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像其他商贩那样高声吆喝,只是安安静静做着事,生意却异常火爆,队伍排得很长。
“看起来味道不错。”凌寒说。
杨真立刻道:“属下过去排队。”
凌寒颔首,正要独自往前走走,前方浩浩荡荡来了一伙人。
行人纷纷避让,凌寒不想引人注意,也跟着退到一边。
为首的是一名年近三十的青年,衣帽齐整,把玩着一柄折扇,乍看去颇有几分书生气。然细察之下,他的一只眼睛竟是斜视的。
而跟随在青年身后的众随从,个个身形高大,凶神恶煞,给人的感觉相当不好惹。
果不其然,当一行人来到这家烧饼摊的时候,先前那条长长的队伍登时散了个干净。
那青年猛地一拍案头,语气嚣张道:“老冯头,你欠我的钱都准备好了吗!”
老者惶恐地低头道歉:“已准备一些了。只是还未得够,请何少再宽些日子,老叟一定……”
“还要宽限?”青年冷笑一声,那异于常人的眼珠显得更加瘆人:“都给了你多少时间了,怎么,你当我们家是做善人的?”
“既然还不了,那就用人来抵债吧。”
姓何的青年一说完,他身后便出来两名小厮,就要上前去拖拽那名少女。
“祖父!”
老人急得直接跪倒在地:“求求何少!老叟一定凑足银钱,求您放过我的孙女儿霜霜吧!”
周围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隔着距离观看这一出欺霸的戏码。
这祖孙俩做出来的烧饼相当美味,平日里又待人和善,很受乡邻的欢迎。
然而,或许有人存着英雄救美的幻想,却没有一个人有勇气上前。
还没弄明白对方的身份,就要出头,这是个极不明智的选择。
但作为一名现代人,凌寒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有恶霸强抢民女而无动于衷。
他向前一步,出声道:“不知这位老翁欠了多少银钱?在下替他还了。”
此言一出,凌寒立刻聚起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小子胆子也忒大了。”
“竟敢得罪何少,这下子惨了。”
“唉。你以为我们不想帮忙吗?何少看上的人,谁能管得了?”
杨真来到凌寒身边,一脸警惕。
何少眼皮一翻,面色阴寒。
常山竟然还有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敢跟自己作对。
他恶狠狠地扭过头,寻找这个不知死活的声音来源。
等到他看见说话的人时,整个人一愣。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美男子?
他素来喜欢美人,并不分男女。只是寻常男子,童龄时还好,到了十七八就面貌渐丑。故而,他更偏爱女子。
可眼前这一位,竟比自己府里豢养的所有娈童美女加在一块儿都要迷人。
他先前只想着,赶快把那姓冯的小娘子纳入府中,差点就把这么一位俏公子给错过了!
何少一勾嘴角,目光渐渐向下游移,落到对方那清瘦的腰身。
他面上凶戾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轻浮,摇着扇子,缓缓向凌寒走去:“你如果想替他们还债,那倒是容易得很。”
走近身前时,何少将扇子一收,自以为潇洒利落,挑眉道:“随我回府里走一遭,这债便免了。”
言罢,他伸出右手,就要搭上凌寒的肩。
杨真在皇宫任职多年,哪里会没听说过皇室那点不能拿到台面上的特殊嗜好。
此时此刻对方的神情举止,他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顿时火冒三丈,不由分说一脚踹去:“你找死!”
这一脚用足了十分力气,何少登时被踹上了天,好在他的随从们眼疾手快地涌过去,否则说不定就要殒命当场。
被随从们手忙脚乱地搀起来以后,何少痛苦地按着胸口,脸色惨白。他大吼道:“还不给我把那个人往死里打!”
话音刚落,又不忘补充:“别伤了美人。”
“殿下,我拦着他们,您先离开。”
杨真低语一声,面色凝重地望着奔涌而来的七八位随从。
凌寒暂且后退一步,观察着场上的打斗。
情况不容乐观。这个被称作何少的随从们,显然不是普通的民夫可比。杨真虽然不会打不过,但也只能是应付,并没有办法将这些人全部打倒。
如此僵持下去,随着体力消耗,被擒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更为要命的是,凌寒眼尖地注意到,何少的身旁还留了一个人。
与其他随从不同,那名壮汉身材格外高大,手中配的并非是刀剑,而是两柄紫金锤。他整张脸黑黝黝的,腮下胡子十分蓬松。
先前混在一众随从里未有太多存在感,此刻给人的感觉却格外危险。
我该怎么办?
