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顾若清独自从公司出来了,她关好密码门,便向电梯间走来。
夜晚四下无人,她可以坐电梯,白天基本会走安全通道,再累都会避开人群。
季茗刚想过去,接她一起去吃个夜宵再聊聊,突然见防火门那边有个人影,正欲往顾若清那走去。
那个影子太熟悉了,无数个夜晚,他是季茗和顾若清噩梦般的存在。
哪怕以为他死了,还是驱逐不了他带来的成长阴影。
季华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茗几乎没有片刻思考,直接冲了过去,一把拽着准备接近顾若清的季华明,闪进楼梯间。
“砰!”防火门再次发出一声巨响,顾若清受惊回眸,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她心里发颤,她思忖片刻,壮胆问道:“有人吗?”
无人回应。
顾若清想走过去探探情况,电梯到了,她止住脚步,狐疑地进了电梯,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慌乱。
安全楼梯下一层,季茗按着季华明肩膀,继续控制了他行动。
她瞪着他不语,直到确认顾若清离开。
季华明胡子拉渣,压着黑色的鸭舌帽,倒也配合地没有出声,只是望着季茗,拉长嘴角。
“阿茗,你都长这么大了。”
季茗只觉得浑身像被蚂蚁啃噬一般难受,听到他声音便觉得头皮发麻,可他不能后退,比起她对这个人渣的阴影,顾若清的伤害更深。
她不能让季华明出现在顾若清的视线里,更不能让这颗定时炸/弹在眼皮底下爆炸。
她曾经只能畏惧与逃避,现在无论如何都必须迎难而上,独自面对。
“你来这里干什么?”季茗咬牙切齿地问。
季华明面目狰狞,不知何时脸上多了一道疤,瘆得慌。
“有人要弄爸爸,我好不容易从海西逃到这里,你可不能不管爸爸啊,女儿。”
左一声爸爸,右一声爸爸叫得季茗膈应得慌,她对这个角色这个称呼既陌生又厌恶。
真想打他一顿,为自己和顾若清出气,可拳头硬起的时候,她想到凌四季,想到顾若清,想到那些可能会被冲动波及的人,只能忿忿地放下。
“你怎么不去找凌为详保你?”季茗故意提及,想探季华明反应。
“他都自身难保,还保我,哼,你现在和若清有公司了,手里应该有钱吧?”季华明终于表明来意,原来他一路找到清创,观察了好几天,发现顾若清每天都在这里加班,回去时间几乎形成了定律。
今晚他想直接问顾若清要钱,没想到女儿会出现。
季茗冷笑:“你哪来自信我会给你钱?”
“你不给我,我就只能找若清了。”
季茗揪住他的衣领,提着拳头警告:“不许你找她,也不许你出现在若清的视线里。”
“呵呵,我的乖女儿长大了翅膀硬了,连自己爸爸都要打,是不是还想弑父呢?”狡黠的目光从季华明眼中闪出,季茗拳头松了松,五指微开,失去理智般,反手就是一巴掌。
季华明被打傻了,没想到她真的敢动手。
“这巴掌是替若清打的,弑父我倒是想,可惜你不配,我怕脏了我的手!”
“呵,如果拿得出钱,我愿意给你打一顿,当然我拿了钱会立刻滚蛋,不再来烦你们的,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季茗的怒气渐消,冷静下来想想,季华明能找到这里,证明他逃离了凌为详的掌控,自己想跑路。
不管他犯下什么事都该受到惩罚,这样的话,其实也是一个时机。
原本她就是因为季华明的存在被威胁,既然季华明自己送上门,何不自己解决掉他,让这份要挟消失?
“你要多少钱?”
季华明伸出手五指:“五十万。”
“我没那么多。”
“阿茗,爸爸可没有狮子大开口,知道你们公司不大又在年初,理解你们难处,我们血浓于水,没有我就没有你,这点困难你都不愿意帮吗?”
她倒真的希望自己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上,季华明哪来的自信,还想让她感谢这份生命的恩赐?
季茗深呼一口气,淡淡回答:“行,希望你真的做到,我会想办法去筹钱,到时候怎么给你?”
“我要现金,两天后我去你家楼下等你,你给我后,我保证立马消失,否则我只能找老婆或小姨子了。”
得了便宜还不忘加几句要挟,季茗只能忍气吞声,先安抚好他:“三天。”
“好,没问题。”季华明乐呵呵地说,“对了,外孙女真可爱,长得又漂亮,女婿也很帅,看到你幸福,爸爸真开心。”
“你可闭嘴吧。”季茗怒气冲冲地向楼下走去,片刻都不想再看见他。
老天爷收拾垃圾的时候为什么不带走他,为什么?
