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手里的小贺卡,路当归气得想骂人。
你妹个头啊,这是我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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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卡确实是刑珹在路边文具店买的。
林家车队听从刑景山的吩咐,紧紧跟在刑珹的车后头。
他们此趟的目的地是林家。这次刑董让大少爷出门,是以准女婿的身份,去参加林家举行的家族晚宴。
看了眼后视镜里冷若冰霜的主子,刑十在心底叫苦不迭。
看到网上爆出的热搜后,林小姐在得到刑董的默许下,提前启程回了国。
所有人都以为林大小姐是特地赶回来兴师问罪的,毕竟刑家大少爆出这样的绯闻,这场家族联姻估计要凉。
没想到林湘妮此番回国,还带回来了国外的一个设计师团队。林湘妮下飞机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设计师团队和她的未婚夫见面,设计婚礼上穿的礼服。
刑家大少身体还没好全,腿脚也不太利索。许多林家人都不理解,大小姐那么执着地要嫁给大少是为了什么。毕竟林家的势力丝毫不亚于刑家,也并不贪图这位刑家太子爷的权势。况且刑家还有其他三位少爷,一个比一个出类拔萃。
设计师带着刑董和林小姐的吩咐,专程登门为刑家的病秧子大少爷量体选衣。
其中一名设计师还认出了刑珹的身份,说在国外的视频网站上看过他的MV,问他能不能合个影。
刑珹礼貌拒绝,让刑十送客。
设计师团队刚离开刑家,林家就马上就发来了邀请函,邀请刑珹去参加林家的家宴。刑十本来以为大少爷肯定不会去,没想到大少爷爽快应下,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刑家在城北,林家在城南,中间隔着好几环。
在去南城的路上,刑珹一直都在闭目小憩。
直到轿车驶过CBD,进入旧城区的地界,车辆被堵在一个繁华的十字路口。窗外传来一阵嘈杂人声,刑珹缓缓张开眼,发现路边有一所公立小学,噪音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小学刚下课,孩子们跟着班主任乖乖排队往校门口走,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说话,吵闹得不行。
正准备按上车窗,刑十突然听到坐在后驾驶座上的大少爷出声:“停一下。”
刑十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大少?”
没等他追问,大少爷已经压低帽檐,将口罩拉上了鼻尖:“开门。”
眼看大少爷一副全副武装马上要出去的派头,刑十没敢迟疑,连忙打开了车门锁。
或许是觉得太过于显眼,刑珹并没有随身带着手杖。他拖着活动不便的腿,缓步走进了人流中。
被大少爷吩咐不要下车,眼睁睁看着大少爷越走越远,刑十隐隐觉得有些提心吊胆。
三年前发生那场意外后,大少爷除了精神出了点问题,好像也渐渐开始有些害怕人群。他很不乐意去人多的地方,有一次在粉丝见面会的现场,还曾差点失控。
出院后,除了必要的应酬,大少爷便从来没有离开过刑宅半步。
这还是那么长时间以来,大少爷第一次独自走在大街上。
跟着接孩子的家长们缓慢往前走,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那是一家开在学校门口的文具店,也是附近区域最大的噪音来源。一群小学生正蹲在门口玩四驱车,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身边偶尔有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大白天还戴着口罩出门。
喉咙发紧,呼吸困难。
全身上下肌肉紧绷,手心一直在出汗。
他却仍然在尝试着往前迈开步子,往最喧闹的地方走去。
走进文具店内,刑珹压低声音,问正在专心致志看足球比赛的老板:“有贺卡吗?”
“你要哪种价位的?”
