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王势大,每年吃了朝廷不少银子,你可有所获?”秦棠溪慢悠悠道。
段钰脑袋懵了一下,上门是来要银子的?她慌道:“我可没拿一分,是都督与县主商议的,同我没有关系。”
话说完了,她想到不对,立即又改口道:“抄家得来的东西都登记在册,不会有人贪污的。”
“你说不会,就肯定有人会。”秦棠溪道。
段钰不肯,道:“您怎地同我唱反腔,反正我没有拿。”
“嗯,你给我拿一份最全的登记册。”秦棠溪斟茶,将一盏煮好的茶推至段钰面前,继续说道:“你是庶女,留在并州无甚大用,上头有你嫡姐压着,你永远都没有办法出头,如今来看,留在洛阳,执一兵,娶一佳人,便是最好的。”
段钰心动了,唇角蠕动,道:“你要动并州?”
“不动并州。”秦棠溪摇首。
段钰放心了,颔首道:“我让人回去偷一份来,你答应我的,不动并州,其他随你。”
秦棠溪也作了保证,两人达成一致。秦棠溪瞅见她放置一侧的画像,道:“秦相的孙女,温柔贤淑,聪慧少有。”
提到美人,段翎眼波微动,立即翻开画像去找,“哪个、哪个?”
秦棠溪替她看一眼,故作一叹:“陛下没有给你,藏了起来。”
段钰恼了,“陛下说话不算话,我这就是去找她。”
“眼下不成,不如你自己去看秦相的孙女相貌如何。”秦棠溪拦住她,故弄玄虚。
段钰信了,当真不去找皇帝,找了时间去瞅瞅秦家的姑娘相貌如何。
她暗地里盯着秦相府,盯着秦大姑娘出府,一旦出府,她立即就屁颠屁颠地跟上,跟了两日后,秦大姑娘不出府门了。
不出府门,她就想起并州儿郎□□去幽会,想了想,她便去做了。
第二日,秦相就将这位新晋的威化大将军告了,告她□□拐带他的孙女,被发现后还理直气壮地打伤了府里的侍卫,最后更是嚣张地扬长而去。
皇帝正在喝茶,闻言后脸色铁青,忙令人搬来凳子,口中安慰几句。
皇帝是女子,又逢年少,安慰的话听起来绵绵软软也很好听。
“并州风气不如洛阳,段小将军怕是喜欢秦大姑娘。事情闹成这般,秦相回去问问大姑娘的意思,若是愿意,就结两姓之好。”
“大姑娘若愿意,朕出一份嫁妆,必不叫她被人轻视。”
“段小将军英武,功夫好,也是个良人。”
秦相渐渐地安静下来,面前的人是皇帝,说起话来完全没有一点架子,没有皇帝冷面威压,轻声细语如同他的孙女一般。
他叹道:“陛下有言,臣不好再揪着不放。”与并州结亲,也是一桩不错的婚事。
事情成了。
皇帝笑着颁布旨意,秦相领旨后慢慢地退出太极殿。
站在垂龙道上,感觉哪里不对,他好像说的是孙女,未曾言明是哪个孙女,陛下怎地就知晓是他的大孙女?
遭了,失策了……皇帝给他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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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钰将登记册送至秦棠溪的府上,寒风凛冽,冻得她瑟缩了下,旋即大步迈过门槛,雄赳赳气昂昂。
秦棠溪接过册子,笑着给她看茶,道:“府邸修缮得如何了?”
