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辞洲脚步一顿,随后一转身子。
他麻溜翻过学校围墙,去了祝余家里。
敲了半天的门果然没人应答,傅辞洲拿出手机给祝余打电话,不发信息,他就是要打电话。
“喂…”祝余的声音很低,像是的确不太方便,“我干嘛?”
“你在哪?”傅辞洲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声音有些发沉。
“我在外面,”祝余回答得非常笼统,“不跟你说了。”
“你在医院吧?哪家医院?”傅辞洲不说废话,直入主题。
“你要过来?你不上课了?”祝余皱眉道,“你好好在学校呆着,我没事,一会儿就回去了。”
“你真没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哪?”傅辞洲阴沉着脸,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你不告诉我,我就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的找。师傅,去市立医院。”
“傅辞洲!”祝余像是有些急了,“你不信我!”
“你就是在骗我,”傅辞洲这回确定下来祝余应该就是在市立医院,“趁我还没到地方,你最好把事情全都告诉我。”
祝余挂了电话,魂不守舍地回到祝钦身边:“我们换一家医院检查吧?”
“怎么了?”祝钦问道,“钱都交进去了。”
祝余低头“哦”了一声,有些紧张地往门口看去:“爸…傅辞洲要过来。”
“他知道了?”祝钦问。
“我没告诉他,”祝余摇摇头,“但是他来了一定会发火的。”
“这里这里!”不远处排队的徐萍大声招呼着冲他们摆手惹来周围人的阵阵白眼。
“小鱼,”祝钦按了按祝余的肩膀,“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祝余在原地站了会儿,到底还是摇摇头:“在傅辞洲来之前赶紧结束吧…”
血抽的不多,四管不过也就四十毫升。
徐萍拿着乱七八糟的报告单站在祝余身边,正弯腰和玻璃窗那一头的医师询问着什么。
祝余拉下袖子,剥了颗糖咬进嘴里。
祝钦从保温杯里给他倒了杯糖水,他端在唇边吹了吹,仰头喝下去。
“二月底出结果,”徐萍低头把单子挨个叠好,已经懒得演什么母子情深的戏码,“你们也得来。”
祝余淡淡地瞥了一眼这个女人,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哎哎哎!”徐萍追上去塞给祝钦一张医院的卡,“你自己往卡里充点钱吧,应该不够了。”
祝钦接过卡片收好,同样也没说话。
祝余出门前特地看了看外面,在确定傅辞洲没赶来之前才敢离开。
从学校到医院打车最起码也要二十分钟,应该遇不到。
“大哥!”徐萍就像是阴魂不散,第三次追上来拉住祝钦的手臂,“大哥,我能不能找你借点钱…”
饶是祝钦这样好脾气的人也开始生气,他甩开徐萍,呵斥道:“你自重!”
大门周围人来人往,纷纷侧目去看热闹。
徐萍脸上有些挂不住,抬手一指祝余,嘴碎道:“你怎么不让他自重?我好好的儿子让你养成了变态!”
祝余脚下一顿,扭头朝徐萍看去:“你别把我逼急了,咱俩都没好果子吃…”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被人扣住的后脑。
祝余心上猛地一跳,扭头看过去竟然是傅辞洲。
傅辞洲胸膛起伏,喘着粗气。
他看到了祝钦,也看到了徐萍。
“你跟她来医院?”
事情超出了傅辞洲的预料,他的大脑在几秒内一片空白,连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说。
傅辞洲怎么来这么快?!
祝余瞬间慌了,连忙拉过对方手臂道:“你先跟我过来…”
“靠!”傅辞洲把祝余往旁边一推,几步冲到徐萍面前,“你他妈还敢站在这儿?!”
到底是在公众场合,祝钦挡在徐萍面前把人拦住:“小傅!你冷静点。”
“叔?!”傅辞洲看向祝钦,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叔你知道这人干了什么混蛋事!”
“我混蛋你混蛋?!”徐萍仗着有人拦,指着傅辞洲也开始骂起来,“你干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都不惜得说!”
