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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了床，开灯去给他自己倒了杯水，可水还没喝到嘴里，眼泪先哗啦啦的掉了下来。
日有所思，夜才有所梦。
毕竟只是梦啊。
奶奶没了。
大明星也离开他了。
这才是现实。
...
马不停蹄的完成了一部分工作，程慕言赶回来的时候刚好是半夜，他怕吵醒蒋宁，距离蒋宁家很远就让司机停了车，走路来到蒋宁家院子外，意外发现灯还亮着。
翻过围墙，轻手轻脚扒在窗户边看看，却正好看到蒋宁一个愣在那里啪嗒啪嗒地掉眼泪程慕言的心哗啦一下就碎了。
那一刻，他什么都顾不得，推开门，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就把人抱住了。
他离开一共四天，每一天都在拼了命的赶工，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结果回来看到蒋宁深更半夜的在哭，他心疼的都想发疯。
“大明星，你…”蒋宁懵了好半天，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他：“你不是走了吗？”
“嗯，工作做完了，就……”
话都没说完，程慕言冷不丁反应过来的什么，赶紧松开蒋宁，看着他问：“存村长没告诉你吗？”
显然，村长没说。
一时间，程慕言更心疼了。
前些天蒋宁不见他，手机也不开机，他就怕蒋宁会误以为他真的走了，临走的时候特意托村长务必告诉蒋宁，说他就离开三四天，很快回来。
可村长一个大老粗，根本想不了那么细腻，蒋宁在墓地坐了一天，村长以为蒋宁只是因为想奶奶，就忘了说这事儿了。
“对不起蒋宁，都怪我，我应该直接过来跟你说的，因为工作实在压不住了才必须要离开几天，我不是要离开，也没有不要你。”
说着，程慕言把人抱回去，紧了紧手臂，用力仿佛想把蒋宁按进自己的身体里，仿佛这样的力度才能让蒋宁感到踏实。
“蒋宁，你可以随便闹，随心所欲的发疯和折腾，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走，我会一直陪着你，守着你，永远都不会放弃你。”
听了这话，忽的一下，蒋宁的眼泪冒的更汹，他终于撑不住，用力的回抱程慕言，放声痛哭到近乎崩溃：“大明星，我已经没有奶奶了，怎么办，我害怕，好害怕…”
“不怕，不怕…”
程慕言拍着他后背安慰道：“蒋宁，我在，你还有我，什么都不用怕，都交给我，也相信我，都会过去的。”
....
多年的心结，不是三更半夜的一场痛哭就能释怀的。
第二天开始，蒋宁虽然不撵人了，但郑重其事的提了分手。
程慕言全程配合，不但叫来了吴哥和村长作见证，还把自己腰上系着的那个护身符扯下来还给了蒋宁，又让蒋宁自己送的转经筒链子也还了回来。
一场分手仪式弄的比当初在一起的时候还要正经隆重。
吴哥和村长都不理解，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
至少能让蒋宁在心理上踏实一些，程慕言也能名正言顺的以“朋友”的身份陪着他了。
朋友相比男朋友，除了不能碰不能亲，别的事都不耽误。
自从走了这么一次回来却见着蒋宁在夜里偷偷哭，程慕言就怎么也不肯再走了，工作一件件堆着，吴哥急的火冒三丈，但又不能到蒋宁那里提半个字，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回了北京。
眨眼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开始一天比一天频繁的出现，又是一个新年的到来。
程慕言怎么也要留下来陪着过年，蒋宁拗不过他。
新年夜，蒋宁谢拒了村长和叔叔伯伯们的邀请，打算给程慕言做几个菜，正准备的时候，听大门口有些动静，他从厨房出去一看，愣住了。
唐心牵着陆城，冲他摆摆手：“嘻嘻，蒋帅哥，我们来陪你过年啦！
魏庚冲他扬了扬下巴：“好久没见了，前男朋友。”
禹峰冲他笑了笑：“新年好。”
大家伙儿冷不丁的就齐齐出现在了他家门口，蒋宁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程慕言从屋子里出来，拍拍蒋宁的肩膀。“挺大牌啊，人大老远来给你应援，就这么让人在外面罚站？”
蒋宁怔了怔，眼眶突然发热。
唐心和魏庚也就算了，陆城能克服心理上的不适来到他们这边应当很不容易了，更别说还有日理万机的禹老大。
这给蒋宁的冲击力就挺大的。
