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君不过十六岁,正是花般的年岁,模样可人,又不摆什么架子,拾星也愿意跟着她。
点心捧到眼下,明姝不好拒绝,咬了一口后,嘴里甜丝丝的,心中的郁气也散了不少,便道:“你以后也谨慎些。”
拾星笑笑不语,认真地伺候着。
快到用晚膳时候,吴太后来了。
拾星脸色一沉,明姝却站起身去迎。
吴太后与往日一般,脸上依旧有着胭脂的痕迹,今日穿着品竹色的宫装,见到明姝后亲切地摸着她的小手。
明姝嫌弃,不动声色地拒绝,她知道,陷害信国公府的还有吴太后和吴家,她不会放过的。
新君稚气未脱,小脸紧绷绷的,一看就是不高兴,吴太后见她收回手就没再碰了,引着她一道坐下,亲切道:“进宫可还适应?”
秦棠溪用了障眼法让她吃了大亏,掳来一个假郡主,害得她失了先机。
两人一道坐下后,明姝就往一侧坐了坐,吴太后反而唤她近些。
明姝不爱伺候她,以前作为臣女是没有办法,现在她要做皇帝了,更不会藏着自己的心情,直接就拒绝了。
吴太后面上过不去了,讪讪道:“可是谁惹着你了,大可告诉哀家。”
明姝漆黑的眼珠子默默转了几下,再傻也明白过来,太后是来挑拨离间的,她警惕地朝着门外看了一眼,低声道:“长公主将司寝杖毙了。”
吴太后故作震惊:“为何?”
明姝悄悄道:“说我还小,不必知晓那些事。”
太后老脸一红,明帝怎么驾崩的,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原是为了这件事,你年岁都不小了。长公主是有些过分了,提点一二就罢了,怎地将人打死。”
明姝立即狠狠点头,“就是、就是,长公主管得太宽了些,她当时可曾管过明帝?”
太后坐不住,长公主若管一管明帝,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地就去了。
明姝又道:“长公主自己清心寡欲,怎地让旁人也学着。”
门口的拾星听到这句话后心口一跳,忙朝着长公主跪了下去。
秦棠溪揣摩,她清心寡欲?
作者有话要说:明姝:我好不容易找到的驾校被她一锅端,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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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投喂
吴太后此行不过是为了试探新君,然而几句话偏离了主题,新君竟与她说起房事。
殿内本该剑拔弩张的气氛竟朝着不正经的方向发展,新君粉面娇柔,一点都没将吴太后当作外人,甚至同她说起私密的事。
匆忙赶来的长公主只当她会吃亏,听到那么多话后显然担忧是错误的,她吩咐拾星道:“不要告诉她孤来过。”
拾星领命,转首看向屋里,新君依旧是神采飞舞之色,滔滔不绝,相反,吴太后一脸痛苦。
初次交锋后,明姝感觉到疲惫,然而简单片刻后就打起精神,目送着太后坐上车辇离开。
接下来几日,都很安静,直到登基。
吴太后是明帝的母亲,不能赶出宫,信安王妃是新君母亲,自然会封了太后的尊位。
新君去年就成年了,登基后,朝政依旧在长公主手中,两人相处也算融洽。
登基半月后,吴太后提议给新君立皇夫。
明帝喜欢女子,未曾立后,只纳了后妃,吴太后却让新君立皇夫,绵延后嗣。
明姝目瞪口呆,面对吴太后的强势,选择避其锋芒,“我、朕听长公主的。”
新君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是傀儡,倒令吴太后满腹的话无从出口。
秦棠溪手段了得,将明姝的过往都给抹去,就连太后也不知这位新君就是之前长公主藏在府里的花楼女子。
“陛下年岁不小了。”
“长公主说朕年岁还小。”明姝笑嘻嘻地捻了一颗糖塞入自己口中,丝毫不觉得做傀儡可耻。
吴太后噎得干巴巴地看着新君,果然是民间来的,毫无大用处,不过这样也好,就能轻易将人掌握在手心里。
“陛下心思是好的,哀家十四岁就入宫了。”
明姝漆黑如墨玉的眼眸眨了眨,“那您为何到二十多岁才生下明帝?”
