一般,半天都没挤出一个正常的表情。
就这样,她与那小鸟大眼对小眼地相视许久,这才直接将其拎入怀中。
“我不放开。”
“你……”
“你也别觉得丢人什么的,你现在这个样子,需要人照顾,我不照顾你,是想换别人来吗?”
亦秋话到此处,皱了皱眉,继续道,“你想换谁来?想让谁看见你这弱小可欺的模样?”
幽砚一时无言,只得缩了缩身子,由着亦秋将自己抱在怀里,指尖一下又一下抚着她身上的毛羽。
这是亦秋第一次抱着这么小的幽砚,曾经能带着她飞向昆仑山巅的巨鸟。
如今就在她的怀中,也就一只鸭子的大小,像个宠物似的,小小的脑袋,长长的脖子,脚丫子小小个,身上的羽毛也是又顺又软。
她摸着摸着,心间一软,许多责备的话语都再说不出来。
许久,幽砚闷声问了一句:“摸够没有?”
亦秋回过神来,望着怀里的小家伙看了半天,这才扬唇道:“这叫天道好轮回。”
“当初你没事就摸我,现在也轮到我摸你了,多公平啊。”
亦秋理直气壮道,“再说了,当初我生活不能自理,如今你生活不能自理,被照顾的那一个,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嘛。”
“别一脸不情愿,我会像你当初照顾我那样,好好照顾你的,这些事让我来,总比叫仙麓门的弟子在这儿进进出出的好!”
亦秋一本正经道,“毕竟你在他们眼里不是人类,要让他们照顾你,你别扭,他们也别扭,我说得对不?”
幽砚深吸一口气,刚闭上双眼,便被亦秋用食指挠了挠小小的后脑勺,一时不悦地扭了扭不大的身躯,习惯性地用双翼将尾巴遮了起来。
亦秋手指拨弄了一下幽砚的翅膀,害怕且好奇地问道:“都说钦原尾刺带有剧毒,触之即死,真的假的?”
“我能控制。”
“那让我看看!”亦秋说着,又戳了戳幽砚的翅膀。
她还没仔细看过幽砚的妖身呢,如今有机会看看,可得好好了解一下。
毕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怀中小鸟是她今后要嫁的鸟,既要跟随一生,总得足够了解吧?
从前她没机会看,如今可算是让她寻着机会了。
“干什么!”
“看看啊,让我看看!”
“看那个做什么?”
“看看嘛,看看怎么了?反正没什么危险,我们什么关系呀,你别小气嘛!”
这事还真由不得幽砚大方或小气,她如今身子已经虚到想要站起来都没什么力气了,自然只能带着一脸生无可恋,忍羞任由亦秋随意摆布。
亦秋倒也没将幽砚欺负得太过,她现在是可以对幽砚为所欲为,可难保幽砚不会记仇,将来尽数报复回来。
毕竟幽砚要是恢复了,只需手指对着她轻轻一点,便能轻易锁住她的灵力,将她变回一只羊驼,她可不想有那么一天。
正因如此,自认聪明的亦秋抱着小钦原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半天,最终在对方耐心消耗殆尽前选择了收手。
“我去给你做好吃的!”亦秋说着,将一脸死相的小鸟像宝物似的轻轻放在了床上,转身溜出了房间。
可她哪里会做吃的呢?
这地方没电磁炉也没微波炉,她连火都没生过一次,肯定是要找人帮忙的。
亦秋刚出门走了没几步,正望着空无一人的四周茫然呢,便听见江羽遥的声音自旁侧花坛中传了过来。
“亦秋,你在找谁?”
那声音虚弱极了,听起来不比屋子里那傲娇的小鸟好上分毫。
亦秋愣了片刻,这才连忙靠上前去,蹲下身来,轻声道:“我想找点吃的,幽砚还饿着呢。”
话音刚落,亦秋自己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先一步打了一声小鼓,这让她忍不住抿唇尴尬了一会儿。
面前的小树苗并没有笑话她,只是轻声为她指了个路。
如今伤疲的大家都休息在长清阁中,所以此处也随时备着热一下就能喝的瘦肉粥,亦秋顺着江羽遥说的方向走了十来分钟,便寻到了长清阁中的厨房,厨房恰好有人,顺手为她热了一下中午刚熬好的粥,并配上了几个馒头和两碟小菜。
亦秋一边道谢,一边将其接过,快步赶回,路过小树苗时还不忘同挥手打了个招呼。
不过江羽遥似乎睡着了,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只有那树叶向下低垂着,风一吹便摇一下,看上去虚弱极了。
亦秋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感慨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成功打败了这篇文的最终boss,虽说与最初的计划有所出入,付出的代价也大了不少,但比起原文的结局,确实好上太多了。
进屋后,亦秋将饭盒里的东西一一摆放出来,又把床上卧着闭目养神的幽砚轻轻抓上了桌面。
她望着幽砚窘迫的小眼神,一点点将手里的馒头撕得极碎,用特别小的勺子,一口馒头一口粥地细心喂养着这比自己不知小了多少的鸟儿。
幽砚显然不习惯这样的照顾,每一个表情都写着抗拒,可再怎么抗拒,饭也还是要吃的。
亦秋说:“你不要别扭了,好好吃,我还饿着呢,只有喂完了你,我才能吃我的呀。”
幽砚听完这句话,这才稍微安分了一点。
亦秋这下算是发现了,幽砚再怎么弱小可欺,也是个死傲娇,想要对付傲娇的小鸟,温柔没有用,凶也没有用,还是得像从前那样卖惨才行。
“幽砚,我发现……像你以前那样一口一口地喂我吃东西,真需要很强的耐心……”
亦秋说着,食指指腹轻轻按了按钦原尖尖的喙,在幽砚十分不悦地表情中轻笑了一声,“不过你这嘴也太小了,比我当初小多了,我喂你可比你喂我辛苦啊!”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幽砚深吸一口长气,见亦秋又递来了馒头碎,于是在呼气的时候顺便张开了小嘴。
那模样乖巧极了,若不是知道这只小鸟的身份,谁又能联想她从前的模样呢?