祸是自己闯出来的,他不可能丢下杨真离开,那样杨真绝对死路一条。
趁现在,花些银钱找人去给赵云报信?以赵云的武艺,从何少府里救人或许不会太难。在此期间,自己可以设法周旋,等待救援。
可万一那人没有应约去报信,后果就太恐怖了。
拿出玉佩,表明皇室的身份?
此时此刻,冀州能得知董卓进京消息的最多只有冀州刺史,自己这皇室身份还大有可为,足够震慑住他们。
但这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一旦表露身份,很可能引来其他的祸事。
在凌寒苦苦思索对策的同时。
“真是一群废物!统统都是废物!”何少怒骂道。
这么多人,竟然拿不下那名狂徒,他气急败坏地看向自己身边最后一人:“姓裴的,你还不出手!是拿我爹的话当耳旁风吗?”
“不敢。”
裴姓壮汉低声应了一句,下一刻,便朝打斗圈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仅仅一个瞬间,他来到了杨真身前。
其他的随从散去,在外围绕成一个圈,并不打算继续参与战斗。
对方显然信心十足,杨真丝毫不敢大意。
然而,十招,仅仅十招。
杨真便被对方一锤子夯在胸口,重重地摔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何少得意洋洋地走上前:“裴元绍,做得不错。”
杨真死死地瞪着上方的人,努力地想要爬起来。
只要抓住这个何少,就能威胁到这群人,让殿下安然离开。
可那一锤实在太重太狠,他拼劲力气,硬是没能站起来。
何少看着面前挣扎的人,冷笑道:“让你再嚣张,竟敢踹本少爷,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抬起脚,对着杨真的手指,狠狠地踩了下去。
第11章
“咔嚓”一声,是指骨断裂的声音。
杨真死死地咬着牙,绝不愿意屈服,叫出声来。
“还挺能忍。”何少有些惊奇,若不是刚才对方踹了自己一脚,他几乎想要将这人收为己用了。
可是害自己当众出了那么大一个丑,就注定不可能再有活路。何少冷笑,全身力气集于右脚,狠狠地碾压——
“那么,现在呢?”
杨真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已经快要痛得失去知觉。
冷汗直直地往下落,五官几乎扭到一起。
然而,他依旧没有发出声音。
凌寒眼眶发红,纵然没有什么好办法,他也实在看不下去了:“住手!”
何少抬开脚,打量着凌寒,眯了眯眼道:“怎么,你想代替他吗?”
“就算美人愿意,我也舍不得。”何少色迷迷地伸出手:“不过如果是换一个地方来承受的话……”
凌寒被对方的目光看得犯恶心,他往袖中一摸,就要亮出那块刻着“影”字的皇室玉佩。
这是个危险的决定。
当众公开身份,很快会传到当地的县令那里,接下来是郡守、州牧。
但无论如何,那都是以后才需要解决的麻烦。
凌寒已经掏出玉佩,一声“放肆”还未来得及喊出。
人群中现出一道白色身影,翩若惊鸿,皎若游龙,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何少的众随从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已被越过。
而强过他们数筹的裴元绍,尽管敏锐地有所察觉,依旧没能拦得下。
只听得“啊”地一声,距离凌寒仅有数尺之遥的何少再次被踹飞了出去。
赵云已至,手中握着一杆银色长.枪。
他立在凌寒身前,迎面对众敌,并无半分畏惧。背影高大而挺拔,英俊得无可挑剔。
这真真是天降救星,凌寒惊喜道:“师兄!”
赵云的嗓音一改落英山上的温润,变得低沉且稳重,在此刻显得极为可靠:“不用怕,有师兄在。”
何少被众人搀扶着,再次艰难地站了起来。
这一次,被踹的是侧腰,他没办法独自走路了。
“反了,真是反了!”
何少目若寒冰,眼神几乎能杀人。
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糗,他的怒气已经到达了顶峰,说起话来皆是嘶吼:“裴元绍,还不快给我杀了那个穿白袍的!”
