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母在疗养院里,晏清隔三差五才能抽时间去找她,能帮他签字的家人就只剩尹晟了。
尹晟好笑地接过报名表,语气犹豫:“每天放学都要多留一小时啊……”
“我特别特别想去,求求你了。”晏清双手合十,“要不然,就先不晚自习,只参加集训可以吗?”
尹晟挑眉,把报名表捏在手里:“你吃得消吗?每天晚上回来做题要做到十点,再参加这个集训,睡眠时间都不够,还想不想长高了?”
“可这也不冲突呀。”晏清坐在尹晟身边,“我作业早就做完了,其他的题都是我自己想做的,大不了,我就少做点题,早点上床。”
得到晏清的再三保证,尹晟才勉强答应,在报名表上龙凤飞舞地签下大名。
晏清抱着报名表开心不已,跑到洗衣房找福伯报喜:“福伯,我要参加学校的竞赛集训,以后每天晚上都会晚一个小时回来。”
“学习重要,身体也要照顾到好。”福伯正在叠衣服,手上是一套晏清尺码的灰色西装马甲套装,“那下周的酒会,您要和少爷同去吗?”
“下周的酒会?”
晏清帮忙的手突然停下,酒会的事,尹晟没有跟他透露只字片语。
为什么?
晏清突然有些疑惑,是上一次酒会的效果不好吗?
可就连林行一都说他爸回家后觉得那次酒会很成功。
晏清疑惑地放慢动作,试探着问福伯:“尹晟什么时候说有酒会的呀?”
“少爷刚才回来说的,那会儿您还没回来呢。”
“哦。”
晏清不禁有些落寞,酒会这件事,他从刚到尹家时就答应了尹晟,现在却反倒给尹晟添麻烦,这可不行。
他抬头看向福伯,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福伯,你能再教教我跳交谊舞吗?”
尹晟见晏清好久没从洗衣房里出来,奇怪地走过去,就看到晏清拿着一本笔记本坐在小板凳上,地上架着个小型三脚架,全方位地拍摄福伯独舞的脚步。
晏清十分认真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根本没注意到尹晟靠在门框边观察他。
“咳。”
等音乐结束,尹晟才轻咳一声,示意自己的存在。
“你怎么来了?”晏清疑惑上前,一看墙上的钟,好家伙,都过了半个小时。
尹晟双手环胸,笑着问晏清:“怎么跑到这里练舞?不去娱乐室?”
“跳舞在哪都能练。”晏清尴尬地把手背过身,刚想逃走,就被尹晟攥住手里的小本子,一把抢了过去。
“尹晟!”
晏清伸手要拿,尹晟却不管不顾地往前走。
翻开本子,上面居然画着交际舞的舞步“分解动作”,晏清为了能记住舞步,把每一个动作都画了下来。
尹晟松开手,让晏清顺利“夺”回本子。
“最近没什么事,你专心读书就好,不用再学这些。”尹晟随口道。
他没想到晏清这么认真,一时间不禁有些心疼。
晏清努努嘴,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福伯,对上福伯安抚的目光,怯怯地说:“你骗我,明明下周有酒会……”
晏清抬头,委屈地看着尹晟:“是不是我跳得不好?那我可以天天练。”他眨了眨有些红肿的眼睛,垂头丧气,“可你别把我当三岁小孩骗……”
“我这是怕你事多顾不过来。”尹晟叹了一口气,“你又要集训,又要备考,当然要把不重要的事先丢掉。”
“可酒会不是不重要的事。”
晏清直视尹晟:“尹晟,你说过,当尹家少奶奶,不是那么简单,我答应你的事,肯定会做好。”
“你别把我当小孩,我成年了,会为自己的言行承担责任的。”
尹晟无奈地捂住额头,最终还是一耸肩:“行吧,你说了算。”
第十六章
自从说服尹晟,晏清就开始了白天读书用功,晚上品酒跳舞的日子。
刚开始几天他确实精神百倍,甚至还有闲空帮福伯料理家事,每天晚上十二点到早上六点,连轴转也开心得不得了。
可正如尹晟所说,后面几天,他就逐渐体力不支,整个人都没精神,早上上课浑浑噩噩,晚上跳舞一步三错。
还好尹晟这几天出差去了,他苦苦哀求福伯,才没让尹晟知道这事。
“晏清晏清,这道题要怎么解?”龚贺拿着课本跑到第一桌。
晏清全身心都在手里的习题本里,还没反应过来,龚贺就被高姝抓到第二桌:“晏清在准备竞赛呢,有什么不懂我教你。”
林行一刚从楼下打篮球回来,就看到晏清一顿一顿地点头,整个头都要点到书本里,急忙把昏昏欲睡的他拉起来:“怎么回事?你今天都快睡着了。”
晏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手按住眼睛:“我睡着了?”
