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惜遇每周末放学都回家炖了汤带来医院,不可避免地会跟陆自寒父母打照面。陆氏夫妇已经知道了他在任家不受宠,但仍然对他极其热情。原因就是看见这次厉家倒台,任惜遇在其中独自运筹帷幄的手笔。此时他们眼里的任惜遇,不只是儿子爱得要死要活的男朋友,更是能干大事的商业天才。
“惜遇,你厨艺真好呀,炖的汤比阿姨炖得香多了。”陆夫人一边给儿子舀汤,一边笑吟吟地说。
任惜遇刚想自谦几句,就被接过汤碗的陆自寒抢了话:“那是当然,您这辈子就没炖过汤。”
“……”陆夫人微笑着看向自家儿子,“就你有嘴。”
任惜遇忍着笑,对陆自寒道:“下下周一高考,下周末我就不来了,留在学校复习。”
“是得好好学习,高考重要。”陆夫人点点头道,“考试那几天,阿姨给你送饭吧?”
任惜遇讪笑着赶紧婉拒。其实在这之前,他已经拒绝了三个人的送饭邀请。拒绝厉邵扬是因为厉家一堆事,他怕厉邵扬自己忙不过来,拒绝任轻尘是因为他确实不太想再喝加蜂蜜红枣的大棒骨汤了,拒绝纪燃是因为他怕纪燃会附赠一瓶壮胆酒,把他直接灌醉在考场上。拒绝陆自寒母亲倒没有别的理由,纯粹是不想被陆自寒父母盯儿媳的眼神盯着吃饭,要是被同学看见,他可以直接社死。
对厉川和夜总会的清算还没完成,邵女士终于振作起来回归公司,手起刀落地和瀚扬集团划清界限,并承担起诉讼陪审的责任。厉邵扬终于放下心全心投入最后的复习,虽然中间落了不少,但好在他底子还行,又有任惜遇辅导,磕磕绊绊地也算跟了上来。
元石公司在任氏集团的暗暗扶持下,股价一路飙升,任惜遇压着元石公司的股一直不卖,等小陈秘书亲自打电话到事务所时,他已经算完了目前最后一笔账。
那是元石公司和海外的交易记录,金额比之前的任何一次交易都要大很多,任惜遇因此推断这是最后一笔需要转移的钱,在完成最后一步转移回任氏集团前,任万山八成会让小陈不惜一切代价把元石公司彻底收购,以求万无一失。
任惜遇授意事务所趁机提价,而负责人终于抓到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跟小陈秘书推拉战术好几轮,直到周五,把利润翻到百分之两百才脱手,给任惜遇挣回了一千五百万。
任轻尘收到消息之后,和暗中接手调查的警官打了招呼,偷偷调派人手蹲点,想把运空箱的交易现场抓个现形。
周六上班,任轻尘漫不经心地打卡工作,下班前被任万山留下,进了老板办公室。
“最近惜遇过得怎么样?”任万山问。
任轻尘不解其意,谨慎地回答:“他后天就要高考了,我们最近都没怎么见面。”
“怎么小陈说你每天下班都踩点,买什么小零食小蛋糕带去他学校?”任万山眉头紧锁,“我同意你养着,不是为了让你分心工作的。他本来就没必要参加高考,你那么上心,真想送他去读大学?”
任轻尘低下头:“爸,如果是我养的人,要怎么养也是看我自己的想法吧?不劳烦爸费心了。”
“照你的想法养,”任万山冷笑一声,“瀚扬集团你都敢帮着他搞倒,是不是他哪天说要任氏集团,你也拱手把我的位置捧给他?”
“爸,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任轻尘脊背僵硬,冷静答道,“厉家的事,我全程都不知情,也不知道惜遇做了什么。”
“你不知情,任惜遇能一个人弄出那么大的风浪?”任万山冷冷地看着他。
任轻尘淡声答道:“或许是您一直都不了解他的能力。”
任万山沉默许久,靠着椅背,脸上流露出疲惫的神态:“轻尘,爸爸也不想这样,实在是最近出的事太多,上面越盯越紧了,我不防着点不行,你能理解爸爸吗?”
任轻尘把冷笑藏在心底,面上仍是沉稳顺从:“我明白的。”
“明白就好,那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任万山老态的眼里射出精光,投在了任轻尘身上,“第一,把惜遇接回家,不用参加高考了,我给你买套别墅,你关着他,随便怎么玩,只是送出国之前都别再放出来。”
任轻尘彻底冷下了脸,强忍着不发作,问道:“第二呢?”
“第二,今天晚上和元石公司的交易,由你负责。”
任万山把表忠心的两条路清晰地摆在他面前,而他知道,一旦自己选了第一条,任万山立刻就能把任惜遇强行带出学校,并且有无数种方法让他真的参加不了高考。
“我选二。”任轻尘镇定地说,“爸你放心,我会保护交易顺利完成。”
出门之后,任轻尘坐到小张的车上,说了晚上自己要监工的事。小张一听就急了:“他们这是想故技重施,万一出了事,他们就要像陷害吴霖一样把脏水泼到你头上!”
