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对宋鸢说,真是很辛苦的工作。
确实是辛苦。宋鸢应和道。
不过,宋鸢还是第一次听说,蒋家明原来有那么辛苦。工作日的时候,蒋家明通常在公司和宋鸢视频。蒋家明经常说的是“再加一两个小时班就回家了”,“别担心有加班费”,以及“管饭的很丰盛”。
如果照蒋家明这么说,他应该最晚也会在八、九点钟到家。结果实际上,是工作到凌晨吗?
或许是因为宋鸢在东京的缘故,这几天,蒋家明基本上六、七点钟就回到家里了。
蒋家明是不希望他担心焦虑,才故意把工作,还有遇上的困难,都讲得很轻松的吧。无论是一开始的语言不通,还是后来的长期加班,从蒋家明的嘴里讲出来,就都成了诙谐有趣味的小故事。当时听在宋鸢的耳朵里,一点也不觉得严重,可是听到妇人诉说实情,宋鸢马上就意识到,那时的蒋家明对他的遭遇,做过了多少美化和加工。
香喷喷的汉堡肉吃进嘴里,统统都没有了滋味。味蕾好像罢工了似的,只有牙齿在本能地咀嚼。宋鸢有一点难过,也很心疼。
妇人向宋鸢道歉,说很不好意思,当初误解了蒋桑,擅自怀疑蒋桑是特殊职业者。
宋鸢立刻说,没关系。转念间,宋鸢又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他向妇人询问道,为什么要向他道歉。
妇人笑吟吟地说:“You two are a lovely couple. Am I correct?”
宋鸢愣了愣,继而腼腆地笑了一下,“Yes, we are.”
妇人说,她那天看到蒋桑看宋桑的眼神,就知道宋桑对蒋桑来说,肯定是很特别的人。
宋鸢怪害臊的。就像是小学生被抓包早恋了似的。
还好,这个时候,妇人的丈夫走进了店中。妇人的眼睛瞬间变得闪亮亮的,唤着丈夫:“阿娜塔!”
宋鸢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诚然,在蒋家明清醒时喊他“老公”很是羞耻。可是,如果用其他语言的类似词汇替代“老公”,即可减少80%的羞耻感。有关于这个类似词汇,宋鸢已经有了一点思路。
自从上回遇到这一对老夫妇,听到妇人频繁使用“阿娜塔”以后,宋鸢就带着好奇查询过这个词的意思——“亲爱的”。这很合适用在对蒋家明的称呼上。
宜早不宜迟。眼看年假即将结束,宋鸢下定决心要把这一声“阿娜塔”响亮地喊出来。
作者有话说:
晚安朋友们!
小宋:我要喊了,我要喊了,我真的要喊了啊!
小蒋:我听着呢!
纸老虎
第72章 盆栽薄荷是怪物!
经过宋鸢的一番琢磨,他认为按照影视剧中的常规套路是不可行的。系领带,“阿娜塔”和早安吻的套餐,只适合很有空闲的夫妇。对于蒋家明来说,很有可能并不适用。蒋家明太忙碌了,没有心情和时间陪他在繁忙的清晨玩一些小浪漫。
但是,晚上可以。他们有足够多的时间浓情蜜意。
改变称谓对于宋鸢来说,是一桩难事。纵然宋鸢爱听肉麻兮兮的情话,自己却很不擅长讲,他臊得慌。尽管从“老公”到“阿娜塔”,叫出口的难度等级已经显著降低,可是,用如此亲昵的新方式称呼蒋家明,宋鸢还是需要酝酿和准备。
比如,蒋家明一回到家,宋鸢就主动迎上去。可蒋家明一看他,他那句酝酿了许久的“阿娜塔,你回来了”就咽进了肚子里。喊不出来这个称呼也就算了,宋鸢连献殷勤都不知道该怎么献,蒋家明自己个儿可会照顾自己,收鞋换衣服喝水一气呵成,没有事情用得上宋鸢帮忙。
“那,吃饭吧。”
宋鸢竟然还有点手足无措。
他的紧张还被蒋家明看破了,问宋鸢:“我让你很不自在吗?”
就好像游戏里发大招前需要积累经验值,宋鸢也在持续酝酿“阿娜塔”。忽然被蒋家明这么一问,他着实吓了一跳,硬着头皮道:“我怎么可能不自在,你别胡说。”
蒋家明开玩笑道:“要不是因为了解你的为人,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家里藏了小情人了。”
宋鸢有些恼火,明明是因为蒋家明他才会这么苦恼,结果蒋家明还拿他寻开心逗闷子。他不快道:“你有没有长脑袋!我根本不可能喜欢别人的好不好?你不要拿这个当笑话来讲。”
“知道了知道了,”蒋家明笑得开怀,“每次你一讲本该情意绵绵的话,不是凶巴巴的,就是爆炸性的。不过没关系,你的意思,我都接收到了。”
蒋家明还竖起两只手指,做了一个天线接收信号的动作。宋鸢不觉得好笑,也不觉得幽默,他一脸冷漠,正在专心酝酿在一个合适的节点叫出“阿娜塔”的事。
这时,宋鸢看到蒋家明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顿时觉得机会来了。当蒋家明咬下一口排骨肉时,他就可以顺水推舟地询问蒋家明的看法,“阿娜塔,我烧的排骨好吃吗?”
