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子保持着老上海民国时期的装修,黑色的瓷砖地板铺了深灰色毯子,屋里光线昏暗,显得有几分诡异窒息。
穿过狭长的走廊,他们来到客厅。
有个男人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他一手拄拐,身上穿着熨得不见一丝皱痕的的灰色西装,头发泛白,手背皱纹遍生,显然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管家附在高父耳边报告,刚说完话,就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高父回头,看见他高大的儿子站在不远处的身后。
两人见面,不像平常的父子那样高高兴兴,反而有种帝王君臣的感觉。
高父的目光在高寻文脸上停留了几秒,又落在石伍脸上。
凌厉的目光射过来那一瞬间,石伍想到了以前暴戾的高寻文。
高父抬起拐杖,指着轮椅上的石伍,沉声道:“他是谁?”
高寻文抬手摸了摸石伍的头,轻描淡写道:“你的儿媳妇。”
高父瞪圆了眼,“你再说一遍?”
高寻文稍稍弯下腰,在石伍耳边轻声说:“乖,喊爸。”
石伍低着头不敢说话,双手紧紧抓着腿上的毯子,那眼神无辜得像只兔子,掺杂着几分害怕。
高父见到这一幕,气得手指颤抖,他左右看看,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杯朝高寻文砸去。
高寻文没躲,那茶杯准准地砸在他脑袋上。
石伍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心里一颤,抬头看向身后的高寻文。
高寻文一如既往平静,鲜红的液体从额头流了下来,他抬手擦了一把,放进嘴里舔干净,“爸,这么生气干什么,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喜欢男人。”
高夫额角青筋暴跳,抓着轮椅的手泛白,“不孝子,你这个不孝子!”
骂来骂去也只有这几句话,真是无趣。
高寻文从管家手里接过纸巾,擦拭头上的血,“你何必这样动气,你不是想我早点成家立室吗,如今我听你的话,你应该高兴才对。”
高父拄着拐在地上敲得作响,像只怒气冲冲的公牛,“我对你搞同性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没允许你和一个男人结婚!”
高寻文把带血的纸巾扔在脚下,“父亲,你说笑了,我要和谁结婚,还需要你允许?”
高父似乎没料到高寻文会说出这种话,胸膛剧烈地起伏,像即将爆炸的气球。
“我带他回来,不过是走个过场,好歹见见未来公公,免得名不正言不顺。”
“反了,你反了天了你!”高父脖子上的青筋凸显,一双眼睛瞪得像要吃人,“我不点头,你敢把他娶进门?”
高寻文仿佛听到什么笑话,笑了起来,“父亲,你真以为你现在还管得了我?”
高父看着眼前已经比他还高的高寻文,这才意识到,高寻文已经不是以前会跪在地上向他哭着认错的小男孩了。
气血上涌,一股脑冲上天灵盖,高父浑身颤抖起来,手上拿着的拐杖掉在地上,两眼一翻,居然晕过去了。
家里顿时乱成一团。
石伍抬头看高寻文,见他站在原地,脸上神色漠然,好像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高寻文挑眉,对老管家说:“还不去请医生过来?”
老管家这才记起重要的事,赶紧拿电话通知医生去了。
高寻文没去看躺在地上的男人一眼,推着石伍转身出了别墅。
石伍奇怪地问:“高少,你不在那守着么?”
高寻文的声音漫不经心,“没必要……”
后院种满了观赏树,俨然童话故事里的小森林。
石伍望着这些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观赏树,忽然说:“你不喜欢高董。”
高寻文低头饶有趣味看着石伍的头顶,没有答话。
石伍抬起头,从下至上仰视高寻文,“为什么不喜欢他?”
