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自己都是畏惧的躲在一边看着她,满屋子都是东西摔碎和她尖利的骂声。
有时候她看见就会忽然动手打自己,那个时候陪伴着他的只有裳儿,她在母后打自己的时候扑在自己身上为自己承受,她在母后发疯的时候帮自己躲起来,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声,小小的手掌温暖又柔嫩,在自己耳畔轻轻的安慰的自己,她总是对自己说,殿下,不要怕。
直到最后,自己的母亲因为嫉妒生了一场大病,她日日夜夜躺在床上等着皇帝来看望她,可是皇帝没有来,一次也没有。
“你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吗?”宋子珩哑着嗓子问。
宋帝似乎是回想了一下,“依稀记得是生病了,在某个风寒的夜晚辞世。”
“呵呵……”宋子珩笑了,他抬起脸,苍白俊秀脸上的笑容在细碎的日光下显的有些诡异,“错了……”
“什么错了?”宋帝疑惑的问,虽然宋子珩的母亲却不得自己的宠爱,但是自己所纳后宫的女子并不多,所以他还是记得宋子珩的母亲是病死的。
“她是……”宋子珩眼中有一丝奇特的笑意,轻轻的开口,“她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宋帝没有说话。
然而,宋子珩依旧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声音渐渐飘远,带着几分寒意,“那一夜她依旧躺在床上目光看着门前,我知道她在等你,她总是这样,明明知道你不会来,却总是等着你,等不到就开始发疯,我知道她很痛苦,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痛苦,所以我帮她结束了痛苦。”
笑意又在唇角泛起,看的人格外心寒,“我端着一碗毒药喂给她喝,亲眼看着她一滴不剩的喝下去……”他说着,话语中却忽然带上了颤抖。
“我看着她,直到血从她嘴中流出来,她捂着心口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她不知道,其实我是在帮她……”宋子珩闭上眼睛,眼角却有些晶莹的东西溢出,“这个世上哪里有什么感情,只有权力才是永恒的……”
宋帝看了他很久,那目光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歉意,也许自己这些年真的做错了一些事,但是并没有挽回的机会,最无情的多是帝王家。
“你想当皇帝吗?”宋帝问他,其实这个答案他是知道的,所以问完以后,他没有多给宋子珩时间回答,“这南陵的天下我可以给你,但是,孤王已经累了,不想再看见勾心斗角的局面,你们三人中只能活下去一个人,剩下的看你如何选,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
说完,宋帝再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转身离开,直到要出了牢门,他才回头看了宋子珩一眼。
要权力?还是要那残留的兄弟情谊,就看他如何选了……
太子一死,几乎可以说连带皇帝的心也已经死了。
这么多年苦心筹备,不就是为了看见太子顺利登基的那一天吗?
出了牢房,日光刺眼,宋帝扶在墙上,抬起头直视一片白的天空,脑中忽然一阵眩晕,一阵天旋地转,只听耳边嘈杂的叫声。
“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政变落下帷幕后,桃源居的日子似乎又变得如同往常一样,每日都会有人来排队找神医看病。
同样的亦有一道桃色的邪魅身影等候在一边。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过。
但是,究竟有没有变化,只是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将号码牌放好在屋子里,小豆腐探头探脑的跑到景澈身边,有些不好意思的跟他打起了招唿,虽然人小,但是那日在山崖上的事依旧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还责怪逍遥侯没有保护好公子,明明逍遥侯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追随自家的公子跳了下去。
“怎么?经书抄完了?”景澈摇了摇自己的扇子,打趣道,他自然是知道小豆腐什么心思的,也不甚在意,只要流清没事就好。
小豆腐翻了翻白眼,不要一开口就这么扫兴好不好!“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公子一直不愿意见你啊?”对于这个小豆腐真的很好奇,逍遥侯要是不在公子身边,公子也不开心,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公子笑了,但是公子就是一直回避他,不跟他见面。
“我……?”闻言,景澈手中的紫扇一顿,苦笑一声,如今这般局面他隐约也能猜到为何,之前百里流清放任自己在他身边,是因为他对自己自信,自信不会动情,而现在,恐怕他看不清自己的心了,他怕控制不了他自己的感情,所以迟迟不愿见面。
“没关心,我会等你家公子的。”景澈信誓旦旦的道,流清现在与自己不同,不论是性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恐怕都很接受对男子的感情,但是他可以等,不管多久,总一天他会看清自己的心。
小豆腐宛如一个小大人一般,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们马上就要走了呀……”
“去哪?”景澈神色一变,若是百里流清真的要离开,莫说自己拦不住,可能连他的行踪都会失去。
小豆腐同情的看着他,“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回神涧谷吧,那个地方一般人是进不去的!”之前公子本来说的是三天,却不知道为何又延误了几天,不过在怎么耽误也不会久留在南陵,毕竟他们并不是南陵的人。
“小豆腐……”景澈合起紫扇,忽然对小豆腐露出邪气的笑容。
“干、干嘛、”每次他一对自己这样笑,小豆腐就知道准没好事,硬着头皮问道。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有些对不起我呀?”
