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疯了
丹犀前寒风凛冽,众臣被冻得瑟瑟发抖,就连明姝都找了暖和的地方躲着。
温瑕跟在她的后面,一步不离。
殿内许久没有声响,荣昌侯一党等得不耐烦,吴谙更是在人群中不断同人说话,似在煽动。
秦相在里头也听了几句,也没有多加在意。
天色漆黑一片的时候,殿门打开,众臣焦急地抬首看过去,太后在前,面色不快,径直离开。
长公主步履慢了下来,迈过门槛的时候迎向众人,“皇帝驾崩,先捉凶手,奏疏一律送到孤这里来,先以皇帝丧仪为重。”
两人竟未商议好。
荣昌侯闻言更是迫不及待地追着太后的脚步而去,吴谙不动声色地站在人群里,境况不明,也不会主动开口。
“且散了。”长公主又吩咐一句。
越过人群,只见阶下多了一盏四角宫灯,悠悠扬扬,照亮了小姑娘的面容。
昏暗的光色下,冷风凄楚,明姝冻得瑟瑟发抖。
秦棠溪步步靠近,走近明姝的时候,将手心贴在明姝的心口上,感受到一阵跳动。
是生命的象征。
“明姝,我替你去报仇,好不好?”
明姝没有回答,隐隐感觉皇帝驾崩与秦见晗有关。
那样爱恨分明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皇帝这么侮辱她呢。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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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见晗是后妃中品阶最高的,宫殿也是最奢华的,灯火摇曳下,雕栏画栋,迷离的黑夜下,更似梦境。
明姝站在宫门口,昂首看着精致的殿宇,公主府格局雅致,一亭一楼阁,都是殿下亲自设计的,奢华中透着文人的雅观。
而这座宫殿,除去精致外,就是庄严、冷清。
入门可见光秃秃的枝头,并没有修建,另外一侧是一池塘,水面上漂浮着枯黄的枝叶,还有泛着鱼肚子的锦鲤。
与外观上的精致截然不同,可想而知,这里的宫人有懈怠。
越往里面走越能感觉到一股冷意,三三两两的宫人站在角落里,交首攀谈,看到她们进来就像没有看到一样。
殿下在前走着,她紧挪着脚步跟上,一步一步,最后,走到殿门外。
殿内灯火通明,还能看见影子在里面挪动。
宫人过于懈怠,连来过问她们是谁的举止都没有,秦棠溪只好自己推开殿门。
秦见晗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赤脚走在冰凉地地砖上,脚尖踩着脚后跟,就像过家家一样走着。
“你杀了陛下?”秦棠溪走进殿。
秦见晗脚尖踩着脚跟后停了下来,但她能保持平衡,一点都没有倒下的样子,她转眸看着长公主:“这是您教的,谁若对不起我就让谁付出代价,我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杀了赵澜,甚至背叛您,而她怎么做的?随意羞辱我,将我与那些勾栏里的女子相提并论,既然如此,不如就让她去地下思过。”
她很冷静,没有一丝悔过的意思。
明姝忽然不气了,相比较复仇而言,皇帝的背叛才是对她最严重的惩罚。
试问,放在心尖上的人屡次折辱你,比杀了你还要难受。
夜渐深,万籁俱寂。
秦棠溪沉默良久,许多话都说不出来,原本以为秦见晗会害怕,会求饶,可是她没有,甚至还在庆幸。
“姨母,你知道她怎么晕倒的吗?”