“还在修,年底能搬进去。”段钰欢喜道。
秦棠溪颔首,“先恭贺你了。”成家立业,段钰如今也算两全了。
“先谢大人了,我先回府。”段钰不敢久坐,在秦棠溪面前总得瘆得慌,不如在陛下面前自然。
秦棠溪起身,目送她出府,等人消失后,令人备马车,入宫去见皇帝。
登记册上与康平送来的册子差距颇大,悬殊足以有一座长公主府邸。藩王在封地势大,又有朝廷的食邑,早就成了土皇帝。
这次动了心思,花了这么大的气力在,可不单单为那么一点银子。
段家贪污不少,康平亦是,皇帝拿了这么大的证据,可想而知后续的事。
秦棠溪同皇帝先道:“我答应不动段家的。”
“敲山震虎,拿回银子,其他不管。”明姝将册子放下,整个人躺了下来,枕在秦棠溪的腿上。
少女明眸善睐,眉目艳丽,笑起来依旧好看,比春光还要动人,秦棠溪抚摸她的眉眼,笑道:“你眼里就只有银子了。”
明姝明眸深深,勾了唇角,语气凌冽:“钱财乃是身外物不假,可都是朕的银子,贪了朕的银子,就该吐出来。”
生气起来,倒有几分吓人,秦棠溪立即止住话。
作者有话要说:秦相:草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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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嫁衣
很快,明姝又道:“朕不气了。”
明明是那么镇定从容,可秦棠溪觉得她憨态可掬,摸摸她脑袋,道:“贪一字很容易让人弄混,陛下知晓就不算贪。”
朝廷上下干净者甚少,两袖清风者亦有,皇帝不是不知,而是装作不知,贪污者比比皆是,除之甚难。
要想一锹挖到底,会动了朝堂根本。
看见等同未见,并州这次就是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就成。
明姝也跟着叹气,道:“康平心为百姓。”
秦棠溪笑了,“本就是如此。”黑白之分虽容易,可人心却很难计较,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艘船。
明姝没有作声,但她胸襟比以往开阔许多,不会因此而生闷气。
接下来几日,洛阳城内都在说着秦段两家的亲事,到了十一月底,两府走完了六礼,腊月里就成亲。
段家主母来了,亲自给段钰住持亲事,同样,真正的段家大小姐段翎也来了。
段翎与段钰的英气不同,闺阁中的小姐端雅致,举手投足便可见心性几何。
成亲当日,段钰去迎亲,段翎在府里招呼客人,秦棠溪入府,她款款而来。
论相貌,段翎随其母,温雅如玉,然秦棠溪对她并无好感。
因为她瞧不起皇帝。
随秦棠溪而来的还有皇帝,皇帝穿了一身樱草色小袄,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跟前,发髻上只一对兔毛玲珑如意簪,整个人瞧着喜气洋洋,并无往日为帝的凌冽之气。
段翎不识,只当做是寻常女儿家,令人去招待。
明姝坐在厅内,随手拿了点心来吃,瞧着段翎左右逢源,逗得内眷们眉开眼笑。
秦棠溪睨着她同明姝道:“你觉得她如何?”
“小气、做作,不喜欢。”
秦棠溪依旧笑了,拍拍她脑袋:“人家可是先瞧不起你的,当日太后若以后位相聘,指不定人家就入京了。”
小皇帝看着并无甚威严,并州瞧不起也在情理之中,经撤藩一事后,地方官吏不管再糊弄她了。
凡事循序而进,徐徐图之,才是正道。
明姝大咧咧地吃点心,晃了晃脑袋,道:“她为后,你去哪里?你做贵妃?”
秦棠溪一噎,揪揪她耳朵,也不再同她说话了。
真不会说话。
厅内的客人越来越多,不少人都朝着秦棠溪这里走,言辞间多有恭谨,接着,她们看到了皇帝打扮成的小姑娘,想要行礼,却被皇帝一眼扫过,讷讷地停了下来。
婚礼是在黄昏,日落西山之际,段钰引着新妇入门。英气的女儿家,如沐春风。
宾客亦觉得段家姑娘不错,一文一武,长姐端庄大气,幼妹英姿飒爽。
听着众人的夸奖,秦棠溪点醒明姝:“你可知后宅里的门道?”
明姝摇首,“有何门道?”
“不知道就等着吧。”秦棠溪不再言明。
明姝好奇,耳畔传来不少妇人对段家大姑娘的夸赞,夸她相貌好又夸她满腹诗书,利益周到,最后夸成了花。
从头至尾,都不见她们夸赞段钰。
明姝纳闷,平日她与朝臣打交道,知晓他们心中所想,面对这些不走常路的妇人们,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阿姐,论品阶论能力,应该是段钰在前。”
“段钰的位置多高,段翎的位置就会更高。段翎志不在贵妃位,那你可知,还有什么位置可让她惦记?”秦棠溪唇角勾了勾,目光罕见地露出几分厌恶。
明姝摇首,“后位吗?”
这个答案显然是不对的,明姝没有想通,见到阿姐眼中的光色后,识趣地闭嘴不再问。
行礼后,众人跟着去洞房玩笑,段翎在外间招呼宾客,每走一处,就会引来旁人的夸赞。宾客多又杂,不少小郎君亦在偷窥,而段翎并不在意,笑意端庄,美貌倾城。
洞房闹过,段钰英气勃勃地出来给宾客敬酒,见到皇帝后抱着酒壶就过来了,皇帝拉着她坐下,“说说、你是怎么勾搭秦相的孙女?”
当日她要立后,秦相将这位姑娘藏在府里,礼部尚书都没有得到姑娘的画像。
秦相为人,老奸巨猾。
段钰悄悄告诉她:“我给她说打仗的事情。”
明姝诧异:“不是生米煮成熟饭?”
