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欲饮,秦棠溪按住她的手,自己朝着太后举杯:“太后厚待,陛下不宜饮酒,臣代为饮了。”
吴太后笑意慈爱,“也是一样的,明帝生忌快到了,哀家想去庙里住上几日。”
“太后若去,朕令禁军护卫您的安全。”明姝慨然。
但秦棠溪却感觉疑惑,去年明帝生忌可没有动静,怎地今年就要去了。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听着。
吴太后笑道:“劳陛下费心了。”
她再度举杯,秦棠溪这才允明姝饮了。
宾客尽欢,皇帝与长公主一道离开,吴太后亲自送出慈安宫,等车辇消失后,她才露出阴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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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过后,就是季春,春意正浓,百花绽开,绿意蔓上庭院。
明姝搬了些盆栽的青竹去三楼里,每日洒些水,青竹长得极快,到夏日里就比她还要高一些了。
也在这个时候,乌斯使臣到了洛阳。
鸿胪寺卿亲自去迎,将一行人安置在驿馆中,选了日子设宴款待。
大魏出了不少女帝,女子更能摄政入朝,隐隐有男女平权之兆,但乌斯却是男子为帝,女子成了买卖间的货物。
一入洛阳,乌斯卡那兹王爷就讨要了不少美人,鸿胪寺不肯,就闹到了皇帝面前。
卡那兹怒气中烧,同皇帝叽里呱啦说了一阵,两腮崩得紧突出紧的,额间青筋。
语速过快,鸿胪寺少卿翻译不过来,明姝也是一副不明,卡那兹最后一拍案几站了起来,满殿文臣都跟着心惊。
明姝却慢慢地缓下心神,神色染了几分与秦棠溪相似的冷酷,言道:“使臣不懂大魏的语言也是给乌斯丢人,不如朕给你个机会回去练习,等你会说大魏话再回来。”
卡那兹即刻冷静下来,盯着皇帝,一侧的长公主提醒道:“陛下是女子,王爷怕是不知规矩了,不如孤让人去教教你。”
直视是为大不敬,卡那兹一时间也反应过来,马上同皇帝道歉,换了大魏的言语又说起女人的事,“我们乌斯愿出良驹换你们大魏的姑娘。”
“滚你娘的去。”明姝忍不住骂道,在大魏除去花楼里被卖的女子外没有自由,其他人都是有自己的权力,哪里能同畜生比。
皇帝这么一骂人,鸿胪寺卿目瞪口呆,突然不知道这句话怎么翻译,僵持了须臾后,长公主走至卡那兹面前低语说了几句。
是乌斯语。
他们听不懂,但卡那兹露出笑容,长公主这才高声道:“大魏女子有尊严,与乌斯不同。不如我们拿猪换你们的将士,可换?”
“猪?不行,将士是我乌斯的勇士。”卡那兹拒绝,下意识想明白过来,立即挥动手臂骂骂咧咧。
明姝不耐,张口欲说什么,长公主先道:“卡那兹王爷不懂大魏习俗,不如去驿馆好好学习,先送他们回去。”
乌斯时辰立即勃然大怒,在腰间摸索一番,发现自己的刀早就在进殿的时候就被卸下了,一时间挥拳就要打人。
明姝高坐龙椅,慢悠悠道:“不知礼数,遣送回乌斯,派人告诉他们的皇帝,派会说人话的来。”
鸿胪寺卿立即颔首,立即领命去修书。
一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明姝却气恨在心,散朝后就留下秦捠等人,非要去灭了乌斯。
长公主先安抚皇帝:“何必与蛮荒之地的人计较,边境无良将,这是我们的短处,陛下该明白。”
明姝一时气短,自己在心里将明帝狠狠骂了一通,道:“令下面郡县举荐些良将。”
兵部尚书不赞同,道:“良莠不齐,一时间怕是难以有良将,不如在世家中择取。”
长公主先拒绝:“世家子弟中品性怎样,你我都清楚,先依陛下所言,让各地举荐再择优良。”
兵部尚书不敢违逆长公主的意思,只好跟着答应下来。
出殿后却拉着秦相说道:“长公主无非是担忧手中的兵权被世家分散。”
狼子野心,掌控着皇帝又不知足。
秦相睨他一眼,不言不语,长公主与新君之间的关系尤为密切,不会轻易出现明帝在位的不和。
群臣散后,明姝依旧气恨在心,玉楼春给她的阴影不小,这个时候听到使臣的话后那些不堪的记忆涌入脑海里,尤其是被吴谙逼入绝境。
粗粗呼吸一口气,她起身就朝外走:“我去暖阁。”
“陛下。”秦棠溪察觉不对,朝上那句粗俗的话就显示她心思不对了,又暗自后悔自己对她的疏忽,脚步一转,忙追了上去。
明姝脚程快,几步就拉开了同长公主的距离。
秦棠溪追了几步就只能看着皇帝的身影越来越远,懊悔顷刻间就将她笼罩起来,她徐徐深呼吸,自己一人转回了太极殿。
片刻后,唤来温瑕。
温瑕从宫外赶进来,拘谨地走入殿,“臣见过殿下。”
“去一趟皇陵。”秦棠溪微微垂眸,目光停留在案牍上的白纸上。
白纸写了两字,吴谙。
但用朱笔将两字叉了。
温瑕明白,立即领命出宫,从公主府里挑了些好手,悄悄出城。
****
翌日朝会散后,孙太后出宫,禁卫军随行,皇帝为显仁孝,亲自送出宫门。
回宫后,皇帝依旧回到暖阁。
出乎意外的是长公主也在三楼上。
明姝走近,原本幽暗的双眸慢慢地溢出些许灼热,皱起的眉眼也微微弯出一抹弧度。
秦棠溪坐在地毯上,朝她伸手,如玉的指尖在她灯火下的映照下显得尤为纤细好看,“还不高兴?”