老板一边扒饭一边盯着平板,没顾着抬头:“有三块的,五块的,会放音乐的要八块钱——”
“普通的就行。”
刑珹说。
老板指了指右边的玻璃柜:“你自己挑吧,这边全是三块的。”
三块钱的贺卡都小小的,只有半个巴掌大。满目都是五颜六色的小卡片,他的视线从上缓缓往下移。
过了一会,刑珹伸出苍白的手,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张蓝紫色的迷你贺卡。
他官方后援会的logo就是星空蓝,公司没定专门的应援色,都是粉丝们自己选的。
看到客人把商品放上柜台,老板抬头瞟了一眼:“扫码还是现金?”
刑珹出现了一瞬间的愣然。
平时没什么东西需要他自己买,所以他身上从来没有带过现金。
至于扫码——
文具店老板见这位客人半天没反应,有些不耐烦地按下暂停键:“喂,我说,你到底买不买啊!”
话说到一半,老板却突然顿住了。
站在柜台前的是名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年轻男人。男人眉眼低垂,紧紧捏着手中的贺卡,眼神有些茫然失措。
看到店老板正在打量着自己,男人的眼珠微微一动,眯起眼睛直视着前方,像是突然间换了一个人。
店老板动了动喉咙,莫名感到有些惊悸:“你——”
“买。”
过了很久,他听到眼前的男人淡淡开口:“稍等,我让人过来结账。”
“……哦哦,行。”
店老板讪讪点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有那么一刹那,他在男人眼中看到一丝冷血的残暴。
像是被人拿刀架在了脖子上,冰冷刺骨。令每个被注视的人感到后背发凉。
真是活见鬼了!
他看到男人掏出手机,让电话那头的人过来结账。却没留意到男人垂在身侧的另外一只手。
苍白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抓出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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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珹最后还是没能依照林湘妮所愿,前往林家参加宴会。
将外出购物失败的大少爷领回车内,看到大少爷手心的累累血痕,刑十马上通知了刑董。
在开着布加迪冲上高架桥的那天,大少爷也出现过相同的自残举动。
收到刑董发来的命令,刑家的车队直接调转车头,原路返回了刑宅。
邱院长被刑景山一个电话从医院请到了家里。经过初步诊断,他在电话里告诉老友,大公子的精神分裂症状再次发作了。幸好这次发现得及时,否则就会酿成大祸。
给刑珹服下镇定剂,听刑十汇报完主子今天的举动,邱院长和电话里的刑景山同时陷入了沉默。
“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案例。” 邱院长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他......居然在强迫自己发病。”
听完邱院长的话,刑十总算明白,大少爷今天的这番举动到底是为什么了。
原来,为了不和林家大小姐结婚,大少爷居然故意选择了最能诱使病情发作的场合,寻找外界刺激,让自己的精神疾病再次发作。
临走前,邱院长告诉老友,为了防止病情急速恶化,大公子需要尽快服药控制,并在医生的监督下进行进一步的治疗。
看着躺在床上,在药物作用下沉沉入睡的大少爷,刑十突然觉得他有些孤独。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就一个人义无反顾地转过身,走入了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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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妹妹的寝室出来,路当归站在S大宿舍楼下,气冲冲地从黑名单里拉出了那个神经病。
他一定要问清楚,这人又是发的什么疯,为什么要给路雯菲寄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目的。
电话拨打过去,很快就被人接通了。
“刑珹,我问你,你他妈到底——”
“是路先生?”
接电话的不是刑珹,是刑珹的那位贴身保镖。
“……是你?”
路当归忍不住蹙起眉,“刑珹他人呢?”