高寻文推着石伍来到一棵发财树前,他停下动作,伸手把枯萎的叶子拔除,过了很久才开口:“我父亲从小对我很严厉,动不动就上家法,经常把我打得浑身是血。”
这是石伍第一次听高寻文说起他的家境,他安静听着,欣赏着周围的好风景,并不插嘴。
“吃饭吃太快会被打,喝水发出声音会被打,就连看动画片发出笑声也会挨打。”高寻文推着石伍继续往前走,“总之我做任何事,都会挨打。”
墙角有一个废弃的狗窝,木板已经褪色,上面布满了灰尘。
高寻文的手指在狗窝上划过,指腹沾上了灰尘。
他盯着看了一会,从西装内兜里拿出手帕,擦拭手指,面无表情地说:“后来我长大些,我父亲不再动手打我,只把我锁在这个狗窝里反省。”
石伍看向面前的狗窝,里面已经长满蜘蛛网,门上有个生锈的锁,看起来很坚固。
高寻文把手帕塞回口袋里,“有一次,我在学校挨打,我父亲知道后,找了两条狗放进后院,又把这狗窝锁死,只给了我一根铁棍,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石伍听得心惊肉跳,“后来呢?”
“后来……”高寻文似乎陷入了回忆中,阳光照耀在他脸上,模糊了这一刻的神情,“后来我被咬伤了腿,把那两条狗打死了,才被放出去。”
这一次的回忆给高寻文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从那以后他便知道,想要活命,想拥有任何东西,都只能靠他自己。
高寻文骨子里的残暴血腥,也就是从那一天被激发出来的。
石伍好奇地问:“你母亲不帮你吗?”
高寻文嗤笑一声,“她?她就是个只知道依靠我父亲的软弱女人。”
石伍听完这话,这才意识到,他们来这里这么久,高寻文的母亲一直没露过面。
“她去世了……”高寻文看出石伍的想法,主动说出口,语气不咸不淡,“生了场大病,前两年走的。”
石伍点点头,盯着腿上的毛毯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寻文忽然停住脚步,把轮椅转向他面前,弯腰盯牢了石伍的双眼,“我后悔了……”
石伍茫然地看着他,好像听不懂高寻文在说什么。
高寻文低头,伸手抚摸着石伍废了的那条腿,低声说:“我不想你离开我,只想把你圈禁在我身边,所以才会那样对你。”
“石伍,我以前做错了。”
石伍露出茫然又无措的表情,“高少,你在说什么?”
高寻文跪下来,把头埋在石伍腿上,沙哑地说:“等你记起来,也别恨我,像现在这样喜欢我,行么?”
石伍看着高寻文的后脑勺,脸上变得没有任何表情。
他想,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从庄园离开,已经是晚上。
高父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被佣人们扶回房间歇息。
石伍回头望着被甩在身后的别墅,唯一那扇窗亮着灯,有个人站在那里,正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过了会,石伍转过头,把头靠在高寻文怀里,闭上眼睛。
高寻文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头,“睡吧……”
石伍蹭了蹭高寻文的胸口,安心地入睡,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给他盖上了毯子。
到了度假村,石伍还在睡梦中,高寻文没吵醒他,抱着他下车,走进了别墅。
床上换了干净的床单被子,高寻文轻轻把他放在床上,扯过被子盖好。
他就维持着坐在床边的姿势,看着熟睡的石伍。
过了会,他像下定什么决心,走出房间,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高寻文说:“去帮我办件事。”
电话那头的助理听到高寻文的要求,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说:“高总,您确定吗?”
高寻文嗯了一声。
助理觉得高寻文大抵是疯了,劝道:“要不您再考虑考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高寻文冷冷道:“要不你来坐我这个位置?”
助理心惊胆战,已经听出他老板语气里的不悦,连忙说了句不敢,应下后挂了电话。
高寻文转身看着床上的石伍,喃喃道:“我早就是个疯子了。”
隔天清晨,高寻文像往常一样去公司上班。
他来到办公室不久后,助理也进来了。
助理鬼鬼祟祟把怀里抱着的一叠纸放在桌上,“高总,这是您吩咐的东西。”
高寻文拿起那叠纸,随手翻了翻,“都在这了?”
助理点头如捣蒜,“是……”
高寻文摆了摆手,示意助理下去,他靠在椅背上,翻看起纸上的内容,认真挑选。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高寻文的思考。
秘书慌慌张张推开门跑了进来,“高总,不好了!”
听完秘书说的话,高寻文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手上的纸散落一地。
猜猜高狗让助理准备的是什么?
下章开虐高狗,ready?go!
