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惟都怀疑自己等下离开后这人会把地板再拖一遍。
所以人还是会有变化的,毕竟自己曾经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人这么爱干净过。
但唐子鹤对此什么表示都没有,径直走回了自己的书桌旁边。
“这题。”江惟把自己的卷子放到了唐子鹤的书桌上。
书桌对于坐在地板上的人来说还是太高了一点,江惟哪怕尽力伸着脖子都只能看到放在桌子边缘的东西。
唐子鹤没看卷子,反而去推了推江惟的肩膀。
江惟:?
“挪过去一点,”唐子鹤蹲下身,一只手撑在地上,“给我腾个位置。”
“不用不用,我站着听也行的。”江惟唰的一下站起身,动作快到把身边人吓了一跳。
唐子鹤皱了皱眉,好像不太理解对方现在的行为。
“你怎么了?”
“我?”江惟挠了挠头,再次避开了两人的视线交流,“我没怎么啊。”
“如果只是因为今天晚餐发生的事情,我道歉。”唐子鹤背靠在墙上,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江惟,“但如果还跟别的事情有关,我希望我也能有知情权。”
因为很显然自己才是现在受到区别对待的人。
江惟放在背后的手骤然收紧,半晌没说话。
也许并不是因为晚餐的事情。
他自己其实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了,但有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自己被撞破Omega身份的时候,确确实实的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为什么之前不会这么觉得?因为之前的他可以十分坦然地欺骗所有不知道真相的人,可以一遍遍的催眠自己,哪怕变成了Omega也没关系,只要回来了,生活还不是会和从前一样。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没关系,反正Alpha和Omega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要骗过别人,先要骗过自己。在这点上,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做的十分成功。
但猝不及防地捅破这层窗户纸的人偏偏是唐子鹤。
是他最想欺骗到底的那个人,也是他唯一想要尽全力欺骗到底的人。
以至于之前好不容易用谎言建立起来的所有心理防线至此全部崩溃,让他再也骗不下去,不得不打心底里承认:Alpha和Omega是不同的,差异甚至大到可以绕地球一圈。
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哪怕是他,在穿上对方的校服外套,被对方的信息素“包裹”着的时候,也有过贪婪的想法。
这是最原始的,最无法被控制的本能。
也是他心绪繁杂交错的源头。
但他不能说。
这些事情只能、也只配烂在心里。
“没事,”江惟又换上了他那副万年不变的标准微笑,重新坐在了地上,“本来我也只是怕你觉得尴尬,结果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坦然,倒显得我不太对劲儿了。”
“真的?”唐子鹤显然不太相信这番说辞。
“真的,真得不能再真了。”江惟甚至往唐子鹤身边挪了挪,试图用行动来佐证自己。
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给自己重新裹上一层伪装。
也许做不到像原来那样密不透风,但好歹也要尽力做到坚不可摧。
再不济......至少也要撑完高三,大不了等到报志愿的时候再逃到别的城市去——藏不住就跑,跑得远远的。
他相信距离和时间总可以让人忘记一些事情。
两人都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江惟妥协着转移了话题:“所以这道题到底该怎么写?我是从哪一步开始出现问题的?”
唐子鹤显然也不打算再继续在上个事情上纠结,转头拿起了桌上的卷子。
“这里,”过了一两分钟,他指着其中的一个算式说道,“这里的公式用错了,计算这个物理量的时候不能用你前面得出的结论,那个结论误差太大......”
江惟最开始还在认真听唐子鹤说话,等发现自己懂的差不多了之后,又忍不住用余光去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直到对方询问:“懂了吗?”
如果不是情况不对,江惟简直都要笑出声来——这人竟然没有在这种时候嘲讽自己两句,今天简直应该被铭记下来。
“懂了懂了。”江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夺过卷子写下几个潦草的公式,随即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外走,留下唐子鹤一个人坐在地上,有一种被用完就丢的错觉。
江惟回到自己的房间,甚至都没关上自己的房门,只是随便在床边找了个地方坐下,花了几分钟补完了这道题后续的过程。
做题的时候总能让人忘记那些世俗的烦恼。
但做题卡住的时候......