“你……”吴太后最痛恨被人揭短处,尤其是当年的旧事。
安南书一进王府就诞下秦棠溪,几乎夺走了乾宗的目光,她使尽办法也没得不到一丝宠爱。
新君真是没眼力见,真让人厌恶。
但表面上还是言笑晏晏,同新君亲切道:“我身子不好罢了,但我瞧你身子很好,应该早日诞下子嗣。”
明姝扮作无辜道:“我不喜欢男人,我要立后的。”
“不行,你是皇帝,不能胡来。”吴太后没来由地冷了脸色。
明姝睨着她:“朕听长公主的。”
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句,吴太后厌恶至深,心里骂了一句窝囊废,孬种。太聪明的人不好对付,但窝囊废是最好控制的,她能听长公主的,也能听自己的。
“听她做甚,她与你抢权,你被她卖了都不晓得。”
明姝低头,袖口中的手中慢慢地搅在一起,犹犹豫豫,半晌后蹦出一句话,道:“那也无妨,朕乐得清闲。”
吴太后一口气没喘过来,险些晕了过去,吓得内侍宫人忙去喊太医。
吵吵闹闹半个时辰后才醒过来,一醒就开始哭诉,指责新君毫无作为。
明姝畏畏缩缩地站在一侧,最后,将长公主引了过来。
秦棠溪扫了一眼小姑娘的软糯模样后,心中叹息,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朝着吴太后榻前走过去。
吴太后哭得喘气,就差捶胸顿足,见到秦棠溪来后就骂道:“长公主狼子野心,择一窝囊废做新君,非要丢了我魏基业才肯罢休。”
“太后慎言,比起明帝荒淫无度,她哪里不足?仁德有方,尚算聪慧,如今也很勤恳。明帝之过,您作为母亲,占了一大半的责任。”秦棠溪不予退让,话里都带着浓厚的责怪之意。
“哀家之过?长公主既为亲姐又是摄政大臣,你可做到了劝谏之责?”吴太后推卸责任。
明姝听到两人的话后翘了翘嘴角,随手从一侧的小糖盒子里捡了一颗果子糖来吃,酸酸甜甜,回味无穷。
两人争执几句后,吴太后气得拂袖离开,明姝当即将糖咬碎胡乱吞进嘴里,迅速扮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阿姐,她让我立皇夫。”
秦棠溪平展的眉眼狠狠地拧起,无端多了几分冷意,只道:“莫要理会。”
明姝眉眼弯弯。
又过几日,吴太后卷土重来,明姝躲到了宫外。
宫内憋闷,宫外有趣的事都,明姝接连半月都早出晚归,不仅吴太后找不到她的人,就连长公主也是如此。
一日间明姝再出门的时候,宫门都不给出了,禁军唯唯诺诺,明姝气得又踢几脚,这才转回宫里去。
气势汹汹来到太极殿后又及时停住脚步,跟在她身后的拾星瞅了瞅主子软下来的怂样后,小心道:“不如我们回去?”
“回去,不太好吧?”明姝舌尖打结。
犹豫的时候,殿门开了,长公主走了出来。
巍峨的殿宇下美人如玉,可多年来积累的气势无端隐入骨髓,就像是明月,一冒头就给人远观不可触碰的想法。
明姝抬头,直视对方,努力装作看不到她身上的气势,高声道:“我要出宫。”
秦棠溪扫她一眼,“小心你的腰,许久不练当生疏了。”
明姝脸色顿时通红,努力将那份胆怯憋回去,重新打起精神:“我不练了。”
“哦,那就别出宫了。”秦棠溪拒绝道。
明姝顿了顿,“练就能出去?”
“不能。”秦棠溪望着她。
明姝咬牙:“你骗我。”
秦棠溪摇首:“不练就没有机会,练了还有几分可能。”
说了等于没有说,明姝狠狠地瞪她一眼,低声道:“我有些讨厌你了,怎么办?”
“我有办法,想不立皇夫吗?”秦棠溪眼梢微提,语气中带了几分商量的口吻。
明姝立即上当了,她狠狠点头,秦棠溪却道:“随我来。”
长公主转身就走,明姝在后面屁颠屁颠跟着,绕过太极殿,往后苑走去。
身后并无人跟着,就两人慢慢走着。
明姝不知她去哪里,揉了揉疑惑的眉眼后,加快脚步追了过去。
最后来到一间暖阁。
宫廷暖阁与其他官宦不同,这里用了特殊的墙料,让人一进去就感觉到暖意。
地上铺满地毯,厚实温软,秦棠溪脱了鞋袜赤足踩在上面,明姝照旧脱了,露出一双洁白的双足。
她踩了踩地毯,秦棠溪引着她上二楼。
阁楼是有五层的,阶梯上都铺着地毯,秦棠溪带着她来到二层,门窗紧闭,闻到了些许厚重的气味。
“多年不曾来过,忘了打扫。”
秦棠溪慢悠悠点亮一盏灯,又朝着小香炉了丢了一块香料,香烟袅袅,很快就冲淡了霉味。
“四楼皆是书,你若看完学会了,我就同你圆房。”
明姝眼皮子一颤,“这里是什么书?”