“警官们都准备好了,不可能现在更改计划。”任轻尘笃定道,“再说了,就算没有这次,他们也有别的法子泼我脏水,越往后拖越不利,不如这次赌一把。”
“可是任哥……”
“如果我出事了,你别管我,先去保护惜遇,尽快把元石公司的账单交给警察。”任轻尘道,“没出事之前,都先暗中保护,尽量不要影响惜遇高考。”
小张沉沉叹气:“你怎么能护小少爷护到这个份上啊。”
“没办法,”任轻尘笑了笑,“从今往后,他就是我唯一的宝贝了,谁都不许耽误他。”
当天深夜,任轻尘跟着大卡车去了交易点。袁倜的父亲亲自到了现场,和他握手寒暄。一群人装模作样地讨论,仿佛真的做了一笔钱货两讫的大买卖。一车一车集装箱排到路边,等待元石公司把所谓的货接走。
箱子被一车一车卸下来,运到元石公司的车上。袁倜父亲眼见最后一步交易结束,松了一大口气,对任轻尘点头哈腰地说:“钱已经打回到您家账上了,下次贵司还有需要,随时跟我们联系。”
小陈秘书趾高气昂地说:“这趟除了报酬,你家的股价也翻了好几倍,念着这份恩,袁总应该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对吧?”
“那当然了。”袁倜父亲笑着说,“祝任氏集团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袁倜父亲的吉祥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道刺耳的警笛声响起,四面八方窜出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大喊着“不许动!”包抄上来。
小陈面色惨白,把助理往前一推,扭头夺了车就跑。任轻尘早有预料,跟着来不及逃走的众人抱头蹲在地上。
“队长,箱子是空的!”警队队员查看了一圈,高声汇报。
队长撇了任轻尘一眼,扬声下令:“都铐回警局!”
第二天下午,任惜遇在复习的时候,身边刷微博放松的同学忽然惊呼了一声,然后迅速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噤了声。
任惜遇瞬间意识到不对劲,走过去看了一眼那人的手机界面,明晃晃的“任氏集团总经理被员工举报偷税洗钱”的词条高悬热搜榜。
他冷下脸,立刻打开手机出门打了个电话。
“张助理,哥哥出事了?”任惜遇一接通就问。
“小少爷,我刚要给你打电话。任哥不让我提前告诉你,他昨天被派去做最后一次交易,然后警局布了警力抓捕,公司里的人串通好了陷害他,把我们查到的东西都扣在他头上了。”张助理在电话那头道。
“我把所有账单都整理好了,你现在就来接我,我们去警局交证据。”任惜遇冷静吩咐完,跑回教室收拾资料和考试用品,跟乔乔班长临时说了一句,又赶回宿舍打开锁上的柜子,把文件袋拿出来抱在怀里,跑去了学校门口。
张助理接上任惜遇,一路疾驰到警局,两人找到了之前联系过的警官。
“还好你们有铁证。”警官松了口气,又对任惜遇道,“这些资料得进一轮筛查,需要你配合审讯,可以吗?”
“可以。”任惜遇点了点头。
警队忙得人仰马翻,把这一起时间空间跨度巨大的经济犯罪查了个底朝天。任惜遇从下午接受审问到深夜,终于被放出来,坐在了走廊的休息椅上。
“惜遇,”任轻尘端着一次性纸杯接的热水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把水递给他,心疼地问,“累不累?”
任惜遇摇摇头,又问:“哥哥你洗清嫌疑了吗?”
“手铐已经摘了,但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警局。”任轻尘道,“现在太晚了,附近没有宾馆,出去也不安全,你在局里凑合一晚上吧,明天我要是可以出去了,就送你去考场。”
警队小姑娘开了门,把一张行军床搬出来,对任惜遇笑着说:“我们队长说了,这是考生福利,小弟弟赶紧睡觉,明天高考加油!”
任惜遇连忙道了谢,在走廊旁边搭了行军床躺下,身上盖着任轻尘的外套和两件警服。任轻尘坐在旁边守着他,看他睡熟之后,还紧张地替他一遍遍数考试用具证件有没有落。路过的警员看着这两个人,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第二天清晨,任惜遇被任轻尘叫醒,拿一次性牙刷和毛巾洗漱好,正在盘算怎么去考场,一位便衣警察拿着车钥匙来找他,笑着说:“小状元,走吧,我替你哥送你去考场。”
警察没说任轻尘还不能走,但任惜遇也听懂了,感激地笑笑说:“谢谢警官。”
高考考场远远地就拉了警戒线,保安和警察站在考点外维护治安和安检。警局到这边时间有点赶,便衣警官给他在早餐店买了清粥油条,任惜遇在车上匆忙吃完,离第一场语文开考还有一小时。
警官在警戒线外停下车,塞了两块巧克力给他:“你哥哥叮嘱我一定要买的,你放考试袋里,写晕了赶紧吃一块,快去快去。”
任惜遇点点头,跳下车,疾步穿过拥堵的家长,向安检口走去。
人群里忽然一阵骚动,一道人影旋风似的卷过来,背后传来警官边跑边大喊的声音:“任惜遇!躲开!”