这章交代了下高狗的背景,但不代表他以前做的事是对的,该虐还是要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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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
第14章 逮捕
石伍坐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缓慢落下的夕阳。
一室昏黄。
不多时,别墅里响起了电话铃声。
石伍转过头,看见管家小跑过去接起了电话。
“什么?”听到电话里的内容后,管家的脸色立刻变了。
石伍问:“怎么了?”
管家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神色凝重道:“高少让你听电话。”
石伍推着轮椅过去,从管家手里接过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高寻文有些疲惫地声音,“在做什么?”
石伍垂下眼,掩去眼中的情绪,很乖巧地说:“等高少回来。”
那边安静了片刻,高寻文说:“这几天我不回去了,你在家听管家的话,别乱跑,知道么?”
石伍声音里多了几分茫然,“高少,出什么事了吗?你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
高寻文轻笑一声:“没事,只是公司有点忙,等我忙完了,就回去陪你。”
说完,高寻文挂了电话。
石伍拿着话筒出神,这是他失忆以后高寻文第一次先挂电话。
管家从石伍手里拿走话筒,宽慰道:“高总一定没事的。”
石伍失神地点点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寒风从脚底窜了上来,石伍回过神,拒绝管家的帮忙,独自推着轮椅去坐家庭电梯。
来到二楼房间,脚下的轮子转了个方向,石伍反手锁上了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外的枝叶被风吹得四处摇晃。
石伍来到床边,他扶着扶手站起来,移动到床边,接着弯下腰,打开床底的柜子,从折叠的被子里拿出一个U盘。
石伍拿着U盘在手心里摩挲了很久,接着望出窗外,夕阳已经彻底落下。
接下来的几天,高寻文没有回来。
石伍询问管家,管家闭口不谈出了什么事,家里的佣人也一句话不说,只是像以前那样各干各的活。
石伍用家里的电话悄悄拨了高寻文的号码,那边也没有接。
看来真的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这天清晨,石伍像往常一样吃早饭,只不过不同的是,今天只有他一个人吃。
即便如此,厨师也没有敷衍了事,做的都是石伍爱吃的早餐。
毕竟他如今的身份已经和以前随意打骂的家狗不一样了。
石伍正在喝牛奶,听到客厅的电视里传来几个熟悉的字眼,他转头望去,微微一怔。
管家从厨房出来,看见电视里的内容时,已经来不及关掉。
电视里正在播报一则新闻,高氏集团近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有个原先在该公司就职的员工实名向税务部门举报公司通过开票公司虚开发票计入成本,偷逃企业所得税。
据统计,高氏集团偷逃企业所得税约过亿。
接到举报后,国税局稽查部门已经对此立案调查。
石伍放下手中的牛奶,推着轮椅来到电视前,直勾勾盯着这个新闻。
新闻里所说的高氏集团,是高寻文的公司。
石伍面无表情看着这个新闻,并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好像早就猜想到了一般。
管家从厨房走了过来,解释道:“是高少不让告诉你的。”
石伍视线从新闻上移开,望向电视旁边的插花,上面有一片叶子枯萎了,他沉声问:“管家,如果稽查部门拿到了确切证据,高少会怎么样?”
管家以为石伍在担心高寻文出事,他说:“顶多也就是罚点钱而已,你别担心。”
石伍低下头,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喃喃道:“是吗?”
这样怎么够?
陶止和他受的罪,远远不止这些。
这天晚上,大地归于平静,石伍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不多时,他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先把一条腿移到床边,支撑着下了床。
石伍坐上轮椅,来到衣帽间,挑了件高寻文前段时间给他买的新外套穿上,再系上围巾,把自己裹得像个雪人,推着轮椅出了房间。
别墅里静悄悄的,唯有客厅的座钟发出响声。
石伍坐家庭电梯下楼,此时客厅里的座钟来到凌晨十二点,发出『咣』一声响,正好掩盖了电梯的开门声。
别墅的门打开,寒风刮了进来,不出片刻,再次合上。
石伍口袋里揣着那枚U盘,独自离开了度假村。
这一边,高寻文正在找那个实名举报的员工,还有想办法解决发票公司的事,脸色像包公一样黑。
听见门开的声音,高寻文不悦皱眉,抬头道:“怎么不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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