“你他妈说!”傅辞洲挣开祝钦就要揍人,“你要是不给我说出个门道来,老子今天就让你原地住院!”
医院门口的保安出动,加上祝余一起,勉强压制住暴怒中的傅辞洲。
“还要打人啊?”徐萍隔着几米远小人得志,“你打我试试!我现在手上有东西!我不怕你们了!”
“东西?”傅辞洲额角青筋暴起,“什么东西?”
没人回答,他就看向祝余:“什么东西?!你为什么突然答应她?!”
祝余不说话,抓住傅辞洲的手腕就往医院出口走去。
“自己干了什么自己没点数吗?”徐萍翻了个白眼,“恶心人,我呸!”
祝余指尖发颤,尽量不去听身后的污言秽语。
傅辞洲似乎是懂了什么,反手扣住祝余的手:“她知道我们的事?”
祝余把头偏到一边,没有回答。
“因为这事你答应她?!”傅辞洲猛地一扯祝余手臂,祝余踉跄一步,站在他的面前。
“让她说啊!有什么怕的!”
“傅辞洲你能不能成熟点?”祝余紧咬牙关,克制住声音的发颤,“说了之后呢?你爸妈那边你怎么应对?”
“该怎么应对怎么应对,”傅辞洲压低了声音,“他们就我一个儿子,难不成把我打死?!”
“你想的太简单了!现在根本就不是说出来的时机!”祝余似乎有些崩溃,努力想让傅辞洲明白自己的担忧,“他们是打不死你,但是可以控制你的未来,决定你的去向。你以后怎么办?这事出来之后你自己能做主吗?”
傅辞洲的呼吸也有些发颤了,他盯着祝余,也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我现在只是配型,”祝余解释道,“只有25%的成功率,而且就算成功了,现在抽骨髓只是个小手术,我的心脏病不严重,致死的几率非常小!”
“致死?”傅辞洲就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词语,瞬间咬肌紧绷,眼睛红了一圈,“祝余,你他妈在跟我说什么?”
他把字咬得极重,像是承受巨痛时塞进嘴里的木块,再取出来时已经被咬出深刻齿痕。
祝余喉结上下一滚,把浓重的情绪吞进腹中:“我只是在重复医生的话…”
“这不一样,”傅辞洲一字一句,说得又重又缓,“你去配型,就算失败,那也是因为,失败而没有捐骨髓。”
“我不管配型结果,我要你,因为拒绝,而没有捐骨髓。”
“是你主动的,彻彻底底的拒绝,是拒绝懂吗?”
“是你可以救,而不救,不是因为,救不了,而不救!”
是因为被抛弃、被轻视、被侮辱。
而不是因为救不了、没办法、无能无力。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就连拥抱都不敢用太大力气。
傅辞洲不能接受祝余的生命收到一丝一毫的威胁,更别提对方口中说的,“几率非常小的致死”。
傅辞洲要的,是祝余的尊严。
是可以对这两个烂人说“不”的权利。
“你疯啦?!”徐萍瞪大眼睛,“你小心我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你说,”傅辞洲像是气笑了,他掏出手机,“我帮你说。”
“傅辞洲!”祝余立刻伸手去抢,“你要干什么?!”
傅辞洲用一条胳膊拦住祝余,另一只手播下了傅延霆的电话:“不就是出柜吗?我自己来。”
“傅辞洲!”祝余是大吼出声,“不能说!”
“没事,”傅辞洲推开祝余,“出了事我担着。”
祝余扣住傅辞洲的手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傅辞洲,你在元洲说过听我的话。”
“你还说过不捐骨髓呢!”傅辞洲嗤笑一声,“你现在同意了,那当初的坚持算什么?我挨那一下算什么?”
祝余嘴唇发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要说了,我们就完了。”
傅辞洲看着他,久久不语。
“我们还有以后呢…”祝余几乎是哭了出来,“你不要了吗?”