秦棠溪不言。
“太医说纵情过度,我在她的寝殿里放了催.情的东西,会慢慢渗入她的身体里。既然那么喜欢玩,我就让你玩完。姨母,你喜欢赵澜对吗?”秦见晗扭头看着她,眸色生辉,没有沮丧。
“你喜欢她就应该说,我不喜欢她,是皇帝告诉我,信国公是你最大的助力,只要除去信国公,她就能顺利亲政。你听听,这些话是不是在糊弄傻子?我问过她,她说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性命,可是昨日她吩咐人去杀你看。你听听,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皇帝曾说我是最好看,可信国公府才刚倒下,她就去喜欢明姝……”
秦见晗猛地嘶吼一声,手指着门旁的明姝,双眸通红,恨道:“你凭什么、就凭那张脸吗?那日明姝被骗进浴池,是我给姨母传的信。你应该感激我,不然你就被毁了。你应该感谢我我没有杀你,杀了你、还有无数个明姝出来。”
说到最后,语句颠三倒四。
寂静的殿宇中充斥着秦见晗的恨意,将偌大的殿宇装满。
许久好,秦棠溪缓缓吐出一口气,“赵澜待你不薄,你却害她性命。到头来,自己食了恶果。”
“是、我是食了恶果,所以我就要除了给我恶果的人?就算下地狱,也要一起。”
蚀骨的恨意见秦见晗逼疯了,就算是死也容不得那人在世间快活,由爱转恨,由满怀希望到今日的绝望,皇帝给了美好的梦,又亲自将它打碎。从小陪着长大的姨母对她不管不问,几番嘲讽,慢慢的将人逼入绝境里。
秦棠溪转身看了一眼明姝,明姝深深望了一眼,她不和疯子计较。
回去的路上,秦棠溪自己提着宫灯,小姑娘的手在昏暗中摸了摸,慢吞吞地摸到秦棠溪的手。
“阿姐,让她活着。”
有的时候死了比活着快活。
秦棠溪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明姝又添一句:“将她和那些女人关在一起。”
秦棠溪没有质疑,甚至一句都不多问。
回到太极殿的时候,案牍上的奏疏堆积如山,秦棠溪叹了一声,推着小姑娘去休息。
明姝不肯,反拉着她一道去偏殿休息,“一夜不睡就没有精力和太后耗着,我们先睡一觉,明日清晨就将这些派下去,小事令六部做主,大事再询问你。先帝就是这么做的,那时我听见他这么吩咐的,事急从权,就这么办。”
“有理有据,听你一回。”秦棠溪轻易就答应下来。
晚间,两人照旧躺在一间榻上。
偏殿是临时搭置的床榻,不如公主府的暖和,本是一人睡的,现在躺了两人感觉一动就咯吱作响。
明姝动了两下,寂静的殿宇里就荡着回音,吓得她就不敢再动了。偏偏殿下身上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进去,让人十分难熬。
熬着熬着就睡了过去。
一夜醒来,身侧多了几名宫女,与她年岁相当,笑容可掬,“姑娘醒了?”
榻侧早就空无一人,她摸着冰冷的一侧,便道:“殿下几时走的?”
“三更左右,吩咐奴等莫要扰了姑娘。”
明姝没有再问了,自己一人用了早膳,又用了午膳,日落黄昏的时候都没有见到长公主。
但她渐渐发现自己走不出去,外间的人也进不来,食物都是送到门口来,再由宫女去接。
也会当着她的面来试毒。期间她问过几次,并无人知晓这里怎么回事。
明姝心中渐渐起疑,想等晚上长公主回来的时候问一问。
静候到子时的时候也不见人回来,她等着着实不耐烦的时候,宫女拾星进来伺候她洗漱。
拾星是这里管事的宫女,也是她去接的食物,其他几人都需听她的吩咐,可见她应该是最清楚这里的情况。
明姝直接开口询问:“殿下今日可回来?”
“奴婢不知,殿下未曾传话回来,姑娘该休息了。”
嘴巴很严,明姝又问了几句,照旧什么都不知道,她也只好乖乖躺下。
躺在榻上,她还是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屏息凝神大半夜后,外面什么都动静都没有。
快要天明的时候才迷惑睡了过去,一觉到了午时。
吃过午膳后,她借故去屋檐下走动走动,拾星毕恭毕敬地跟在她的身后。
冬日里并无甚景色可看,走来走去,就那么几棵光秃秃的树干,索然无趣。但明姝装出尤为喜欢的样子,走着走着就来到墙根下,她扬首望着虚空,墙外面的那刻也是没有声音的。
皇帝大丧,怎地这么安静,显然是有些古怪的。
回到寝殿后,她也不再装了,立即吩咐拾星:“你去给殿下传话,就说我想见她。”
拾星未经思考就直接摇首,“殿下吩咐过了,您就在这里休息,她得空就会回来。”
“得空是什么时候?”明姝耐心等着她的解释。
拾星就不肯开口了,伺候她梳洗。
又过了两日,明姝比对着日历,算一算时日,后日宜祭,皇帝的灵柩应该送往皇陵了。
那么殿下就会得空了。
也就两日,熬一熬就过去了。
耐心等了两日后,还是没有等到殿下,明姝坐不住了,搬了几张凳子放在墙根下,自己爬着就要□□出去。
拾星等人吓得直呼使不得,搬凳子的搬凳子,扶着明姝就将人拉了下来。
闹了一通,外间什么光景都没有看到。
明姝沮丧了,躺在榻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害怕吗?
她不害怕,就只担忧殿下的处境,是不是陷入困境来不了?