“额……”小豆腐抓了抓小脑袋,吞吞吐吐的道,“似乎有一点。”说完后,又立马加了一句,“真的只有一点点,不对,是一丢丢!”
景澈笑了笑,“走之前,你要是将你公子的去向告诉我,我就忘记那日事,怎么样?”
“你这是趁火打劫!”小豆腐嘟嘴道,泄露公子的行踪,可不是一件小事啊,要是公子知道肯定又要抄袭经书!歪了歪脑袋,又道,“看在最近表现这么份上,这个忙我小豆腐还是帮了!这个大恩大德你可一定要记住。”
“恩恩。”景澈连忙点头,“小人绝对是没齿难忘,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绝不会忘记你的!”
“真的?!”小豆腐眼神一亮,只差没闪光了。
“我会说假吗?”景澈拍拍胸口。
“成交!”
于是,两人瞒着所有人,偷偷做下了这笔交易。
第一百零三章 六麟图
安静的房内,少年静然独坐,桌子上放着一盘玲珑棋局,他轻轻的蹙着眉,仿佛正在专注的研究其中的破解之法。
他蹙眉的样子极美,眉峰清而不柔,好似远山,又似柳叶,带着让人着迷的优雅。
一袭白衣如皎月一般消融了世间一切的嘈杂。
“砰砰——”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百里流清并未抬头,只淡淡一声,“进来。”
一身黑衣的玄泰进了房中,看着那盯着棋局的少年并没有直接开口说话,而是走到了他的身后。
自家的公子虽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素日来多为看书作画,倒是鲜少看见他下棋,今日不知怎的来了兴致。
常年跟在百里流清身边,玄泰也是懂得几分棋艺的,也算是个中高手,然而,他却从未见过有人赢过自家公子,多是看见自家公子与自己对弈。
百里流清摆出的这一局他看了许久也看不透,不禁赞叹,“这普天之下,恐怕无人能与公子争锋。”
百里流清摇了摇头,手拈一子,眼神有些奇怪,“倒是有一人赢过我,只不过,输多胜少罢了。”话至最后,百里清话语中竟还带上了几分笑意。
“是谁?”玄泰好奇道,不说他不相信有人能下棋赢过自己的公子,单单是百里流清流露出的那一份笑意就足以让他惊讶。
“逍遥侯。”将方才的情绪收敛起来,百里流清淡然出声道。
那些日子在山崖下,两人时常对弈,虽说景澈常常耍赖,却也实实在在的赢过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哪学的那一手好棋艺,出招总会有出奇制胜的时候,连自己都防不胜防,让自己暗自吃惊,也颇为感叹,心中生出的一股棋逢对手的喜悦感。
毕竟与人对弈,总会比跟自己对局来的有趣的多……
这三个字一出现,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凝,逍遥侯三个字不仅仅是对于自家公子,对于整个桃源居都是意义非凡。
而玄泰也是无声一叹,早就该想到的,这世上能牵动自家公子情绪的,除了逍遥侯还能有谁?
似乎是不想在问题上多做停留,百里流清问道,“都打点妥当了吗?”
