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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第五年(近代现代)——矫枉过正

时间:2021-07-26 19:55:21  作者:矫枉过正
  “人已经没了。”
  我当初自杀还仍觉得人间尚有希冀。
  可江陵走的这么决绝,是抱着长绝于世的打算,可能死后魂魄都不愿意在这里逗留。
  “会疼吗?”
  “啊?”
  “这种死法,疼吗?”
  他咬了咬下唇,“不疼,死在梦里。”
  也算是体面。
  少年时,总是不喜欢一些陈词滥调,人们翻来覆去说烂了的话乏善可陈,想想也是,连爱都傍俗而生了,何况别的呢。
  可也不喜欢孤标傲世的那一派,刁钻得很。
  我记得第一次看顾城的诗时, 还暗暗悱恻过他,那时年少已知愁,觉得他理想主义的厉害,说这些个诗人不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不知道人间炊烟多腌臜,每日拿着笔杆子纸上江山,活该最后连死的都不体面。
  死的真是不体面,哪有人会选择活在梦里呢,哪有人能一辈子保持澄澈永不被玷污呢。
  后来自己死过一回又觉得,没有一种死是奔着体面去的。
  将死之人永远体面不起来。
  “江陵,留了一封遗书给你。”
  我从警局拿到遗书的时候,看到纸上写着四个字,致友阿遥。
  一夜没哭的我,泪如决堤。
  江陵字如其人,落笔缠绵。
  致友阿遥,
  我以为的死亡是无声的,也不想留下什么话受人以柄。
  我天生就不属于娱乐圈,我应该做些别的,哪怕人生黯淡无所增色呢,也不至于走上歧路。
  怪我自己,我不怨别人。
  阿遥,我本来应该悄无声息的走,可我放不下的太多了,人的欲望怎么到死都无休止呢。
  我放不下贼宝,我知道你怕猫,但我除了你没有什么可以托付的人了,早知道今天,就不该收留它,我这样的人怎么还能妄想养得活另一条命呢。
  我放不下父母,我爸妈年岁都高了,我无妻无子我死了我活该,可我不应该让他们余生孤寡,我私心求你视他们如自己的父母,替我尽未完的孝。
  我也放不下你,你总说自己在北京没有家,西山的房子我送给你了。虽然有秦未寄在你可能用不到,我也不希望你会用得到,可我不愿意真有一天你们再出问题,你举目无亲,连个安家的地方都没有,不想你在北京居无定所。
  这些年我视你如友如亲,我怜惜你,你大概天生就让人怜惜。
  可你也要自己怜惜自己。
  你与我不同。
  你的爱终有回音。
  我走了,阿遥。
  你也不必难过,我也终于理解了那句话,
  有一种死不是出于绝望,而是杀死已死的自己。
  抱歉阿遥,人间是个好地方,我就不来了。
 
 
第68章 千里江陵,人间风光。
  ,
  江陵葬礼的那天,天气阴阴沉沉,下着小雨。
  处处透着死寂。
  不知道人的气运与大自然是不是相互连通的,否则何以如此应景呢。
  反网络暴力的热搜在微博上挂了好几天,人们大悲大怒之后总想做些什么发泄,而反对网络暴力的方式也不过是将网络暴力对准另一个人。
  我有想过,这样的恶行会因为江陵一个人的死而消失吗?
  显然是不会的。
  我们行业高人一等的福利,倘若再不经历几场网络暴力,不死一两个人,岂不是太便宜我们了。
  真正的罪犯还有法律来审判。
  即便道德沦丧,作奸犯科,都还有辩解的余地。
  而我们最终只能死在铺天盖地的谩骂中。
  生前喊打,死后歌颂。
  这样的事,他们做了不是一件两件了。
  没人敢为此声辩,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他是无数人。
  我也想做些什么,满脑子的恶念与犯罪因子,每日每夜侵蚀着我的理智。
  恨到深处的时候,杀人的心都有了。
  陈念来的时候,满屋子的酒气,我是个成年人了的确不应该用喝酒来发泄,但我实在难受,除了酒精麻痹我再找不到发泄的方式了。
  她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我酒已经醒了,她看着我眼睛红了一圈。
  我这些天都待家里,窗帘也没拉开过,一点光都不见。
  “秦老师特别担心你...”