任惜遇什么也没看见,在那一瞬间福至心灵地一蹲,正好躲开了直冲他咽喉来的陶瓷刀。
随后警官冲上来,一脚踹飞了那人手上的刀,一记擒拿把人反手摁在了地上。任惜遇退了两步回过头,终于看清了攻击自己的人。
“陈秘书?”任惜遇皱着眉看地上的人,从交易现场逃跑之后就没有回公司,警察抓了一天一夜没找到,现在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保安围上来维护秩序,把小陈秘书压得更严实,并铐上了手铐。小陈秘书仍在拼命挣扎,歇斯底里地吼着:“任惜遇!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把任总害成这样!”
“不好意思陈秘书,我只是把你们做过的事,留存证据交给了警察而已。”任惜遇直起身,冷冷地低头看他,“你们不动歪脑筋把脏水泼到哥哥头上,大概还不会死得这么快。”
小陈秘书恨得双眼通红,用力抬头瞪着他:“吃里扒外的东西,连自己大哥都敢勾引,你也配叫他哥哥?也配姓任?”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警官想让任惜遇别理会这些,赶紧进去考试。任惜遇却站在原地,冷静异常地说:“我名不副实,确实不应该姓任,不过你这样问,是觉得不甘心吗?是因为任家小少爷的位置,本该是你的吗?”
小陈秘书脸色一僵,顿时失了话音。
“我怀疑你很久了,任氏集团要洗这么大一笔赃款,任万山居然交给你一个人负责,是什么让他对你比对当初的吴霖还信任,又是什么让你绝无可能背叛他?谢谢你佐证了我的猜测。”任惜遇垂着眸,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个惊人的秘密,“我不是任万山的儿子,也不怎么稀罕任这个姓氏,你那么想当,就让给你吧。”
警官摁着小陈秘书,急得爆了粗口:“别跟这个傻逼废话,考你的试去!”
任惜遇转头跑了两步,又听见小陈秘书扭曲的嘶吼声:“你以为任氏倒了,你就能有什么好处吗?只会卖肉靠男人的婊子,我看你这回靠谁!”
任惜遇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地上绝望喊叫的男人,轻轻笑了笑,笑眼温煦得像身后明亮的日光:“我不需要任氏的好处,也不需要靠任何人。既然你把血缘当做唯一的直升梯,那你就和任氏集团一起离场吧,我的人生,才刚刚开考呢。”
任惜遇拿着考试专用笔袋跑得飞快,把过去的一切黑暗污浊甩在身后。前方是向他着急招手的监考老师,教室里一排排的学生正襟危坐,是和他并肩而行的战友。
开考铃响,他拿起考试用笔,深深呼出一口气,坚定稳重地,在白卷上写下了第一行字。
尘埃落定,万籁俱寂。从今以后,他是自己人生的唯一主笔。
发生在六月初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全国高考。而在此之后,另两件富豪圈的爆炸性事件踏着它收场的尾音冲顶,一件是瀚扬集团董事长厉川涉及嫖娼、诱奸、聚众吸毒的案件开庭,另一件是任氏集团从事不法行为获取巨额利润,企图洗钱转移资产,被审计部门彻查。令网友惊讶的是,两起案件的举报者是同一人:曾经的任氏小少爷,今年的全省高考理科状元任惜遇。
网友热火朝天地议论,任惜遇是怎么在复习高考时抽空收集罪证,一边笔走龙蛇摘下省状元桂冠,一边手起刀落干翻两个犯罪窝点的。议论到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学霸的大脑构造果然和我们凡人不一样。
对于两家公司的彻查需要大量证据,底下也势必会有死而不僵的虫足羽翼反扑。更令大家意想不到的是,任惜遇在提交了任氏集团洗钱全过程的账单整理分析资料之后,对于缺少人证,定罪陷入瓶颈的厉川性侵一案,向法庭交上了一份厚厚的影像证据。
影像中的主人公全都是他自己,他被厉川强暴、性虐的照片、视频,送去医院抢救留下的诊断病历,所有凄惨的、不堪的、本不必剖白于众的伤疤,被他全部上交法庭。法庭审理在直播平台上全程公开,播放到那些打码处理的片段时,现场已经有女士不忍心看下去,中途离场稳定情绪。
平台里的弹幕数量飙升,民众的愤怒像汹涌的海水,把平台一度冲到卡顿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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