如果弑父被允许,季华明不知死了多少回。无数次,季茗都萌生过这种可怕极端的念头,只是想到顾若清和顾若敏,才按下曾经常起的邪恶。
后来的两天,季茗一如既往地往医院送餐,同时因为月刊大纲的事,她时常要找程斯言讨论,一来二回,两人见面机会便多了。
凌陌住院后,凌为详只出现过两次,听说最近遇到了不少麻烦,甚至会面临处分,程斯言猜想他日子也不好过,最好别来烦自己。
这边她等着消息,那边季茗也在考虑与程斯言联手。
只是她不知道该不该信任程斯言。
说起来,两人交情不深,最多就是合作关系,甚至因为磨合之前的标书还闹过不愉快,再后来的私交都是因为凌陌。
程斯言依然让人看不透,季茗顾虑重重。
“月刊的大纲修改,已经没有问题了,我有预感,效果和影响会超越TM。”不管发生多少事情,程斯言都认可季茗的工作能力和专业度。
“程总的稿费是不是该支付了。”
季茗竟然开口要钱。
“怎么?顾若清连你的工资都不支付了?”
“那倒没有,我有其他用钱的地方。”
“你有困难?”
季茗点头。
“有困难也不找若清?”
“这件事不合适找她,也不能让她知道。”
“哦?”程斯言反而好奇,这么亲密的二人,会因为什么事情这么疏远呢?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程斯言说着拿出手机,把全额稿费提前支付给了季茗,“如果你愿意承包我以后明基所有的月刊,这份薪水,我还可以给你翻倍,并且预付,怎么样?”
“程总这个诱惑力实在很大,但我不想被条约约束,先这样吧。”
程斯言饶有笑意地说:“我以为因为若清和陌陌,我们俩距离能近些,似乎人跟人之间的情分和信任,真的很难建立。”
“有些话不知道如何跟你启齿,毕竟是家丑。”季茗怀疑程斯言什么都知道,只是不点破而已。
“季茗。”程斯言忽然褪去笑意,正色道:“我一直在等你开口找我帮忙,事到如今,你和陌陌弄成这样,你还不愿意试着相信我?如果你这次再错过陌陌,我敢肯定,将来即使你想回头,她也不会在原地了,人生没有多少八年,死去的心想复活,就更难了。”
季茗双手相握,不断地摩擦虎口,必须做出决断了,必须把那颗钉子拔掉,必须把生命中的阴霾驱逐掉。
只有这样,她和凌陌才会有可能,只有这样,若清才会慢慢解脱。
“程总,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问。”
“你这样做,到底为了谁?”
程斯言顿了顿,坦然一笑:“为若清,为陌陌,也为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假期愉快,有没有出去旅游踏青呢,最近想休息,所以更新不勤快,见谅~
第46章 我不再退缩
季茗决定跟着感觉走, 相信程斯言一次,她将季华明的事尽数告知,程斯言也没有加以隐瞒, 声称自己知道这件事。
她也表明了态度,自己跟凌为详不是一路人。
季茗很惊讶:“你们不是夫妻吗?为什么会?”在她看来, 因为凌陌母亲的离开,这对有年龄差的夫妻应该是相互救赎, 相互治愈的关系, 虽谈不上般配,至少是相敬如宾吧。
程斯言笑着说:“不如说各取所需以及缓解我的愧疚。”
“那你们应该还合法夫妻吧, 毕竟凌局长身份在这, 总不至于找你给他做做样子。”
“他需要我父母在仕途帮助他, 我恰好也面临成婚年龄,腹背受压, 加上想方便照顾陌陌, 就决定一举数得。”程斯言说完抿了一口咖啡,难得她不想抽烟, 用苦咖代替, 只有深刻的味道才能冲淡她想抽烟的冲动。
“可这是你一辈子的事。”季茗无法理解程斯言这种决定和举措, 婚姻就这么儿戏地进行了?
她选择和凌杰形婚也就罢了,那是真的没有夫妻之实,后面连离婚证都领了,各自轻松自由, 互不干扰, 也没那么多纠葛,并且对孩子的心一致,很少有摩擦。
可程斯言不同, 程凌两家的背景不容许她这么任性,为什么要把一辈子的轨迹搭进这种明显带着的企图的政治婚姻中?