这很自然。况且,宋鸢事先尝过味道,这盘糖醋排骨是可以堪称馆子招牌菜的水准。他对此非常有信心。不仅是味道,宋鸢甚至还在摆盘上煞费苦心。白芝麻的添加使得糖醋排骨看上去更加有食欲,为了不使糖醋排骨看起来单调,宋鸢还剪了两片薄荷的叶子作为点缀。
对于这般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蒋家明必定会赞不绝口。既能得到夸赞,又可以顺势叫出“阿娜塔”,简直是十分完美的计划。
宋鸢眼睁睁地看着蒋家明咬下一口排骨肉,随即露出了惊喜和满意的表情,频频点头。
就是这个时刻!宋鸢清了清嗓子,道:“阿……”
蒋家明突然困惑地道:“我怎么尝到了一点辣味?你没有往里面放辣椒吧?”
“当然加啦!一点点而已,微辣的糖醋排骨才更有味啦,光是甜很腻啊。”
蒋家明欲言又止,似乎是不知道当讲还是不当讲。蒋家明的表情这么复杂,宋鸢立马就晓得他的意思了——蒋家明不满意这个味道。
宋鸢也不高兴了,他可是弄了一下午呢!蒋家明见状,立马转换思路,道:“嗯,很有创新精神。”
为表衷心,蒋家明扒拉了好几块到碗里,以示对辣味糖醋排骨的喜爱。只不过,在扒拉的过程中,蒋家明感到了不对劲——这个叶子看起来很眼熟。
宋鸢不明所以,“这是我从你的薄荷盆栽里剪下来的叶片啊!”
蒋家明大惊失色,“你把我的薄荷的手给剪了啊?”
这个比喻令宋鸢感觉微妙。如果说薄荷叶片是薄荷的手,那么蒋家明的薄荷不就是一盆触//手//怪了吗?
宋鸢解释道:“你看街道上的树木,每年都会有园丁剪枝的呀!修剪会让植物长得更茁壮。”
蒋家明总觉得这个类比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不过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反正他的薄荷长得很茂盛,乍一看也看不出哪里被宋鸢剪掉了,想来这盆薄荷也不会因为“两只断手”死掉。
“不要再剪它了,说不定植物也会觉得痛啊!”
宋鸢皱眉。他觉得蒋家明的圣母病真的有一点严重。他实在没想到蒋家明竟然和植物也能共情。
宋鸢撇了一下嘴,不开心道:“你就关心薄荷会不会痛,都不关心我痛不痛。和你上床,我也经常会觉得痛啊,你都不管我痛不痛。”
始作俑者面对宋鸢的指控,居然没有丝毫悔改之色。蒋家明乐呵呵地说:“那是你还没有习惯,每天都做的话就不会痛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来频繁的肌肤相亲,让宋鸢的身体变得与蒋家明的更加熟悉。宋鸢今晚特别满意,不怎么痛,还觉得有了趣味,深感性福一生很有希望。
全身汗津津的,可是宋鸢还是很想和蒋家明黏在一起。夜晚仿佛有神奇的魔力,让人变得柔软,也变得大胆。白天做不出的事,趁着夜色,好像就变得可以了。
宋鸢一腔柔情蜜意,觉得自己真是爱惨了这个和他接吻的男人。如果有时光机,他真想给高中的自己下达指令:快速和蒋家明早恋。
到了这一刻,宋鸢几乎是本能地,没有预备没有酝酿,就自然而然地撒起了娇,“阿娜塔,我好喜欢像今天这样。”
令宋鸢没有想到的是,蒋家明竟然发出爆笑——他笑得用力捶打枕头,连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小鸢,你知不知道,‘あなた’在表达‘亲爱的’或者‘老公’的意思时,通常都是由妻子用来称呼丈夫的。一想到你自动带入了贤妻良母的角色,我就觉得好有趣……”
看见宋鸢逐渐阴沉的脸色,蒋家明立马改口道:“是很可爱,真的非常、非常可爱!”
“混蛋!”
一番心意被蒋家明如此嘲笑,这样的混蛋根本不值得他叫“老公”或者是“阿娜塔”。宋鸢恨恨地想。
用“混蛋,吃饭了”,“混蛋,去晾衣服”,“混蛋,把碗刷干净”……等一系列“混蛋”作为称谓称呼蒋家明几天后,宋鸢就没有劲头再以此泄愤了。
他的年假就要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面试啦!希望顺利hhh
有点想写一个成年鸢X高中明的番外嘿嘿!