隔着病房的玻璃窗,看了眼拿着笔在小桌板前写写画画的人,刑十压低声音开口:
“路医生,大少爷又住院了。”
他没告诉路医生大少爷的病情恶化,大少爷不让他说。
想着大少爷之前的吩咐,刑十继续接着说:“路医生,大少爷想亲口和你说一声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
路当归有点没搞明白。
虽然这人的确欠他不少,还特别欠揍。但一码事归一码事,一个多月没见了,他现在更关心刑珹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又住进了医院。
“是关于您妹妹的事。”
刑十犹豫片刻:“路医生,大少爷他……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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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邢珹几乎从不做梦。
中重度述情障碍使他的大脑缺少幻觉, 在睡眠时很难产生梦境。用一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他无法“脑补”任何超脱现实以外的事物。
一切他所看到的,于他而言就是真实。
比如现在, 他独自站在一条空荡的走道尽头。
伸手不见五指,摸黑看不到四周。前方是一道透着光亮的门, 后方则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
远远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邢珹回过头望向黑暗, 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离尽头的大门只差一步, 衣摆被什么东西一把抓住, 阻挡住他继续往前行。
他垂下眼睛,看到了一双瘦瘦小小的, 小女孩的手。
他停住脚步, 对着手的主人开口:“让我走吧。”
“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吗?”
黑暗中传来一道稚嫩的女声, 她一直在背后牢牢抓着他的衣摆, 不让眼前的男人走入门内, “那是人死后才会去的地方。如果你走过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刑珹没说话。
和手的主人站在黑暗中僵持了许久,他这辈子第一次破天荒地开口道歉:“对不起。”
听到刑珹的道歉, 女孩在黑暗中咯咯地笑了:“刑珹,谢谢你。”
她的笑声悦耳动听, 回响在空荡的长廊里, 听起来却并不觉得瘆人。
“玥玥马上就要参加中考, 她想考附中好久了。琦仔刚买了去海边玩的火车票, 现在应该已经上车了。阿涵林狗她们也约好看完你的演唱会,就一起去市里的游乐园玩。”
女孩在黑暗里认真地说道:“谢谢你救了她们,如果不是因为你, 她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去做这些事了。”
刑珹的嗓音透着哑:“……那你呢?”
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一直留在这里,为什么不走过那扇门?
女孩甜甜一笑:“我过不去的,我没有腿啊。”
邢珹脸上神情一僵。
他回过头,看到地上坐着一个身穿漂亮裙子的小女孩,她紧紧拉扯着他的后衣摆,不让他奔赴死亡。
女孩的脸掩隐在黑暗中,她乖巧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洁白裙摆铺了满地。
裙子下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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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大少爷?”
女孩的话音刚落,走廊尽头非常遥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刑十的呼唤声。
一阵钝痛袭上脑海,脑海里响起的人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在病床上缓缓睁开眼睛,刑珹只觉得头痛得厉害。
他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的内容渐渐变得有些模糊,脑海里虽然留存着几个零星的片段,却并不完整。
由于场景太过真实,他的后背浸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看到大少爷皱着眉头睁开眼,刑十连忙躬下身,毕恭毕敬道:“大少爷,路医生来了,人在外面等着。”
要是在平时,哪怕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轻易吵醒在睡觉的主子。可是今天来的不是别人,是大少爷点名要见的路医生。
路医生脸上写满了“我很不爽很烦谁也别招惹我”,要是不把大少爷及时叫醒,一不留神让怒气冲冲的路医生给跑了,那他之后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看到大少爷没有任何反应,刑十又卑微发问:“大少爷,那,我把路医生给请进来?”
大少爷冷着脸没吭声,只是挑起眼皮,淡淡看了门口一眼。
伺候大少爷那么久,刑十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
打开病房门准备出去领人,刑十依稀听到背后的病床上传来挪动被褥的窸窣声。
透过玻璃门的反光,他看到大少爷抓起床头柜上治疗精神药物的胶囊,不动声色地塞到了枕头底下。
这画面为什么怎么看怎么熟悉……
一边往病房外走,刑十的脑海里一边浮现出小时候看过的科教频道动画片。
大人走进卧室查岗,小孩子迅速钻进被窝,偷偷把糖果都藏了起来。
……
摇了摇头,刑十赶紧将脑海里的微妙念头全甩了出去。
邢珹前脚刚把药丸藏好,路当归后脚就跟着刑十走进了病房。
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
瞥了眼来人手中的东西,邢珹转过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淡声道:“路医生好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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