明姝看着她面上的温柔后,不自觉地垂眸,没有扭捏,自然的在她身侧的位置坐下。
但她刚一坐下,秦棠溪从善如流般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手在她脊背上轻轻拍了拍,“怎么哄你呢?”
明姝耷拉着脑袋,蹭着她的颈侧,心口里的空虚渐渐被填满,她咬牙道:“若我父亲在,定会灭了乌斯。”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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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纳妃
太妃回来半月后,就要回去,孙太后不舍,设宴给她践行。
明姝知晓后不明道:“为何要回去?她二人聚少离多,如今又极为方便,为何不多聚聚?”
“她二人从小一道长大,情分自然是有的,或许她们的念想与我们不同。”秦棠溪看着面前幽长的宫道,纵在春日里也有几分萧索凄楚,庄重的威严下让人抬不起头来。
她悠悠想起母亲从小与她说的话,“若是可以,宁愿不入帝王门,情非得已,命运使然,由不得你说一个不字。”
帝王之下,看似满身荣耀,可真正所遇到的都是违心之事。
“她二人一道长大?”明姝好奇,分明是妯娌二人,原本以为是成亲后相遇,没想到还有青梅竹马这么一说,“今日心心相印,怎地又各自成家了?”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哪里有人知晓,命运相遇,总是有情的结局。”秦棠溪凝望着身侧日渐成熟的小姑娘,唇角弯出一抹笑意来,道:“明姝,若是你,再遇到曾经相爱的姑娘可会动心?”
“不会,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更加不会了。”明姝随手从小径上摘了一朵花,野花肆意,多了些浪漫。
她递给秦棠溪,认真道:“她二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人出自秦淮勾栏之地,一人出自簪缨世家,云泥之别,很难想象两人之间竟是青梅竹马。
野花开得极小,或许是宫人的疏忽,竟叫它活了下来。秦棠溪捏着花,想起母亲的遭遇,心中叹息,道:“安家也曾是大家,后来因贪污而被害,母亲被卖入秦淮,与孙太后断了姻缘情分。”
“可是冤案?”明姝眼皮子一跳。
“不是,是外祖父咎由自取。只是这段过往就被母亲掩藏,也被世人忘怀,说到底,母亲也曾受过良好的教养。”秦棠溪惋惜道。
曾几何时,吴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就数度嘲讽母亲身份低贱,宫廷之地,嘴巴烂了的人也是不少。
然而,对于这些,乾宗也鲜少去过问,久而久之,母女二人就成了习惯。
后来她长大了,才知人言可畏,无论你怎么做,总是会有人说三道四,倒不如随他们去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到了庆安宫门口的时候,野花也被秦棠溪丢下,明姝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或许野花不够好看,又或许野花少了牡丹的倾城。
总之,阿姐不喜欢。
进入庆安宫后,刚一抬眸就见到屋檐下的初九。
初九见到明姝也是震动着翅膀,明姝亲自给她打开鸟笼。
鸟笼刚一打开,初九就飞向秦棠溪,稳稳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嘴巴一张一合:“静初等着殿下、静初等着殿下……”
“谁?”明姝一颤,眼中的清透立即被冷厉取代,招呼初九过来,“再说一遍。”
秦棠溪修长的睫羽也跟着轻轻一抖,下意识就去捉住初九,“又浑说些什么呢,在太后处待得不好吗?”
