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怎么了?”沈清川收起手里的项链,起身问道。
“二少爷带着李博江少爷他们来了,在楼下等你呢!说是让他们见见什么项链。”黄桂花皱眉说道,二少爷和李少爷他们吵吵嚷嚷着,说什么项链,又说什么名伶。
“行,你下去了,我待会儿就下去。”
楼下客厅。
“哎我说想不到你这里弄的倒是还不错啊。请哪位师傅布置的?”李博江看着客厅的布置简洁透亮,立体化的西式布置,矮式沙发的坐垫塞着柔软的棉花,背枕是触手丝凉的绸缎。
红木架上放着几件雅俗共赏的摆件,陈列着青玉浮雕墨玉貔貅和铜镀金珐琅皮套钟,还有长方盆珊瑚菊花盆景。
“这都是我三弟捣鼓弄的。”沈逸梵很是自豪,他在这住上一天,就喜欢上这里了,沈公馆的摆件不多,也不见得有多名贵,但是多数是他三弟在留学期间淘的,他是很会享受的,品位也不错。
不得不说,现在外面大多家私多数是硬邦邦的高桌高椅,要人坐的脊背挺直,哪里像他三弟这边的弯起弧度的沙发椅子,坐着舒服,叫什么来着,哦对了,贴合人体设计。
李博江旁边还坐着一个人,李玖是李博江的堂弟,从乡下来投靠李博江。
身材瘦小如鼠,穿着不合身的西装,松松垮垮,跟个土鳖似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没见过世面,手不停摸着绸缎包裹住的靠枕。
他要是从这拿一件东西去卖,都抵得上他们七八口在乡下一年生活花销了。
李玖不免的有些眼热,只是他面上不显,他还要捧着这些酒囊饭袋的阔少,好捞一些好处,指着墙上裱起来的山水画说道,“沈三弟,真的是个大才子啊。墙上的画也是他作的不成?”
第24章
沈清川刚下旋转楼梯就听到这样的话,莞尔一笑,声音清清朗朗,“说笑了,我哪有这样的画技。”
众人闻声,转过身去,见清隽青年站在棕木楼梯口,肌肤在斜漏阳光下如白雪,一身裁剪宽松又合体的衬衫,袖口是一对银镶深紫猫眼石,配着驼色西装裤,细棕皮带束缚腰身,像是从西洋画走下来的美青年。
李玖那双狭窄的三角眼露出惊艳精光,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就是沈三少,留洋归来的摩登青年。
他还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男人,肤如雪,发如鸦,脸蛋漂亮如海棠花。简直比他在乡下玩过的二椅子还要漂亮。
不不,这哪里比得了。乡下那些二椅子随便个几个钱银,往草棚子一进,就可以随意玩。
沈三少一个袖口就可以抵的了,上他们三年五载的钱银。
“这幅溪高山逢雪图是名家黄重岱的画作,笔墨松劲雄厚,疏简粗旷,山川深壑,乱石连绵,松柏阑珊,傲视寒雪,画作自然,技艺高深。”沈清川缓缓地道,如溪涧清泉。
“清川,你何必跟他说那么多,他连黄重岱是谁都不知道,就是一个白面儒生。”
李博江说这话,让坐在沙发上的李玖有些难堪地尬笑。
“李公子,好久不见啊!”沈清川见李博江似乎和那位陌生的窘迫公子有些不太对头,转头问沈逸梵好打消这尴尬氛围,“二哥,你带客人来,李公子我是认识的,你还没和我介绍一下,你旁边的那位公子。”
沈逸梵听到仆人告诉他,沈清川拿到项链回沈公馆的消息。他半路赶回去的时候,遇到了李博江,就拖着其赶来沈公馆,哪里知道跟在李博江身后的陌生面孔是谁。
“喏,博江,这是带来的人,还是你介绍吧。”沈逸梵朝李博江抬了抬下巴。
“他啊李玖,就是我一远房亲戚,读书没读出个好成绩,我爸就让我带着他,好见识一下,跟着我,学一下怎么做生意。”李博江的眼神带着不屑。
听李博江这么说,沈逸梵先是一乐,李博江是个十足的败家子,花钱如流水,对生意经一窍不通,李父怕是对这个穷亲戚敷衍居多。
沈逸梵的眼中带上了一抹轻视,怪不得穿的这么寒碜。只有沈清川的眼眸如初,似水清湛,不见鄙视。