而朋友们的到来，让蒋宁家的大年夜突然就热闹了起来，他本来都已经拒绝了邻居们的邀请想安安静静的过，可听说他的朋友朋友们来了，大家这个过来送瓶酒，那个过来送盘菜，来的人，都让程慕言给留下了。
从入夜开始，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就没消停过，大家围在一起吃年夜饭时说话都得用喊的，这边的人爱喝酒，爱热闹，蒋宁的朋友们在这个时候过来，大家很感动，也很想尽地主之谊，让酒时的那场面，唐心要不是还得安抚紧张的眼睛都直了的陆城，她大概得全程录视频留念。
太震撼了。
乡亲们一向很热情，但陆城因为身体缘故不能喝酒，唐心一个小姑娘不能硬劝，程慕言一喝酒就疯，禹老大出于礼貌在开场就给在座的挨个儿敬过酒，之后杯子直接倒扣在了桌上，能喝酒的只剩下魏庚一个人了。
蒋宁特别担心乡亲们喝多了没个分寸把魏庚给灌坏了。
但他也真是多虑了，魏庚这个人别的不说，酒量是真的猛，从头到尾没退场，让喝就喝，说干就干，到最后直挺挺的把在座乡亲们全都喝倒了，他自己居然越喝越精神。
就很神奇。
热气腾腾的大年夜过半，醉倒之后的乡亲们陆陆续续被自家人接走，蒋宁才松了口气。
而注意到他整晚上话也没说几句，自己没怎么吃东西，就只顾一个劲儿的给大家夹菜，唐心给他盛了碗汤。“蒋蒋，以后多吃点饭吧，你现在瘦的都不能看了。”
蒋宁点了点头，没说话。
魏庚醉眼微微眯着，瞧了瞧程慕言：“不太会照顾人啊，大少爷。”
程慕言横了他一眼，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些青菜，放到了蒋宁的碗里。
“养兔子呢，怪不得瘦了。”
魏庚扫了眼满桌子菜，然后拿了个空碗，三下五除二装满往蒋宁面前重重一放：“吃这个！”
蒋宁一看，脸色当即沉了沉。
红烧肉，酱肘子，大五花儿....
程慕言直接瞪起眼冲魏庚喊：“要找不痛快的是吧！”
喊完程慕言就要把蒋宁面前的碗拿走，但手一伸就被魏庚挡回去了。
而且挡回去还不算完，魏庚出其不意的把程慕言扯过去，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声！
打的脸！动静还不小！
程慕言愣了。
蒋宁愣了。
一屋子的人都愣了。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寂静的落针可闻。
程慕言懵的都还没反应过来，魏庚转头就对着蒋宁说：“老老实实吃了，不然我就接着抽他。”
蒋宁不光愣，还惊了。
他知道魏庚的目的无非就是劝他吃个肉，但没想到魏庚居然这么粗暴，居然真的打了程慕言，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不该怒，瞪着眼睛瞪了好半天才说了句：“我从不吃荤腥！”
“那是以前。”魏庚笑了笑，然后看着他继续说：“你现在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吗？”
一听这话，蒋宁当即下意识的看向程慕言，魏庚又说：“都分手了，你就算真有那个本事，现在也克不着他了吧。”
“魏庚！”
程慕言突然回了神似的，猛拍了下桌子：“你别逼他！”
魏庚没理程慕言，直接对蒋宁说：“少废话，再不动筷子接着抽他了啊，就你现在瘦的干巴巴这样儿，我就算抽死他你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唉。
唐心有心插话劝一劝，但又觉得可能也没什么用，蒋宁现在这个体力大概也真不是魏庚的对手，何况魏庚身边还有个默不作声任凭魏庚胡闹的禹老大。
蒋宁都急躁的出汗了，但莫名其妙觉得魏庚说的似乎也对。
说起来，其实他也不是从记事起就开始吃素的，而是从懂事起，而且确实也不是自愿的。
当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法，要抵消他身上带着的晦气就得吃素，他就信了，自此之后一口荤油都不碰。
如今奶奶没了，程慕言同意了分手，现在他们也只是朋友关系，他确实也没有什么至亲可以克了，也没什么可以顾及的了。
拧巴了半天，蒋宁豁出去了一般拿起筷子，端起那碗肉就开始往嘴里塞，塞的又急又快，也很慌，塞完放下碗的时候手都是哆嗦的。
程慕言愣了一瞬，随后突然站起来，转头就跑出了屋子。
毕竟眼泪突然不听话，但凡再迟一秒钟，程慕言觉得自己就得当着一屋子人的面丢个大脸。
也不知道自己心里这是什么滋味，有点欣慰，但更多的是难过和心疼。
他从来舍不得强求蒋宁。
在院子大门的门槛上坐着平复了很久，刚缓过来，魏庚就出来了。
魏庚在身边坐了下来，程慕言立刻挪了个位置，恨不得离他八百丈远。
魏庚笑笑。“帮你这么大个忙，怎么感谢我？”
感谢？