到今日南陵的事基本上已经解决完了,二皇子等谋逆之人也被打入了天牢,虽说后面的事情并不知道宋帝会如何去做,但是那些事也不管百里流清任何事情了,南陵与东干的交易相信宋帝不会出尔反尔,他们也该离开了……
“回公子,都打点好了,我们随时可动身,苓儿小姐我们也为她从青楼赎身,不过她似乎想要见公子一面。”
“知道了。”百里流清想了想,“你去准备一下,明早进宫面圣后,我们就动身离开南陵。”
“是,公子。”玄泰应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就说吧,是不是东干传来了消息。”这并不是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百里流清执黑子轻轻落下一子,心神并没有从其中分离出来。
见自家公子已经猜到了几分,玄泰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信笺递于百里流清手中,“是陛下所传,务必要公子亲启。”
展开信笺,不过寥寥数字,“六麟图现世,切记寻得,早日回家……”
目光落在早日回家上,百里流清神色蓦然一冷,唇角带着一丝自嘲,手掌一握,信笺便化作了漫天的白屑。
“公子……?”玄泰忐忑发问,“陛下说了什么。”
“无事。”百里流清神情恢复淡然,“传令下去无水阁,让他们前去寻找六麟图。”
“六麟图?”玄泰轻声念叨一遍,神色一变,“莫不是……”
六麟图的传说一直在,很久以前就流传下来,与楚帝颇有渊源,说是楚帝将最珍贵的宝物放在那里,若是能寻得六麟图找到宝物的所在,便可一统天下,当初楚帝便是凭借那个宝物在乱世中建立伟业。
没有人知道那宝物是什么,不过楚帝忽然雄起乱世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在他死后,六麟图交给他最信任的下属流入了民间,以作将来收复江山所用。
“南陵的事情才刚完,陛下竟然又让公子去寻找什么六麟图,陛下把公子当什么了?!”玄泰的话语不难听出怒气。
百里流清挥手制止他的话,面无表情的道,“既需要就去找吧,如今五年之期将到,你修书一封告诉他,这六麟图也是我为他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是。”纵然心中对东干之主再不满意,玄泰也只能吞下话语,不再抱怨。
又听少年问起,“近日映瞳可有消息?”
百里流清心中还是略有些担忧映瞳的,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自己的表妹,又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他可以允诺映瞳任何事,却唯独回应不了她的感情,而映瞳性格极端,受不了打击难免会有何不测。
“回公子,已经有消息了,映瞳小姐至今依旧滞留在京都。”说到这个女子,玄泰语气有些不善,上次她的举动可差点害死自家公子,简直罪不可恕!不管百里流清原不原谅映瞳,玄泰是绝不会原谅的,更别说小豆腐,小豆腐对那女子几乎都能称为仇视了……
听出了玄泰话语中的不善,百里流清有些无奈,就算在玄泰对自己唯命是从,在这个方面他也改变不了玄泰的想法。
目光依旧专注在棋盘上,轻声吩咐道,“派人将护送映瞳回东干。”否则,以映瞳的性子也不知会在后面闹出些什么岔子。
看了眼摆弄棋局的少年,也不知怎的,玄泰的脾气上来又觉得有些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依属下的想法,我看公子不如就袖手旁观,与逍遥侯一同去游游河山,什么也别管了,什么映瞳,什么东干,对于公子根本就没有半分的好处!”
“玄泰……”百里流清抬头看着他,清定的眸子带着几许悲伤,“你知道不可能的。”
“属下不懂!”玄泰涨红了脸,“难道公子你不想吗?逍遥侯日日在外面等着,我不信公子没有半分感觉,你总是怕拖累了他,但是他真的在乎吗?”一连串的问题让百里流清变得缄默。
今日似乎是打定主意想要好好劝解自家公子一番,玄泰苦口婆心的道,“公子凡事总是想到太多了,你不是逍遥侯又怎会知道逍遥侯是何想法,上次公子坠崖他都毫不犹豫的追了下去,可见他将公子看的比自己命还重要,公子真的以为我们就此走了,他就会放弃吗?”
会不会放弃……
以景澈的性子来看,谁都心知肚明。
“公子!”玄泰心痛看着那道遣倦白衣,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你总是为别人的想的那么多,也该为自己好好想想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家公子与东干之主的具体纠葛,但是却知道自家公子与东干之主有个五年之约,这五年以来,公子已经为东干做了太多太多的事,包括此次南陵之行,亦是应东干之主上官浦的要求。
真的已经够了……
百里流清久久没有说话,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进去没有,片刻后,只是一句,“你退下吧……”
“公子……”眼见着少年一副无动于衷的姿态,玄泰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只得无奈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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