江惟挠了挠头,又把额前的碎发一遍又一遍地抚向脑后,另一只手还坚持在试卷空白处写写画画。
所以这套卷子到底为什么会这么难啊?!
这套卷子存在的意义真的是给他们期中考前特训的吗?真的不是来疯狂打压他们的学习兴趣的吗?
江惟愤愤地想,太过分了。
这才写了两道题,他又发现了一题不会。
但现在就跑到唐子鹤房间去问会不会显得自己十分菜鸡啥都不会?
烦死了。
江惟站起身,从桌上翻出了英语卷子,决定把这一套写完再去找唐子鹤。
绝对、不能、显得、啥都不会。
英语卷子的难度显然正常很多,和月考难度相差不大,不写作文和听力,整个写完也就只花了大概二十分钟。
和自己预估的差不多。
江惟掐着时间,再次敲响了唐子鹤的房门。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套卷子他们学校最多也就只有两个人能做出来——并且唐子鹤在这方面拥有毋庸置疑的能力。
“又来了?”唐子鹤还坐在地上,望向门口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只不过这个神情在江惟看来和对方习惯性的面对自己时展现出的□□裸的“嘲讽”只有毫厘之差。
江惟没接话,把卷子递了过去:“这题。”
唐子鹤再次把整张卷子浏览了一遍,才好不容易在一堆密密麻麻的草稿中找到了一个打圈的题号,沉默了下来。
“你等一下。”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去桌上找着些什么。
江惟接过重新被丢回来的试卷,合理怀疑这人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正在寻找教辅资料作为外援。
可惜,对方只是从桌上抽出了一张试卷。
“你草稿写得太乱,看不清题了。”唐子鹤简单解释了一句,扬了扬自己手中空白的物理试卷。
江惟:......
所以这人原来还没开始写,之前只是读了一遍题就能找到自己的错误了?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唐子鹤一直在认真看题,根本没空去注意江惟变幻莫测的表情。
“这道题......”话还没说完,桌上的手机就响了几声,吸引了两个人的视线。唐子鹤走过去拿起来看了几眼,皱了皱眉:“我需要思考一下。”
江惟一愣,突然就觉得心里平衡了不少。
原来这人也会碰到需要时间思考的题目啊。
“帮个忙。”正在江惟在心里胡乱感慨的时候,唐子鹤重新坐下,把手机丢到了对方手里。
“干嘛?”江惟瞬间警惕了起来。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谷仁文问了几道题,帮我回一下。”唐子鹤头也不抬,握着笔快速写下几个算式,“我刚才看了,那几道题你都做了,应该没问题吧?”
理论上来讲,当然没问题。江惟十分确信自己现在写完的题目都是对的,讲题这件事本身也没问题,但用唐子鹤的号给别人讲题......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我......”江惟绞尽脑汁想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拒绝这件事情,正打算说打字讲题又麻烦又累的时候,唐子鹤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想法。
“嫌打字麻烦,可以直接发语音。”
“我不介意。”
江惟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这人怎么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啊!太恐怖了!
“......行。”
江惟按着屏幕,把手机放到了唇边。
☆、就这?
等江惟发完语音,唐子鹤也已经把那道题的解题思路写了个七七/八八,准备把人拉过去听。
江惟这次算是认真的听完了全程,最后又花了几分钟自我消化了一下,才把过程完完整整地写在自己那已经被蹂躏的十分可怜的卷子上。
整个事情结束,唐子鹤的手机都没有再响过。
“所以为什么他到现在都不回消息?”江惟有些奇怪地问道,按时间来算,这都够对方把自己的语音反反复复听三遍以上了。
“不知道,不用管他,”唐子鹤貌似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反而调侃了一句,“这份卷子的难度都跟往年物理全国竞赛的难度差不多了,施总是想把我们一个班都送去物理竞赛冬令营吗?”