忙音响了许久后被接通。
“咔哒”一声,是另一头传来的声音。
“如果要用你的命当垫脚石,我宁愿不要。”
电话贴在耳廓,傅辞洲把祝余从自己身边推开。
“爸,”他当着很多人的面,轻飘飘地说出一句,“我喜欢男人。”
第89章 坚持 “别丢下我一个人。”
傅辞洲说完也不等话筒的另一边有什么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旁围观的人发出了一阵唏嘘。
祝余还在一边发愣,像是不能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傅辞洲走向徐萍,被祝钦一把拦住。
“叔,我跟她说句话。”傅辞洲按下祝钦的手臂,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
祝钦没有让开,傅辞洲只好隔着两米远的距离,强忍住怒火对徐萍道:“我警告你,只要祝余的检验报告单出来,不管匹不匹配,我一定杀了你儿子。”
祝钦瞬间睁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
“他要杀人…”徐萍吓得瘫倒在地上,“杀人啦!”
“你尽管去告诉别人,去报警也无所谓,”傅辞洲怒及反笑,猩红的眸中充斥着浓浓的戾气,“警察不能在你儿子身边时时刻刻保护着,别让我逮到机会,不然我直接弄死他。”
“傅辞洲!”祝钦抓住他的衣领,强迫他停下来,“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别以为我是在吓你,”傅辞洲置若罔闻,继续威胁,“解决个废物大不了被关几年,你跟我玩狠的,也别怪我玩回去,有种你就继续,谁他妈都别好过!”
傅辞洲说完,把手里的手机猛的砸向徐萍身边。
“啪”的一声,零件飞溅而起,引得周围一震骚动。
他转身,拉过祝余手腕,带着人走出医院。
随手拦了辆出租,坐上车也不知道去哪。
傅辞洲报了学校的地址,可是车开半路,祝余起了一身冷汗,像是晕车了。
两人只好中途下车,祝余蹲在路边,沉默着没有说话。
傅辞洲去买了瓶水,也跟着蹲在祝余的身边。
“完了,”祝余垂眸死盯着绿化带里的土壤,喃喃道,“都完了。”
傅辞洲站起身,拧开瓶口,仰头灌了半瓶水。
“迟早的事,”他用剩下的水冲了冲手掌,弯腰把祝余拉起来,“祝小鱼,你别太担心,我会把这事处理好的。”
“你怎么处理?”祝余甩开傅辞洲的手,大声吼道,“我都说了不能说不能说,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
“他们在要你的命!”傅辞洲的怒火怎么也压不下去,干脆也在这时爆发出来,“你他妈让我在旁边看着吗?!”
“配型成功还不一定呢!万一失败呢?!我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和一个畜生赌,是赌不赢的,”傅辞洲抓住祝余的肩膀,五指收拢,“如果配型失败,她儿子基本上就没救了,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心理扭曲,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到时候还不是要说出来?!”
祝余微愣,但很快反驳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是我凭空的猜测吗!”傅辞洲提高了音量,“你觉得没有到理吗?!”
祝余死咬住下唇,却控制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可是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你什么都不要做,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可以,”傅辞洲把祝余抱进怀里,“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祝余死死抓住傅辞洲的衣摆,“你能做什么?你才十七啊!你有什么能力跟你爸对抗?他不同意怎么办?他一定要干预怎么办?他就想让我离开、或者让你离开,你要怎么办!”
傅辞洲嗤笑一声,像是颇不在意:“祝小鱼,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没人能强迫一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戏码,只要你坚持,我也坚持,没人能把我们怎么样。”
“你想得太简单了,”祝余推开傅辞洲,一字一句道,“这出戏码随时可以上演。”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傅辞洲皱眉,“问题是要解决的不是吗?”
“我们!我们没能力解决啊!”祝余有些崩溃,他大口喘着粗气,说话时几乎就要破音,“坚持有什么用?坚持在绝对压制面前根本没用!我们没能力去独立生活,你还要靠着父母,你一个蜜罐里泡大的少爷,抛开家庭来看,你能做什么?”
“我还不至于这么一无是处,”傅辞洲压抑着嗓音,“你觉得我保护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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