“什么样的书都有,我在这里待了三年。”
“三年?”明姝惊讶,跑到书柜上随手拿了一本书,是奏疏。
接连翻了几本,都是奏疏,但每本都不相同,叙事不同,格式也是不同。
她好奇道:“三楼是什么书?”
“史书。”
“四楼呢?”
“各国史书。”
“五楼呢?”
“那是个秘密了。”
明姝提着裙摆就要朝着五楼跑,哒哒跑上去后,却发现五楼被锁了,没有钥匙进不去。
她又沮丧地回到二楼,“为何是个秘密。”
秦棠溪却不肯再说了,“秘密就在这三层楼中,四楼的书若是看不懂就去学一学其他国家的语言。”
“这……”明姝听懵了,学海无涯,她学上一辈子也学不完,她立即摇首:“我不学。”
“也可,放弃圆房。”秦棠溪抬脚就走。
明姝急得干跺脚,“我学,你那么聪明都用了三年,那我岂非三十年。”
都老了。
秦棠溪被她懊恼的样子激笑了,“用心些,都是不难,学完这层楼,想来处理政事,游刃有余。”
明姝苦恼,“那我能拿回去读吗?”
“可以,今日拿,明日就得送回来。”秦棠溪答应她,脸上的笑容逐渐便深。
暖阁是她的父亲乾宗皇帝所造,带她进来的时候那年,她不过八九岁。
十二岁那年,她进入了第五层阁楼。
乾宗皇帝去后,明帝登基,她也带着明帝过来。明帝进来的时候十岁,短短几月就放弃了,甚至强力闯入第五层阁楼。
****
新君登基月余后便是新年,又逢大丧,取消宫宴。
明姝在暖阁里待了半月,除夕那夜,她被长公主再度拉了进来。
两人脱去鞋袜,赤足站在书柜前,这里没有窗户,几盏烛火更显阴森。
明姝捧着乾宗皇帝在位期间的一本奏疏,发生蝗灾,百姓苦不堪言,当地官员请求赈灾。
读了几遍后,秦棠溪转眸看了一眼,在她身侧坐下,却见明姝腰间的香囊鼓鼓的,拿手戳了戳,却不知是什么。
明姝解下香囊递给她,“拾星给的。”
秦棠溪接过她的小香囊,里面有一油纸包,她有些不明白,“这里是什么?”
明姝在推敲格式与落款语句,小脸皱了起来,闻言后伸手接了过来。
油纸包里面抱着各色糖,她随意拿起一颗递到对方口中,“你要吃一颗吗?”
小姑娘年岁小,爱吃甜食,秦棠溪也是过来人,除夕夜本该是阖家欢聚的时候,但她被自己拉了过来。
秦棠溪没有动。
明姝不知她喜不喜欢,这么多年来殿下懂她,她却一点都不懂殿下。
但她觉得糖这么甜,肯定人人都喜欢的,她将糖塞到自己的口中,慢慢地,甜味散开。
她低头看了一眼奏疏后,又塞了一颗糖到嘴里,然后,快速地亲到对方的嘴角。
阿姐只说不圆房,并没有不让她亲。
明姝的动作太快,以至于秦棠溪来不及回应,糖就到了她的嘴里。
动作愈发娴熟了,秦棠溪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孙太后近日可与你说了什么话?”
信安王妃母家姓孙,两宫太后并立后,就加了姓氏。
“说了几回,我没在意。”明姝又挑了一颗糖塞进对方嘴里,然后等着投喂。
秦棠却溪没有体会过来,慢慢地将糖给自己吃了。
明姝恼了,又塞了一颗,秦棠溪摇首,她急道:“没让你自己吃。”
秦棠溪这才恍然,自己吃了颗糖,咬下一半自己咽了,然后慢慢地在她唇上辗转厮磨。
相比较明姝的快速,她很自然,等明姝吃下后,她便坐直了身子,唇角上染着不属于自己的湿泽。
明姝这下就很高兴了,高兴地搂着她,“我听话,你就喜欢我,我们就这样过下去,好不好?”
秦棠溪沉默,只伸手慢慢地抚过她的脊背,好不容易才让她听话,怎能又将她往悬崖边推去。
两人躺在地毯上,透着烛火去看漆黑的墙面,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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