段钰嗤笑:“那是小人行径。我同她说,并州精兵强武,以战止战,我是如何击破藩王的包围圈,杀至府内,活捉大魏的王爷。”
闺阁女儿家都喜欢英雄,段钰有雄心,战功赫赫,秦家姑娘听闻她的事迹,想不动心都难。
明姝听得咋舌,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明日去宫内谢恩,朕要瞧瞧秦家姑娘的相貌。”
段钰高兴地应了。
散席后,段钰醉醺醺地将皇帝送到府门口,搭在她的肩膀悄悄说了一句话,皇帝皱眉,没有再言,同秦棠溪一道回宫。
转回程的段钰在院子角门见到长姐,她猛地一激灵,酒意散去大半,“长姐。”
段翎笑意温婉,“秦大人身侧的女子是谁,你怎地那般恭谨。”
段钰老实道:“那是陛下。”
段翎拧眉,几息后就舒展眉头,问庶妹:“你同陛下感情深厚?”
段钰摇首不认,段翎看了她一眼,没有再问,转而说道:“注意你的分寸。”
庶出的妹妹有今日的功绩,于她而言,也不算坏事。
段钰心中不喜,但对方是长姐,她也就认了,目送人离开,自己兴冲冲地找媳妇。
洞房花烛夜后,满心欢喜地入宫给皇帝谢恩。
秦家姑娘秦星晚也是一副含羞之色,皇帝见后,赏赐了些东西,段钰喜滋滋地接下,拍胸与皇帝保重,她必会帮助陛下立后。
秦星晚纳闷,皇帝立后与这色胚有什么干系?
回府后,她少不得问了一句,色胚悄悄地告诉她,“陛下喜欢秦大人。”
秦星晚问她:“哪位秦大人?”秦是大姓,洛阳城内的勋贵有一半都姓秦。
段钰偷偷道:“前长公主。”
秦星晚大吃一惊,“这、这……”这了半天,说不出一字来。
到底是祖父是秦相,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言笑晏晏道:“喜欢便喜欢,你当把握住分寸。”
这句分寸可与昨夜不同,温声细语听得段钰心中舒服极了,当即就抱起媳妇往屋里走。秦星晚不肯,“放下我。”
段钰不听,重复昨夜的事情。
事后,秦星晚给祖父递了一封信。
没过几日,秦相登上秦府的门第。
消息传到了太极殿,明姝笑了笑,文青好奇:“陛下为何笑了?”
明姝招呼他近前,低声说:“朕要立后了。”
文青算是聪慧之人,闻言还是不解,小皇帝却露出神秘的神色,他只得作罢。
过了两日,秦相上奏,立秦棠溪为后。
满朝震惊,御史台以血脉为由反对,奏疏写了之后片刻就被撕毁,秦棠溪并非长公主。
又拟有违祖制,写后想起德宗陛下立小皇后,奏疏再度被撕毁。
一时间,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翌日,朝臣并无人反对,风平浪静。
皇帝在太极殿内干等了半日,无人来请命反对,她同文青嘀咕:“好像哪里不对劲?”
文青笑道:“陛下筹谋得好,大人又离京多日,不问朝政,不干预朝政,藩王刚撤,营中士气大振,这个时候他们都聪明着呢。”
小皇帝为此事计划多年,提拔并州、提拔段钰不说,康平县主又在内领着皇族人,他们向来以章安大长公主为先。
章安大长公主附议的奏疏都已送到太极殿,实在想不明白该有什么人来反对。
明姝等了一日后,策马去了秦府。
冬日凛冽,秦棠溪亦没有出门,在府内赏梅花,而安太妃在当日‘身世曝光’之际就搬离的府邸。
偌大的府邸仅秦棠溪一人。
门人引着明姝入内,到了内院后,秦棠溪坐在廊下,迎着寒风,身姿挺拔,明姝快速走过去关切道:“你可冷?”
说罢就要脱下抵御寒风的大氅,秦棠溪按住她的双手,引着她坐下,自己肩背松懈下来。
“那日秦相来府,他愿意提出立后,我必须在他死后照顾他的儿孙。”
“他跟随我多年,当年是你父亲令他助我,如今他身子不好,想以此作为交换。”
“我答应了,陛下……”
秦棠溪欲言又止,转首凝望少女粉妍的面容,“我今日在等太极殿的消息,等着朝臣反对,等到现在,却是你来了。”
当初那么复杂的事情,今日却做得尤为简单。
这个时候她很清醒,脑袋就被冰水浇过一般,不敢出门等着,就在这里静静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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