“竞赛?!”江惟被这两个字吓了一跳。
他之前倒是无意间听夏山他们聊起过关于学科竞赛的事情,除了生物和语文没有十分大型竞赛之外,他们所学的其他四门学科都在不同时间段有竞赛培训——这个培训课程和管理直接由竞赛委员会负责,并美其名曰XX冬令营或夏令营。
事实自然不可能那么美好。四中每年都会号召有能力的学生们去参与这些竞赛的入门考核,如果有幸通过,就可以在冬令营或夏令营里进行为期大约一月的集中培训,期间需要经历残酷的淘汰制,在每个培训里存活到最后的三四十个人才有资格一起去参加真正的全国竞赛考试。
可能是夏山聊起这些事情时的语气过于危言耸听,让江惟对这些事情的想法一直停留在“这不就是单纯去找罪受吗”上。
但其实这种竞赛培训每年都会有很多人挤破头想参与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只要在这些竞赛中能拿到任何一个全国一等奖,就相当于提前拿到了国内任何一所心仪大学的通行证——这基本就是所有偏科学生最有力的救命稻草,只不过过程也许会艰辛到他们无法想象罢了。
“物理竞赛已经提前为我关上了它的大门。”江惟抱了抱拳。
“你又不偏科,不需要去考。”唐子鹤靠在窗边,手中一刻不停地写着些什么,漫不经心地说道。
江惟有些不理解地问道:“你不打算去?”
虽然这种竞赛培训听起来很变态,但对于这个人来说,应该跟平时做题的感觉没有太大差别,竞赛成绩足够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直接提前录取,连高考都不用参加。
怎么想都好像是一件何乐而不为的事情。
唐子鹤沉默了一会儿,难得十分认真地看着江惟,片刻后才缓缓摇了摇头。
“原来有想过,不过前段时间突然想通了,”他笑了笑,有些嚣张地说道,“收到录取通知书只是早晚的问题,没有太大意义。”
虽然对方说的确实是实话,但江惟就是不想再跟这个人聊下去了。
为这个想法付出行动的结果就是,他们两个坐在地上连续性地、一声不吭地写了两个多小时的作业。
直到江惟感觉脑子都开始抽抽,实在坚持不住了为告终。
靠在窗边的唐子鹤还十分专心地写着卷子,江惟换了个姿势拿出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整个过程十分缓慢,尽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房间内依旧只传来笔尖和纸张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可能是因为又到了周末,他们的小群久违的又热闹了起来。
小白兔软糖:[有人今晚开始写作业了吗,谁能告诉我这周末的作业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白兔软糖:[施总疯了吗?]
下山:[我先做的语文。物理卷子很难?]
别找我算命:[很难。]
别找我算命:[本来我打算遇到不会的就跳过去的,结果大半张都不怎么确定......你们谁要是之后写了记得造福一下我。]
好起来了:[作业是什么?]
小白兔软糖:[?]
别找我算命:[?]
下山:[?]
好起来了:[?]
泡泡糖是我本命:[物理、数学、化学各两张,语文、英语、生物各一张,不用写英语作文和听力。]
好起来了:[好嘞,谢谢美女。]
小白兔软糖:[所以你们谁写了物理,速来救命!@全体成员。]
惟物主义:[我。稍等。]
惟物主义:[照片*6]
惟物主义:[比较难的都拍了。]
小白兔软糖:[谢谢江哥!我对宁的尊敬宛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宁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今晚的大恩大德我将永世难忘......]
下山:[谢谢江哥!我对宁的尊敬宛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宁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今晚的大恩大德我将永世难忘......]
别找我算命:[谢谢江哥!我对宁的尊敬宛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宁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今晚的大恩大德我将永世难忘......]
......
惟物主义:[?]
这群人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怪话?
下山:[别聊学习了,太沉重了,我来给大家分享一点好东西。]
下山:[视频]
江惟没敢马上点开,先看了看视频的前三秒,确认这确实不是什么黄/片一类的东西,才斗胆下了手。
巨大的bgm声瞬间溢出,无论江惟再怎么眼疾手快地狂按声音按键也已经于事无补,只能可怜巴巴地看向唐子鹤,表示自己绝对不是故意的。
唐子鹤可能也被这巨大的声音吓了一跳,自动铅笔的笔尖被他按断了一小截,所有动作在这一瞬间静止下来。
如果闹出这个动静的是别人,唐子鹤可以确定自己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人揍一顿丢出去。
但他现在只是对上那道视线,就已经根本生不起气来了。
休息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干脆把手中的卷子和笔都放到一旁,整个人凑过去问道:“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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