“我跟凌为详可没有夫妻之实。”
季茗再度讶异,几乎说不出话。
“你说得对,这是一辈子的事,我可以倾注时间和家庭背景,但我至少得保住一些自己想守的东西吧?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情,也没办法真的跟他做夫妻,只不过外人看来我们琴瑟和鸣,门当户对而已。他要体面的联姻,我们家要面子,就成了现在这样。”
“那你没有...”季茗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疑惑,“你没有喜欢的人?没有因此错过什么人而感到遗憾吗?”
程斯言笑容僵了僵,听到季茗这句话,脑海中竟然浮现出顾若清的脸。
爱情是什么?她不懂,没体会过,以前内心有没有起过波澜,久远到她也忘记了,也许学生时代有过,也许二十多岁的时候有过,也许谁也没真正走进过她的心。
这些都不重要,她选择的路,不会后悔,也从不自我怀疑。
“爱情是锦上添花,不是必需品,可金钱和权利就不一样了,他们能给人安全感。不过我不是个喜欢约束的人,我跟凌为详约好,等他退休,就去领离婚证,给彼此一个解脱。虽然这个证没有束缚过我,但心里总觉得有个无形的东西在遏制我,不舒坦。”
发生这些事后,程斯言打算把这件事提前,近期她想办季华明,随后再去跟凌为详摊牌,她没耐心也等不到老头子退休了。
也许没有这份夫妻名义,顾若清也不会对自己抵触成这样,程斯言潜意识觉得“凌太太”这个身份一天不丢,她就永远不可能靠近顾若清。
“程总这么隐私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份被信任的感觉让季茗莫名心安。
程斯言坦然一笑:“就当是给你相信我的回报了,我是个商人,喜欢礼尚往来。”
季茗认真地望着她,决意更深:“程总,我不想再退缩了,这次请你帮我,我要消除这个威胁,不管多困难,我还是想跟陌陌在一起。”
“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在海西的时候我们差点...”季茗话没说完,改了口:“我担惊受怕,怕她以后面对家里逼婚压力,我也惧怕面对她这样的家世,总把困难想在前面,还不如上学时期勇敢,这八年的错过都是一场误会,现实已然如此,我们有能力应对,为什么要逃呢?我不能逃避黑暗一辈子啊。”
程斯言眯眼道:“你以前可半天闷不出一个屁来,之前那么决绝,谁让你顿悟开窍了?”
“若清。”
“她?”
“嗯,当我准备跟她聊聊和好又遇到季华明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受过的伤害,比起若清和陌陌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即使原生家庭让我现在性格这么封闭,我也曾经得到过阳光,可若清呢?如果不拔掉她心中的刺,她这辈子就毁了,陌陌也是,我每次在监控看到她,都觉得她变得黯淡无光,曾经的她那么耀眼,那么乐观,那么爱笑,可现在...”季茗说着说着便哽咽了,她最牵挂的顾若清和凌陌,一个孤独一生,一个绝望至极,她能做什么呢?
她必须往前走,顶住所有压力和困难。
“好。”程斯言很欣慰,“我知道你的态度了,你就等着好消息吧,不轻易放弃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留下一抹悠然的笑意,程斯言离开了咖啡店,不出意外,季华明很快就会进监狱。
敢要挟若清,敢欺负若清,敢侵犯...程斯言无法去想这个词,每每想到,便难以呼吸。
按照约好的时间,季华明去季茗家附近准备拿钱,季茗确实应约了,可惜等待季华明的不是钱,而是警察。
季华明因涉嫌赌博、放贷、贿赂等多项犯罪被捕。
这天下着雨,季茗望着满脸震惊的季华明,嘴角扬起。没有比那副手铐更加让人解恨的,可叹小时候家暴这种事无法维权,她也没有能力寻到保护自己的方法,可今天,眼睁睁看着这个禽兽被警察带走,真是大快人心。
季茗的心,从未比此刻更加轻松过。
她在雨中行走,浑然不知冷暖,全身被浇湿也无感。
解脱了,彻底解脱了。
她停下脚步,望着上空,雨点打在脸上,温热的泪液也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她微微张开双臂,握紧拳头,紧绷的心弦正慢慢松下。
她可以重新开始了吧,真的可以了吧?
她可以重新去寻回凌陌了吧。
还来得及吗?
医院里,放着凌陌最爱看的综艺,她的眼睛盯着电视,心不知飞到了哪里。
今天的雨,像是天空破了个洞,要把大地全部淹没,肆虐的雨声,用力地拍打在窗沿,扰得凌陌心烦意乱。
好几天没开口说话,她觉得自己可能失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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