“是啊,你上课都迷迷糊糊的,天山童姥问你问题你都恍恍惚惚的。”林行一疑惑地撑着下巴,“不就是个竞赛,至于吗?”
“不单是为了竞赛。”
晏清揉揉眼皮,扫了一遍习题册,迅速用笔随意地填下几个空,翻过书,就懒洋洋趴在桌上接着睡。
林行一小心翼翼地从晏清的胳膊底下抽出习题本,翻出刚才晏清写字的页面:“BACCD……”
林行一又翻到对应的答案页,顿时惊呼:“你睡觉都能做对题?!”
***
白天上了整整八节课,晚上晏清做完作业,就请福伯帮他找来酒会上最常见的红葡萄酒和白葡萄酒,分别倒了八种酒精度数的酒,一杯一杯小口尝着喝。
“晏少爷,您可千万别喝醉了,明天还要上课呢。”福伯担心地叮嘱道。
“好嘞,您快先休息吧,我整理完就上床。”
晏清推着福伯的肩膀出门,回到房间,却对着长长的酒杯叹气。
明明就两种葡萄酒,怎么会有这么多不同的品牌和酒精度数?
最最最关键的是,为什么酒会上的人,只会聊天气、生意和酒?
晏清一手托腮,拿起一小杯先闻了闻,还是那股刺鼻的苦味,捏起鼻子,猛地灌入喉中。
还好,这次没有想吐,只是依然又苦又辣,得含一片蜜饯才缓得过来。
他又灌了一杯,尝出点不同的味道,看着标签仔细分辨,才知道两个葡萄酒的原材料来自不同的场地。
“怎么尹晟一喝就喝的出来呢?”
晏清拿着瓶身不停摆弄,只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被葡萄酒汁浸润,辣辣麻麻的,什么细微的差别都感觉不出来。
他想起和尹晟参加酒会那天,尹晟还没喝,就能跟别的宾客谈论起这酒的由来和味道。
可他却只能在旁边像个招财猫一样频频点头。
迷迷糊糊之间,黄汤下肚,晏清居然把八杯酒全部喝得精光。
娱乐室的小吧台正适合晏清把胳膊搁在上面,他先是随着家庭音响的古典乐晃动着双腿,渐渐地,就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咔哒”一声,娱乐室的门被人轻松打开。
人未到声先达,寂静的娱乐室里,只听见男人急促的说话声:“福伯说你还没睡?晏清,你胆子……”
胆子变大的少年正趴在吧台上睡得香甜。
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地垂在眼睑下,白嫩的脸颊泛着微微的红晕。
“又不是不让你去,何必把自己累成这样。”尹晟放低声音,轻轻地抚摸晏清的头毛。
这几天晏清忙得不行,都没顾得上整理仪容仪表,头发梳得乱糟糟,不喷发胶,就有好几缕小碎发争先恐后地窜出来。
尹晟本想把晏清叫醒,但看他睡得实在很沉,又不忍心,便勾住晏清的双手,打横一抱,把人往卧室里送。
“少爷。”福伯站在门口,显然是一直等着晏清。
“嘘。”
尹晟抬起下巴,让福伯帮忙打开晏清的房门,把人放到床上,才轻轻合上门,走向书房。
“他这几天都没怎么睡,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尹晟翻开桌上的文件,行李箱还摆在书桌旁。
福伯把行李箱拉过来,为难地笑:“晏少爷让我绝对不要告诉您,我怕说出来,他就要伤心了。”
晏清在尹家关系最好的人就是福伯了,如果连福伯都不帮他,晏清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
尹晟笑了一声:“也就是你才会惯着他。”
“少爷何尝不是呢。”福伯笑着把行李纷纷转移到行李架上,“虽然您不同意晏少爷把心思放在跳舞品酒上,还是答应了他。”
“我以为他一个小孩,过不了几天就会累得说不要了。”尹晟合上文件,无奈地笑,“可谁知道居然死撑到这个地步。”
“晏少爷坚强,遇上事,也不怎么说。”
“那我还真希望他能哭会闹,偷偷懒,倒也没什么关系。”
***
晏清早上起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他连忙换上校服,跑到楼下。
“福伯,昨天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呀?”