想想也不对,若是殿下陷入困境里,她早就拖出去被杀了,哪里还会安稳过了几日。
应该是殿下故意不来见她的。
干巴巴地又等了两日,宫门终于开了,明姝提着裙摆就冲了出去。
打开后,不见殿下,却见信安王妃几步走来。
明姝朝着她身后看了一眼,并无殿下的身影,她乖乖巧巧地唤了一声王妃安好。
信安王妃携着她的手往寝殿走去,明姝还不死心地回头看一眼,结果还是没有,她就忍不住问道:“王妃,殿下可曾安好?”
“她握有权柄,不会有事。倒是你,在这里待了几日,可曾感觉到哪里不同?”信安王妃开门见山。
明姝心里敲着鼓,面对信安王妃面上的肃色后不知不觉道:“殿下称帝了吗?”
会立她为后吗?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卡了,晋江老是吞作话,这是什么猫病。
第59章 登基
“明姝,她在为你铺路,为你筹谋。”信安王妃顿住脚步,转身凝望着依旧被蒙在鼓里的小姑娘。
几日来,外间翻天覆地,可这里很安静,就像是世外桃源,外面的喧闹与纷争都传不进来。
可想而知,秦棠溪将小姑娘保护得有得好。
明姝惊得站在了原地。
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信安王妃这几句话竟盖过了这几日以来的恐慌,殿下在为她铺路,铺什么路?
小姑娘怔怔的样子让信安王妃略有几分心疼,她忽而能体会长公主的苦楚了,若是可以,谁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姑娘牵入泥潭。
她眉心跳了跳,“明姝,你与平儿换了人生,她本该是明家的女儿,后来长公主出于私心,不肯将你还给我,反让平儿成为信安王府的郡主。如今国无储君,你是最合适的。”
“我、平儿、换了?”明姝懵懵懂懂,忽然想明白殿下为何迟迟不肯圆房了。
原来阿姐是真的阿姐。
原来这副身体竟与她有几分血缘,自己同她不就是同出高宗一辈。
“我做了皇帝,是不是就可以……”明姝蓦地停顿下来,就算她做了皇帝,也得不到阿姐了。
“我能出去吗?”
“可以,登基的时日定好了,她在太极殿,明姝,你若真喜欢她,就该分清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情。世间都是先爱情后亲情,而不是先亲情后爱情,你该理清先后顺序。”
明姝不听,甚至都不闹,走出那道宫门的时候没有快感,甚至还有几分压抑。
这一刻起,她不喜欢自己的身体。
走到太极殿外的时候,早就没有了当初剑拔弩张的气氛,更没有成排守卫的禁军,只有三三两两的宫人内侍。
那些宫人不认识明姝,不知这是刚定下的新君,甚至拦住她的去路:“哪里来的,可知这是重地,不能随便逗留。”
明姝呆呆地望了他两眼,从袖袋里掏出来长公主的玉令,“我见殿下。”
内侍识得玉令,脸色立即换了,毕恭毕敬道:“您稍等。”
趋炎附势。明姝记下了,这一刻更加体会到了权势的重要,面对巍峨肃穆的殿宇,她慢慢生起了厌恶,尤其是那道沉重的殿门,阻碍了太多。
恰好周遭有禁军经过,她疾步走过去,抢过一人的刀迅速爬上了台阶。
被抢刀的禁军吓得连忙去夺:“放肆……”
明姝身形很快,眨眼间来到殿门外,宫人内侍惊得不行,却惧于她手中的刀而不敢靠近。
明姝面上厌恶的神色让众人分不清情况,但他们见到她疯了似的砍向那道殿门,只觉得这人脑子坏了。
太极殿是历朝历代朝会议事之地,象征着皇权,又是皇室追捧之地,哪里能容得这么乱砍。
明姝连砍数刀之后,禁军要开始拿人了,不敢不顾地拔刀就冲了上去。
“快住手、快住手……”
“都退下。”
殿内一声斥声,禁军手中的刀调转了方向,回到刀鞘中。
明姝却像没有听到一样,疯狂去砍。
殿门前小小的身影晃动着,秦棠溪不发一语,甚至就这么静静看着。
直到明姝精疲力尽地停了下来,她才缓步走过去,指着她砍下的痕迹:“你看它们表皮虽伤,可内里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你能做的就是凭自己的能力,将它换下来。开国至今,没有人动过这道殿门,你若可以,便去做。蛮力是没有用的,只会伤害你自己。”
明姝大汗淋漓,脊背都湿透了,冷风一吹,遍体生寒,转身怒视着秦棠溪,不说一语,却缓缓地朝后倒了过去。
秦棠溪大吃一惊,快速伸手扶住软下来的身子,忙让人去找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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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门被砍下数道斑驳的痕迹,秦相得了长公主的吩咐令巧匠来修,得知是新君所为后就令人按下此事。
朝堂不宁,传出去这件事,新君没登基就被人诟病,少不得又会生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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