程慕言这会儿简直是费尽力了洪荒之力才克制住干一架的冲动，瞪眼看着他：“你要脸吗？”
魏庚说：“有的时候解决问题就得简单粗暴，靠他自己得墨迹到猴年马月去？”
“那你也不能这么逼他啊，你没看见吗，他都哆嗦了。”程慕言说。
“你是在这里呆久了脑子冻没了吧？”魏庚说：“十几年的习惯，他要不是自己早就有想法，我就是抽死你也没用。”
“嗯？”程慕言拧了拧眉。“你什么意思？”
魏庚说：“把肉放他面前的时候，一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已经犹豫了，不过是推他一把。”
“我怎么没看出来？”程慕言说。
“你这叫当局者迷。”魏庚说，“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同意分手，还不哭不闹的。”
“你知道什么啊，只要他不跟自己较劲，要分手就分呗。”说着，程慕言白他一眼：“反正就是嘴上说说，他在我眼皮底下，也跑不了。”
“呵呵...”魏庚笑了笑，又点了点头。“嗯，成长了啊。”
“嗯，不然怎么办。”程慕言顿了顿，又微微叹了口气：“我真的很爱他。”
这时，村子不知道谁家正好放烟花，一团明火冲上天空后迅速炸裂，绚烂的光映在了程慕言的脸上，连同烟花一样，明晃晃的。
魏庚抬手按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会好的。”
...
☆、第 83 章
当地大年夜有熬夜守岁的习惯，但奶奶是南方人，生前从来不讲究这个，每年过了十二点就撵蒋宁去睡觉，蒋宁过往的每一岁都在自己的屋子里一个人偷偷守的，今年奶奶不在了，没人赶他去睡觉，还多了一帮陪他熬夜的人。
大家都不愿意去住酒店，也不愿意去借住邻居家，就挤在蒋宁家的两间小屋子里。
蒋宁把屋子里的炉火烧的很旺，给大家一人一杯泡着茶，听他们瞎聊，程慕言和魏庚几乎两句话没说完就得掐起来，蒋宁除了照顾他们，时不时的拉个架，闹哄哄的大年夜，难过的气氛都稀释了不少。
大年初一，蒋宁按习惯挨家挨户去给村子里的长辈们磕头拜年，大伙儿本着入乡随俗的原则跟着蒋宁一起去，再一次充分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全村一家亲”。
唐心刚开始还跟着蒋宁磕头，到后来膝盖都疼了就放弃了。
只有程慕言从头到尾坚持了下来，跟蒋宁并排着给村里的爷爷奶奶们磕头，毕竟他们都是对蒋宁好过的人，他心里满怀感恩。
更重要的是，这种拜遍所有高堂的仪式感也让他挺踏实的。
后来的几天里因为朋友的存在，蒋宁特别忙，毕竟朋友们每天都得吃喝拉撒，还有出去看山看雪看风景的各种要求，他都得配合。
村长和其他叔伯婶婶们偶尔有人过来，看到蒋宁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也都纷纷放了心。
日子过的轻松了，时间流逝的就格外的快，转眼间，春节假期结束，大家该回北京了。
唐心定票的时候是把所有人的票都给订了的，包括程慕言和蒋宁。
但蒋宁一直都还没有决定好到底要不要回北京，很纠结。
临走的前一天，蒋宁去厨房的隔间里续香的时候发起了呆，一根香在他手上都快烧完了都没插香炉里，直到禹峰冷不丁走了进来他才回了神。
唉。
蒋宁赶紧把残香灭掉，又拿几支新的点上，然后退出隔间。
有些尴尬。
禹峰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转头看着隔间，淡淡笑了笑。“我家里也有，每次出任务或者有什么重大事件也都会拜一拜，祈个平安顺利。”
蒋宁“嗯”了声，说：“老祖宗们流传下来的东西，一定会有它的道理。”
“确实。”禹峰说，“我尊重传统，但却从来不信这个，或者说不仰仗，生死有命，如果有一天我注定一去不回，那必然不是给谁跪着烧几柱香磕几个头就能解决的事，同样的，家人一生的平安顺遂也不是你迷信这些就能换来的，蒋宁，事在人为，逃避是没有出路的。”
是啊，蒋宁自己也知道，逃避是没有出路的，可他还是怕。
“程慕言是个很好的人，他原本很幸福，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都不愿意让他去承受。”
“可你并不是个心狠的人。”禹锋又笑了笑，继续说：“况且心再狠，面对爱的人时，刀子也会变成豆腐，放不开的。”
蒋宁沉默了片刻，问他：“当初你拒绝魏庚，也是怕他会因为你而受到伤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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