  秦未寄这些天打没打电话我不知道,我连手机扔在了哪里都不知道,可能丢在那晚去找江陵的路上了。
  我哑着声音,伸手点了一支烟,往床上靠了靠,“你回秦哥一个电话就说我没事,爷爷刚走别让他为我分心...”
  我伸手打了几次火都没打着,我自认为以前是个很优雅的人,抽烟的时候总是食指和中指衔住,慢条斯理。
  可我现在,用拇指和食指夹着一根烟,打不着火的时候皱着眉头,终于打着了的时候点了烟把打火机扔到了一边。
  优雅真不算什么。
  陈念想上前来抽走我手里的烟,但看我的眼神冰冷,没敢上前。
  “今天是江陵的葬礼。”
  我没说话,江陵的葬礼我是让陈念帮着他爸妈办的,我没有参与,圈里人都传我和江陵面和心不和。
  不然最好的朋友死了,没见我掉过眼泪,也没见我发过任何悼文,网友都来指责我。
  我无所谓,我也不怕他们。
  “你去吗?”
  我不想去,但我还是快速的抽完一支烟,捻灭了烟头,“去。”
  我站了起来,脚下一个踉跄,陈念伸手扶住了我,宿醉后眩晕感令我有些作呕。
  “吃了早饭再过去吧?”
  我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江陵的猫呢?”
  “你那天让我去接猫,我看你状态不好就先放到我家了。”
  我抿了抿唇,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送过来吧,我照顾它。”
  “你不是怕猫吗,能行吗?”
  “我不怕。”
  陈念没再说话。
  葬礼上的人很多,几乎一半圈里的人都去了,这些人在江陵生前没为他说过一句话,现在却跑来吊唁缅怀,有些讽刺。
  我无暇顾及他们,也没有凑上前去,站在一处角落里。
  我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几日未见光的我握着黑色的伞柄骨骼分明,白的发光。
  我环视了一圈,整个葬礼上没有一家媒体,除了周吝应该没人做得到,但他没出席葬礼。
  没来正好,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葬礼上的遗照是我一张一张挑选过后,才选定的照片。
  照片里的江陵笑的很温柔。
  也不知道是少年老成还是觉得没什么令他快乐的事,江陵很少笑。
  我用伞挡住了一半的视线,没有办法直视江陵的眼睛,撑着一口气怕在葬礼上失态。
  “小谢?”
  我抬了抬眼,侧眼看去是江陵的父母。
  江妈妈眼睛肿着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
  都说人有怜悯之心,可我看着他们的样子生不出一点怜悯。
  我轻轻点了点头,“你们节哀顺变。”
  江妈妈回过身开始哭的泣不成声,被人安抚了很久才停下哭声。
  失子之痛,我无法共情,但我们失去江陵的心应该是共通的。
  江爸爸拍了拍我的肩,短短几日他苍老了很多,“你也不要太难过。”
  我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扯出一抹冷淡的笑,“江陵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我。”
  他们不解我的意思,我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冷淡,“我还抱了他,他身上还有温度,还在和我说话,还在哭...”
  “我怎么可能不难过?”
  江妈妈被人搀扶着,看着江陵的照片满眼的绝望,“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我也想问问,江陵是什么样子他们做父母的不清楚吗,为什么要把他逼上绝路呢?
  可我没有说出口,江陵没有责怪自己的父母,我也没办法替他责怪,他说了要让我视他们如双亲。
  他们没给江陵活路,可我得给他们一条活路。
  江爸爸看着我,估计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哭起来引得周围的气氛都伤心了起来,“小谢,你知道江陵为什么自杀吗?”
  我看了看远处,声音格外冷淡,“谁知道呢,等他托梦告诉我吧...”
  他们愣了愣,惊愕地看着我,大约是觉得我这话说的不友善。
  陈念把我推到了身后,“叔叔,谢老师是伤心过度,不是有冒犯的意思。”
  “我知道,他和江陵最要好了...”
  我伸手,感觉雨停了,伞沿边的雨落在了我的手上。
  把伞收了起来,我抬步往前走了走,手里拿着插在口袋里的一支白色的玫瑰花。
  我把花放在了他的遗像旁边,这里已经有了很多花,没有一朵胜得过江陵。
  我转身走了,没再看他。
  我的表情看上去实在冷漠,一点也不像伤痛的旧友前来吊唁的样子。
  那是因为我知道,作此悲态已经无用。
  我们已经失去江陵了。
  永久的。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后座一言不发,江陵一走我感觉精气神都没了,提不起精神也没有做任何事的欲望。
  这样的状态不好,夜深难挨的时候,我都会逼着自己想秦未寄。
  我要是出事了,也别想让秦哥活了。
  想到这里,才能有生活下去的浅薄欲望。
  路过好几个地铁口的时候,都簇拥着一群人,我没打算为这事分神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听到她们举着牌子在喊,“千里江陵,人间风光。”
  我让陈念停了下来,侧头看了她们一会儿,牌子上写着,“反对网络暴力!”