第73章 为了重逢的冬
临行前夜,宋鸢就恹恹的,也不讲话了,生病了似的,没有精神。他原本就没有带来什么行李,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便独自整理起蒋家明的药箱。这一趟来日本,宋鸢就携带了两盒感冒冲剂。他听说日本生产的药物效果不错,但是还是觉得蒋家明会更习惯使用国内的感冒药。除此之外,他还根据同事,以及网络上知名博主的推荐,在东京本地采买了一些药物和保健品,像是胃药和护肝片。据说,护肝片可以应对熬夜给身体带来的负面影响。
听到邻居说蒋家明经常工作晚归,宋鸢很是心疼。但是,既然蒋家明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就说明蒋家明不想让他担心,那么他也就装作不知情好了。
宋鸢在便签纸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地写着每一种药品的作用和使用方法。同时,他还细心地用便签的颜色区分药品和保健品。粉色的是常用药品,绿色的则是保健品。借此,可以便于蒋家明查找需要的物品。
原本空荡的药箱都被密密麻麻的药品填满。蒋家明看到在餐桌上趴着写字的宋鸢,觉得宋鸢实在是担心过度了,很夸张。
他揉了一把宋鸢的脑袋,在宋鸢身旁坐下,“你好像把我当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假设生病了,我会自己买药吃的啊。”
“你才不会买药吃呢!如果你感冒了,你绝对会想‘没什么大不了,睡一觉就能好’,然后熬一个星期,等着身体自己康复。”
宋鸢没好气地说。
蒋家明看出宋鸢兴致不高。每一回临近分别,宋鸢的情绪都不会太好。蒋家明把手搭上宋鸢的脊背,安慰似的抚摸,宋鸢既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
蒋家明说:“感冒药吃多了会有耐药性的,不是好事,所以我才不怎么吃。”
“可是感冒冲剂你也不喝啊!你不能总是觉得身体强壮,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宋鸢表现出烦躁。
蒋家明不言语了,默默地坐在宋鸢的身边,看他把便签贴满药品包装。可能这个时候,让宋鸢好好担心他一下,宋鸢才会感到安心。
回程的航班还是傍晚的时间。这一回,宋鸢比上一回还要低落。相处的时间更久,宋鸢更习惯有蒋家明在身边陪伴,反而更加舍不得。一想到回去以后,就只能通过没有生命和温度的小小屏幕,获取几千公里以外的男朋友的消息,宋鸢就难过得不行。
异地恋好辛苦。这般想着,宋鸢把即将涌出的滚烫泪水憋了又憋。当他看到自己的行李箱在传送履带上悠哉行进时,他突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想要把行李拽回来的强烈冲动。
不然,就辞掉工作吧!他还有很多存款,过来和蒋家明一起生活,还可以同蒋家明分摊房租。
宋鸢的脑中闪过很多疯狂的念头。如果是理智时的自己,必然会对这类爱情大过天的论调嗤之以鼻,可是,他现在就是无法理智。物理距离就是不通人情不懂爱情的法海,阻止他和蒋家明谈恋爱了。他非要与之抗争不可!
蒋家明还很没良心地笑出了声,“你看看你的样子,要形容的话,我只能想到‘悲愤’这个形容词。放轻松点,就只有半年了啊!任务进程已经完成50%!”
“可是还剩下半年啊!还有50%啊!”
宋鸢再一次没有绷住,在人来人往的羽田国际机场嚎啕大哭,鼻涕眼泪都往蒋家明的衣服上抹,大有要把蒋家明一起拉下水的架势。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把这对难舍难离的苦命鸳鸯当成了参观景点,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鉴于宋鸢已经哭断气,顾不上脸皮,只得由蒋家明对往来行人点头微笑,以示歉意。
“东京的机场真是和你八字不合。”
蒋家明一边给宋鸢拍背,一边无奈地总结道。
回到北京的一周后,宋鸢想起在东京机场犯下的傻事,再次懊恼不已。他好像陷入了什么奇怪的循环,始于机场痛哭流涕,终于事后自我批评——有什么好哭的?至少也要等蒋家明先哭。
值得庆幸的是,宋鸢没有把当时甚至还想过辞职的事讲出来。如果他郑重其事地和蒋家明说要裸辞来东京,结束异地恋,事后一定会被蒋家明当做一生的笑料。等若干年后,他们变成老头子了,蒋家明肯定会得意地说:“你那时候,可是爱我爱到连工作都不要了呢!”
小小的虚荣心,使得宋鸢希望蒋家明对自己,比自己对蒋家明更加着迷。更加着迷的程度,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就像一小茶匙的盐,之于海洋的含盐量,这样的一点点。不然,他这么喜欢蒋家明,他会觉得有一点吃亏。他想占蒋家明一个茶匙的盐的便宜。
但是,他又觉得,他都这么喜欢蒋家明了,让蒋家明占他一个茶匙的盐的便宜,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是一个很大度、很有眼界、很见过世面的人。
知了的叫声,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就没有再听到了。炎炎暑热被一场接一场雨水浇灭,树叶由翠绿变成了鹅黄,天空湛蓝、高远。秋季正是北京最好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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