李玖是李博江的堂弟,读过几年书,后来在乡下混不下去了,就来投靠李府。他心里一边清高看不起李府暴发户浑身铜臭,一边又极其羡慕李博江这类的阔少,花钱大手大脚,处处受人追捧。
李玖脸上舔着一张笑脸,只是他长的尖嘴猴腮,眼睛又小,笑起来并不讨喜。他心里暗恨李博江等人,若是他有一天爬上了高处,或这些阔少都落魄了,他一定要去踩一脚,让他们也尝尝被人踩在脚底的滋味。
沈清川觉的李玖笑的有几分不自然,以为是在意李博江说的话,但是两人又是堂兄弟,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清川,你快拿出项链给他们瞧瞧。”沈逸梵使了个眼神,示意沈清川拿出头筹。
沈清川摊开手,一方白绸帕子上躺着一蓝宝石项链,李玖探头望过去,这样的贵重的项链,他只在官太太的雪白颈脖上看到过。
李博江伸手过来拿,手指勾起银链子,蓝宝石旋转摇晃几下,他靠近看宝石银镶边刻着一个小小R,的确是名伶阮玲玲最珍爱的项链。
“怎么样?愿赌服输,你要学狗叫还要爬一圈,也不多为难你,就围着这小桌子爬上一圈就好了。”沈逸梵得意洋洋,翘着二郎腿,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
“哼,我看未必,这头筹是清川拿到的,又不是你,你输了,该愿赌服输的是你。”李博江把项链还给沈清川。
“我们当初说的是,我,拿到了项链,可没说要通过什么渠道拿到的。”沈逸梵重读了拿到二字,还朝沈清川眨了眨眼睛,让他可不要爆出是从关泊雅小姐那儿拿到的,不然他可下不了台。
“我看还是不必如此认真,就当是开玩笑。”沈清川出来打圆场,这项链是他问泊雅小姐借来的,合着沈逸梵欺瞒他人,难免有些心虚。
“是不是玩不起啊?”沈逸梵继续拱火。
李博江踢了一脚旁边的李玖,“你拿的是你弟的项链,那我这赌约就让我堂弟代劳。”
沈清川还来不及反应,没想到李玖竟然真的荒唐起来,照着李博江的话,趴在大理石板上,汪汪两声,沈李二人哈哈大笑。
沈清川急忙去扶李玖,半响不起,见其未有异色,“何至于此?”
“好了,好了,不见清川扶你了吗?”李博江笑过了才发话,他知道李玖一家子五口人来李府吃白饭,平日里都是要仰仗他的鼻息。
虽说是堂弟,倒不如说是仆人,连跟班都算不上,得了他的允许,李玖才扶着沈清川的手臂起来。
这对沈逸梵和李博江都不算什么,他们向来纵声色犬马,更荒唐的都是玩过的。赌约一事,就算是翻篇了。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沈清川就邀请他们在沈公馆用餐,让小庆去多买些菜回来,黄桂花也在厨房帮忙打下手,不得不说沈母分给沈清川的厨娘手艺的确了得。
八荤四素两汤,色香味俱全,比得上四而楼厨子做的饭菜了。
茶余饭后,李博江等人未离开,坐在客厅上,闲谈近来的一些八卦趣闻。
“...也不知道谁打伤了傅爷,最近青帮在找一个人。”李博江吃的撑肠拄腹,背靠沙发的靠枕,端着一杯茶来消食。
“谁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啊,敢在老虎的嘴巴拨须?”沈逸梵砸砸嘴,一脸不相信这个消息。
“那会不会是帮派纷争呢?”沈清川记得这时傅辰梁还没完全掌握青帮。
“这也说不定,我倒是听说一个消息,不知是哪家富商送了几个兔儿爷给傅爷,隔天那几个人就被打断腿扔到码头。”沈逸梵说道。
“不会吧,我收到消息,是傅爷去相公馆点的,兔儿爷服侍不好才被打断腿的。”李博江说道。
沈清川对这些小道消息,是一个都不会信的,傅辰梁到后面可是对庄筱筱情种痴情,是绝对不会对其他人动心,更别说喜欢男人了。
聊到最后,李博江提议要去不夜歌舞厅消遣,沈逸梵应声说要去,李玖也想见识一下渤海城歌舞厅的繁华,沈清川摸了摸兜在裤袋的项链,不知道会不会在那遇到泊雅小姐呢?