  “让她们回去吧。”
  陈念回头看向我。
  我这些天难得有了些动容,“告诉她们 ,我会给江陵讨回公道的,让她们别白费功夫了。”
  陈念点了点头,下了车朝她们跑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们都回头朝我看过来,隔着绿化带朝我鞠躬。
  是我该朝她们鞠躬的。
  是她们让我记起了,我不能这样消沉下去,我还有事没做呢。
  车开到风华里的时候,我醒了过来,我己经几天没睡过安稳的觉了,这会儿醒来满头的汗。
  陈念看着我犹豫道,“谢老师,等会儿再下去吧...”
  我睁开眼睛,“怎么了?”
  她没说话,看向了车窗外面。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门口的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胸口别着一朵白色的菊花,一看就是刚从江陵的葬礼上过来的。
  穿着的再得体,也能看得出来整个人的颓废。
  我慢慢的摘掉了手上的手表,慢条斯理的解开袖扣,把袖子向上折了折。
  “谢老师,你别冲动。”
  我打开门下了车,径直朝他走过去,一拳打在了周吝的脸上。
  他没反应过来,往后退了几步。
  他要是还手我一定打不过他,但是他没有还手。
  我抓着他的衣襟,一拳一拳毫不留情的砸在了他的脸上。
  我再往前的时候,陈念已经下车拦住了我,“谢老师,别动手...”
  我满眼猩红,看着周吝就看到那晚江陵绝望的眼神,我感觉心像被撕碎一样的疼,“你还敢来?!你怎么不去死呢?!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
  陈念抱住了我,哭着朝周吝喊道,“你快滚!”
  “死的的确应该是我…” 周吝没有走,用手轻轻蹭去了唇边的血迹,漠然看着我,“江陵的遗书呢?”
  我冷笑一声,怒意被激化,眼神变得可怖,“你也配要江陵的遗书?”
  他执拗的看着我,“我不要,我就看看。”
  我看着他的神情,有了作恶的心态,低沉的声音像蛇信子一般摄人,“你别想看到他的遗书,我实话告诉你,他没为你留下一个字。”
  “不可能。” 周吝微微抬头,声音淡漠,“他放不下我。”
  我看着他,可悲地笑了笑,“他什么也没留给你,财产归了父母,房子归了我,猫也托付给了我,他连一句话都没留给你。他死的时候谁也没放下,唯独放下了你。”
  周吝脸色变得苍白,执意道,“不会的…”
  “江陵跟了你十几年,青春都在你身上耗光了,到最后做的却是别人的替身。周吝,你要是对江陵有过一点点的恻隐之心,也不至于...” 我咬了咬牙,把哽咽声咽了回去。
  “什么替身?” 周吝抬头看向我,“什么叫做了别人的替身?”
  “你死了以后自己去问江陵吧。” 我冷漠的看着他,淡淡的笑了笑,“不对,你配见他吗?”
  “我配吗?” 他忽然红着眼看向我,“你知道我给江陵铺了多少后路吗?我赌着星梦的前途也会保护他的,他为什么不能等等我呢?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放任过网上对他的舆论,他为什么不信我呢?”
  我冷笑的扯了扯嘴唇,“你以为江陵有命等得到你的锦绣前程吗?江陵给星梦卖命了这么多年最后你们说抛弃他就抛弃他了,你让他信你?他但凡要是觉得还有一点希望用得着死吗?周吝,别他妈给我这会装深情,江陵就是你害死的,你得记好了。”
  周吝呆愣的看着我,绝望的后退了两步。
  我侧身看向他的时候,他放在身侧的手都在颤抖,整个人的风华被一瞬间抽干了。
  “你好好活着,别去脏他的黄泉路。”
  我进门看向院子里的几棵竹子在晃动。
  我心里一痛,江陵的爱怎么就非得死了才能得到回应呢。
 
 
第69章 一场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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