光滑的脚底触上冰凉的地面瓷砖,晏清握着楼梯扶手,和尹晟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晏清局促地双手背在身后,光秃秃的脚趾羞于见人地弯曲起来。
尹晟侧头,随口道:“昨晚。”
说完,他又继续说道:“开发项目势在必行,如果他们不接受交易金额,那就等法院查封,我甚至可以用更低的价格拍到手上。”
晏清定睛一看,才发现尹晟的耳边挂着一个白色的蓝牙耳机。
也许是故意避开他,晏清很少在家里看到尹晟办公,也许有,但都是关在书房,晏清也不会打扰。
难得一大早,尹晟坐在桌上连福伯的豆浆都没喝,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吩咐公事。
晏清不禁有些新奇,瞪着大眼睛,小声地啜了一口豆浆。
尹晟放下手机,让福伯把早餐端上桌:“公司有点事,要处理国外的一个商场开发案,晚上司机来接你,我们在酒会门口见。”
“你愿意带我去?!”晏清激动地看向尹晟。
尹晟被他这欣喜若狂的状态笑道,宠溺地靠近晏清:“你都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怎么忍心不带你去?”
晏清笑着闷了一口豆浆:“这次我肯定会做好的!”
福伯适时端上早餐,晏清正开心着,就听尹晟说:“对了福伯,你帮晏清多买几套礼服,上次那件穿过了,就不要放衣柜里,免得穿重了。”
“穿一次就不要了?”晏清震惊地目瞪口呆。
他确实有好几件礼服都放在衣柜里,不过都是尹晟给他买的,他以为有五六件已经够多了,没想到穿一件就要丢一件。
“晏少爷是尹家少奶奶,怎么能穿重复的衣服出席场合。”福伯笑眯眯地说,“礼服嘛,换得勤,像您的校服,就是七件同样款式的轮着穿,一个月后再重新定制新的。”
怪不得福伯每天都能给他变出一套崭新的校服,居然是有七件吗?!
晏清无话可说,愣愣地问:“那衣服不穿之后,要放到哪?”
还好尹家没有奢靡浪费的家风,退下来的衣服,大都有衣服厂家上门回收,或是捐给贫困山区的小孩,总之,废弃的衣服不至于扔进垃圾桶里。
晏清咬着油条,喜悦的眼神渐渐从瞳孔里消失,他再一次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和尹家的差别,简直就是天上和地下。
第十七章
“尹太太,您可真厉害,不仅书读得好,还会品酒。”
酒会上,晏清和尹晟一起喝酒,但到后面,就逐渐分开,尹晟与他的合作伙伴在畅谈公司计划,而晏清,则被太太们拉到甜品桌上,随意聊天。
“总不能死读书。”
晏清勉强笑了笑,太太们身上的香水味太重,他又不能捂鼻子,只好时不时屏住呼吸。
“尹先生对你很好的吧,这身衣服,我刚在秋季新款杂志上看到,今天就穿在你身上了。”
晏清垂下眼帘,视线在自己身上滑过,今天这身依然是福伯给他搭的。
青灰色的休闲西装外套很适合晏清这个年纪,稳重却不失跳脱。
“尹晟平时忙,家里的事,大都是管家料理的。”晏清笑着回答,顺口问了些闲话。
不到十分钟,晏清就知道,城北徐家和尹家共同投资了国外的地产项目;龚家经营着著名的连锁餐厅,每一座尹家商场里,都有龚家的餐厅;而晏家,则是尹家旗下所有酒店的床品供应商。
尹家作为一个集大成的甲方,是各方都不敢得罪的存在。
“晏清。”尹晟回头看了一眼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的晏清。
晏清点头跟各家太太道别,走到尹晟身边,熟稔地跟各个乙方问好。
“我妻子,晏清。”尹晟逐一为晏清引荐。
其中有个人特别热情,上来就握着晏清的手称兄道弟。
晏清把手慢悠悠地抽回来,笑容不改,视线转向尹晟:“这位是?”
“我妻子是晏家的表小姐,跟您是表亲呢。”男人从上衣口袋里抽出名片,“正在竞标尹家新商场的施工。”
提到晏家,“真假少爷”的事就不可避免地被提及。
晏清谨慎地转头瞧了一眼尹晟的表情,对方只是微笑,自然下垂的手,轻轻捏了捏晏清的手指。
晏清顿时就明白了尹晟的意思。
他扫了一圈周围七嘴八舌的人,笑着点头:“差点就闹笑话了,我连亲生父母都还没见过,没认出您,可别见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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