纤细的指尖拂过初九的脊背,初九抖了抖,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字不肯再说了。
殿内的安太妃蓦地摇首,她老了,不知这些年轻人的心思。
秦棠溪所为就是自己挖坑,过些时日狂风暴雨,泥土掺水后下滑,就会活埋了挖坑的她自己。
到时,也怨不得任人。
安太妃再回头看了一眼孙太后,后者捧着茶,津津有味地看着戏。
一眼的功夫,两人走了进来,初九恹恹地站在秦棠溪的肩膀上,皇帝脸色不大好看,但见到太后太妃还是多了些笑容。
秦棠溪神色如旧,没有半点异样。
“你们来了。”孙太后吩咐人去办茶,见初九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奇道:“初九这是怎么了?平常喜欢皇帝,今日换人了?”
明姝睨了初九一眼,“做贼心虚,不敢面对朕。”
安太妃笑了笑,一语双关。
“做了什么事就心虚了?”孙太后还被蒙在鼓里,闻言后更是不明白一只鸟怎么就心虚了。
再观初九,没有往日的骄傲劲头,可不就是心虚。
她淡然的笑道:“一只鸟罢了,何必计较。”
“朕不是和鸟计较,是和人计较,长公主觉得呢?”明姝微微转眸,炙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秦棠溪回道:“陛下是天子,当胸怀天下。”
“朕小气,只可有一人,连这只鸟都容不下。”明姝将初九捉了过来,指尖在她脊背上揉了揉,忽然,动作一顿。
初九翅膀上被人剪去一截羽毛。
“初九,你这是得罪谁了?连毛都给你剪了。”明姝惊讶。
孙太后闻声看了过来,“这、这是谁干的?”扭头看向安太妃,初九今日才刚送回来,一直都跟着安太妃。
安太妃诧异,道:“这是谁干的?”
重复了孙太后的话。
秦棠溪沉默,就像没有听到三人的对话一样。
“这是飞去哪里玩被旁人剪去的吧,以后藏在宫里就行了。”安太妃语气清淡。
明姝看向不说话的长公主,“初九是太后的鸟儿,谁敢剪它的羽毛?找到后论罪该罚。”
那是看破一切的失落与张扬夹杂而成的威胁。
秦棠溪慢悠悠地抬了抬眼眸,“是该罚,陛下令人去查一查。”
她不为所动,甚至带着一股自信。
坚信明姝查出来也不会说什么,亦或是将此事轻轻放下。
明姝面对自信的人莫名笑了笑,“它方才喊着赵静初,莫不是她做的?”
提及赵静初的名字,孙太后心口慌了一瞬,朝着安太妃眨了眨眼睛,“赵静初是哪家的姑娘?”
安太妃心领神会,忙点点头,道:“前几日赵夫人领着女儿去长公主做客,初九应该见到了。”
“见到怎地会说那句静初等着陛下,为何要等着?”明姝穷追不舍。
“陛下怎地在意旁人的私事?”孙太后急忙示意明姝莫要再问。
明姝却像没有听到那样,反而盯着秦棠溪波澜不讲惊的眼睛,“长公主,她等你做什么?”
皇帝太过敏感,三言两语就逼得人说不出话来,秦棠溪垂眸,显然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她拿眼睛示意孙太后阻止皇帝不要再问了,再问就要露馅了。
“无非是些小事罢了,谁能记得起来。陛下怎地在意这些事?”安太妃笑着接过话来。
皇帝笑了笑,“无甚意思,朕见过赵静初一面,模样甚好,朕倒想令她入宫。”
孙太后听懵了,安太妃也是一副讶然,忙道:“陛下是要纳妃?”
“明帝可以,朕就不行吗?”明姝淡笑,眸色露出已经阴冷。
其余三人一点都没有想到皇帝会纳妃,关起门说的事情,哪里能大声说话,尤其是孙太后,脸色已然很不好看了。
“赵静初品性不端,陛下还是换换心思为好。”秦棠溪主动开口,直视陛下眸子。
相反,皇帝很冷静,眉梢眼角都是清晰可见的笑意,“朕觉得她很好。”
“陛下莫要胡闹,选妃也要同礼部说,哪里说纳就纳。”孙太后不同意。
明姝摇首:“朕即刻下旨令她入宫。”
“陛下要一意孤行?”孙太后隐隐生怒,皇帝的性子愈发不如以前,就算是她将人送进公主府,也不能随意将人选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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