亦秋这般想着,忍不住伸出手指揉了揉小鸟的脑袋。
“你……”
“我?”
“适可而止。”
“行吧。”亦秋耸了耸肩,又摸了一把小鸟翅膀上的毛,伸手点了点那立在桌上的小小爪子。
小鸟瞬间来了脾气,说什么也不继续吃了,只扑扇着暂时还飞不动的翅膀,一下摔到地上。
亦秋惊呼一声,连忙放下碗筷,蹲身去看幽砚有没有摔疼。
可她刚靠近,便见屁股带刺儿的小鸟站了起来,颤抖着两只小脚,摇摇晃晃走回床脚,仰着脑袋向上跳了几次,却如何都跳不上去。
亦秋不由笑出声来。
幽砚:“……”
亦秋:“还是我来吧!”
小小的钦原不禁翻了个白眼,身不由己地被抱上了床铺。
第200章
亦秋将幽砚轻轻放在了软和的被褥上,食指揉了揉那颗小小的脑袋,见其扭头将自己蜷缩起来,这才转身走回桌边,吃起了自己的那一份粥食。
喝粥的时候,亦秋时不时回头瞄上一眼,见幽砚一直缩在被褥中心,窝在那被自己压出来的小小凹槽,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身上新长的羽毛绒绒软软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只不会动的绒毛玩偶,又小又可爱。
亦秋看着看着,不禁去想,幽砚这个样子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从前她不好意思的时候也不喜欢说话,也喜欢在一个地方趴着一动不动,以赌气的形式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一只红色的小鸟儿也会脸红吗?如果会的话,那小脑袋此时此刻应该很烫。
就像羊驼被羞耻感胀满全身时那样,脸和耳朵会发烫,但偏偏身上绒毛太多,谁都看不出来。
亦秋再怎么说也昏迷了整整五日,这五日多靠自身灵力撑着,胃都变小了,一时半会儿吃不了多少东西,于是随便填了填肚子,便收拾起了桌上的餐盘,准备归还餐具。
就在她起身走至门口时,幽砚的声音轻飘飘地响了起来。
“你要走?”
那小语气,努力装作不在意,却又全然掩饰不了其中不悦。
亦秋强忍住了笑意,回身望着床上睁开一双小眼睛望着自己的幽砚,微微歪了歪头,道:“我不走,就是把东西送回去。”
幽砚闻言,尴尬片刻,闭目「嗯」了一声。
亦秋扬了扬唇:“我马上回来,你乖乖的哦。”
幽砚再一次将视线转向别处,极其别扭地摆出一脸不期待的模样。
无论这小鸟怎么傲娇,亦秋也不可能真不管她了。
不管怎么说,幽砚都是为她伤成这样的,她自是要把幽砚照顾得无微不至的。
只是幽砚这鸟女人傲娇得很,白日里一会儿看不到亦秋就不高兴,可入夜之时,又硬要催亦秋离开。
“为什么啊?你这么小,又不占位置,这床够我们睡的。”
“你……我怕你做梦乱动,会压着我。”
“我睡觉老实,你一直都知道的,我把你抱怀里,绝对压不着你。”
亦秋努力争论着,“再不放心,你就睡我枕头边上,我总不能用头压死你吧?”
幽砚闻言,陷入一阵沉默。
亦秋有资格怀疑,幽砚应该不是怕被压着,只是不想以这副模样在她边上睡觉吧?
想想也是,不管换了谁,被一个自己曾经日日夜夜护着的弱小妖精,像小鸡仔似的抱在怀里睡觉,都会十分难堪的。
可亦秋就喜欢看幽砚难堪。
那小鸟每一次露出难堪的色,她都会忍不住想要欺负她,虽然这样的行为十分不厚道,可她确实完全忍不住。
这种带有报复性质的行为,简直刻入了她的骨血,每分每秒都能给她带来精上的满足与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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