第25章
司机回了沈府,沈清川就喊来了两辆黄包车,他和沈逸梵搭乘一辆,另一辆就由李博江他们乘坐。
等客人坐稳了,身穿开衫白褂的车夫,露出两黝黑粗壮的手臂,蹬蹬迈着步子,巨大的车轱辘跟着转。
“走咧~”车夫吆喝一声。
傍晚时分,商户依旧打着灯,有些小贩借着光,在路旁搭了卖吃食的摊子,两三张小方桌,一锅新鲜的小馄饨,就可以招揽一波客人。
来往的有卖铁壶的老商贩、替人写书信的、挂着木盒子卖烟的小孩,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孩,也有三三两两来逛夜市的学子。
李玖侧身子盯着那两道远去的曼妙身影,这渤海城果然是最繁华的城市。
要是在乡下,家家户户早就关门闭户了,唯一热闹点的就是村口赌牌的。
“等一下到不夜歌舞厅,你可别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李博江看不惯李玖像个土鳖,他原本不想带李玖来的,但沈清川出口了要去就一起去,他不好驳沈清川的面子。
李博江有些后悔应下来,要是别人知道他有一个乡下来的穷亲戚,不免要丢面子。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车夫在不夜歌舞厅的前门停下,沈清川下车多赏了车夫一块银元,车夫捧着不停弯腰感谢。
“清川,走了。”沈逸梵几人站在歌舞厅的门口。
进了不夜歌舞厅,李博江娴熟地点了六七个漂亮的舞女,坐在卡座上,三个拥着李博江这个大金主,两个拥着沈逸梵,沈清川左右两边都有舞女紧挨着,只有李玖身边坐着一个姿色略微平平的舞女。
李玖学着李博江他们姿势,伸长手臂想拥环舞女,却被对方不给面子,啧的一声推开了,李玖的面色一时有些难堪。
舞女可算是瞧出了她身边的这个是没钱的,身上穿着跟李博江他们不是一个档次的,兜里没几个钱,还长着尖嘴鼠相,跟对面姐妹粘着的摩登青年相比,她心里更是不甘。
沈清川没有察觉到李玖那边的小动静,他现在正忙着应付左右两边的舞女。
“三少,你要是再不来啊,桃诗姐姐可就要把你给忘了。”左边是青绿旗袍的舞女绮竹,身段曼妙,手捏一方青帕,搭在沈清川的肩膀。
“绮竹你可别乱说,我可是天天盼着三少来,怎么会忘呢?”桃诗今天特意涂抹的桑红唇膏,嘴巴丰满,嗔怪时俏丽可爱。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不如我给你们调杯酒吧,代为谢罪。”沈清川借着去找酒保要酒,把绮竹的玉手从肩膀拿下。
沈清川回来时,不知道李博江他们去哪里了,绮竹也不见了,就剩李玖一人在喝闷酒,还有桃诗坐在原来的卡座。
沈清川刚落座,桃诗和绮竹两人又缠上来,不夜歌舞厅最近翻修了,地面用两寸的玻璃铺,五彩霓虹灯打下来,人在舞池上跳着水兵舞,随着风琴声迈着舞步,十分梦幻华丽。
还有一个卷发口叼玫瑰的舞星站在高台上,跳着弗拉明戈舞,高抬腿,超大的波浪裙摆露出雪白小腿,又快速被裙摆遮挡,引来男士们的惊呼。
桃诗想要下去跳舞,沈清川只想喝酒,她只好作罢。
“三少,这些天不见二少来,也不见你来,是在忙着家里的生意吗?”桃诗的手指划过酒杯杯壁,红唇弯起,眼勾勾看着沈清川的俊美侧脸。
“我最近是在烦心一件事。”沈清川眉眼含笑。
“哦,是什么事让三少如此烦心。”桃诗坐着要往沈清川身侧靠,好当一朵贴心又贴身的解语花。
“是关于女人的事。”沈清川以为桃诗醉酒了,扶着她坐好,“家里给我订了一门亲事,但我却对另外一个女子心动有好感。”
“以三少的家世财力,何不把那女子偷偷养在外面,租一栋小洋房,两人过快活日子。”桃诗娇声说道,她在这风月场所混了多年,但凡家里有几个钱的男人,哪个不在外面养个三四房姨太太。
“桃诗小姐说笑了,两个人在一起,怎么可以中间夹着一个人呢。”沈清川轻笑地摇了摇头,并不认她说的话,“我现在最苦恼的就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和我的未婚妻说清楚退了这门婚事,她也是个好女孩,若是直白说出,怕是会伤了她的心,旁的人也会投来异样眼光。”
“我说三少还是早点明说好,免得她一颗芳心落在你身上,到时候才叫真的伤人心。”桃诗给沈清川支招,她只和沈清川定亲的女子必然是门当户对的良家女。
“三少,不如你私底下和你那未婚妻说清楚,再有她向她父母明说,和和气气解除婚约,免两家生嫌隙。”
沈清川之前还在犹豫,经过桃诗这样开导,坚定了几分,对庄筱筱明说的注意。这事还是早点解释,早点结束。
放下心事,沈清川点了几瓶名贵的酒存起来,酒保过来登记好,这几瓶酒的提成就分到桃诗。
沈清川又和桃诗闲聊了一会儿,谈说最近的趣闻,歌舞厅新来了几个外国舞女,又问道夜皇后泊雅小姐喜欢什么礼物。
“夜皇后?她少来歌舞厅,比较神秘,没见过她收过别人的礼物。”桃诗顿了顿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沈清川似乎有些怪,“不过,如果是女人的话,大概决绝不了三样东西。”
听到泊雅小姐不常来不夜城,沈清川松了一口气,心里又划过一分失落,他原本以为今晚会遇到泊雅小姐的。
沈清川接过桃诗的话,“那三样东西?”
“就是昂贵珠宝、漂亮裙子,还有...英俊的男人。”桃诗手捧着一杯酒,抬了抬下巴示意沈清川。
谁都喜欢被夸,特别是被佳人夸。沈清川和桃诗相处倒是还融洽,两人聊了一会儿,他就打算要回去了。
沈清川起身结账,走了一小段路,就被门口的吵闹声吸引了。保安不知去哪里了,门口堵着一群人,听旁边的一个看了一会戏人说道。
原来是有几个喝醉酒的富家子,在不夜城门口拉了两个女学生,要她们进去喝酒陪跳舞,还毛手毛脚的。
同来的男学生哪里肯让这些纨绔子,这样折辱他们的同学,几个人就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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