裴元绍感受到了压力。
眼前这位年轻人所具有的气势,是他当年在黄巾之乱数不清的战争中都没有见过的。
此战,须得智取。
裴元绍迅速吩咐道:“阿三,你扶着少爷。阿四阿五,你们两个去擒拿那位被少爷看上的公子。其余众人,随我一起上!”
“是!”
众人一拥而上。
赵云并没有杀人的念头,杀人会惹来官府的麻烦。
他只需用长.枪的侧面,往敌人身上那么一拍,被拍中的人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只消片刻,何少的随从们倒下大半。
在场诸人,除却裴元绍以外,竟没有一合之敌。
围观的百姓皆是瞠目结舌。谁也没有想到,这位从天而降的少年,有如此本事!
缠斗还在继续。
赵云一枪打退裴元绍,瞥见其中两个敌人已绕过自己,涌向了师弟。
他微作思索,便不再犹疑,手中□□一旋,投掷而去。
一杆银枪,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直直地贯穿了两个人的身体!
“死、死人了!”有人惊恐地大叫。
两名随从缓缓地在凌寒身前倒下。
凌寒咽了咽喉咙,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三国时期的顶尖武将,究竟达到了何种地步!
裴元绍见擒拿人质失败,心下一凉。
强敌已经惹下,好在此刻敌人失去了武器。
没有武器的武人,就好比失去利齿的老虎。他一咬牙,拎着两柄紫金锤再次向前。
那裴元绍并非泛泛之辈,他的紫金锤厚重锋利,每一次攻击都是拼力索命的招式。
手中没有武器相抗,赵云只能躲闪。
周围的其他人固然不值一提,在这种情况下却成了掣肘。
赵云一时间没有找到逆转局势的良机。不过他相信,采取这种打法,用不了多久,使锤的人就会力竭而败。
凌寒却已经回过神来。他忍着血腥,使出浑身力气从死人身上抽出长.枪,喊道:“师兄!”
赵云翻身躲过挥舞而来的锤子,身手利落地接下自己的武器。
一阵刀光剑影,裴元绍双锤已被打落。
赵云枪头指向其颈下:“还不投降?”
裴元绍面露苦色。
想自己纵横多年,还从未在直接对战中败过,今日竟然栽在了一位少年人的手上。
纵然不甘,他也只得望向何少。
然而,何少早被赵云的英武吓得魂飞魄散,连腰痛也不顾了,张皇逃走。
赵云并未阻拦。
打完了架,凌寒连忙去查看杨真的伤势。
围观群众里恰好就有郎中,凌寒掏出一锭银子,请他医治。
郎中查看一番,道:“好在只是看着血肉模糊,实际上还能够医救。待处理好伤口包扎后,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没有大碍了。”
凌寒这才松一口气。
为首的恶人已经离去,裴元绍也束手就擒,老冯头前来表达感激。
同时忧心忡忡地劝诫道:“老叟真是无地自容,害得两位公子得罪了何府。两位还是尽快逃命去吧!”
赵云看着躺了一地的何府随从,仿佛没听见警告,高声道:“吾便是常山的赵子龙!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若要报仇,只管来便是。吾奉陪到底!”
老冯头听得冷汗直流:“公子这……”
这位少年纵然武艺非凡,可终究是一人之力,对上整个何府又岂能讨得了好?
凌寒安慰道:“您不必担心,何府的好日子已经没有几天了。”
赵云不是鲁莽之人,却放走何少,凌寒便将何少的身份猜了出来。
这何少能在当地如此嚣张,有很大的概率是在京城有靠山。既然姓何,那就只能是洛阳城里那位何大将军何进的远亲了。
等京城的消息传来,何府自身难保。
在当地作威作福这么久,家中必然敛聚了大量财富。一旦靠山倒台,官府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肥羊呢?
而最终的结果,何氏父子恐怕难以留下性命。
老冯头面上浓浓的不解:“这……”
始终躲在后方的冯霜霜站了出来:“祖父,公子既然这般说了,您便放心吧。”
她朝凌寒与赵云的方向深深一拜:“多谢二位救命之恩。妾身无以为报,愿在公子身边做个丫鬟,以报今日之恩。”
老冯头诧异地望着自己的孙女,随后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凌寒眼皮一跳,早就听说过“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戏码,没想到今天就在自己眼前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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