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克服那巨大的心悸和痛感, 走向唐家, 那夫妻俩解脱一般,赶紧接班, 嘟哝:“这唐珞,以往最挂牵念想家人,怎么这次拖这么久,还不是自己来接唐双, 听说爷爷都没埋这人就走了。”
尚建明心虚地扫了眼,陈婉柔好像没听见, 在打量一间房里的小竹床和烧了一半的蜡烛,还好, 她没起疑心,随后用眼神将夫妇两凶走,推开大厅门。
唐双不能理解为什么爷爷好久没来, 连姐姐也是,此时看到陈婉柔熟悉的面孔,知道是老师, 跑过去拥住她,喊了句:“陈老师。”
当然,她也不能理解,面前女人为什么突然泪水汹涌,嘀嗒,落到了自己的发丝上。
——
陈婉柔穿好黑色长袖,将自己的伤痕遮住,距离事发不过两天,她却觉得度日如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女人忘不了,睁眼看到唐珞的短暂欣喜和下一秒她坠落时,自己的无力和痛苦,一刀一刀,将女人剥皮抽筋。
镜子中的陈婉柔,明明才三十几,头发白了大半,面容极其憔悴,只喝咖啡吊着自己那可有可无的命,出门时,邻居都没认出来,还以为新搬来一个四五十的同龄人,打招呼,那人没反应。
邻居叹气,还是陈婉柔懂礼貌,平时街坊间打招呼,她都会挥手应声。
警察找不到,我亲自找。
陈婉柔跋山涉水,来到鲜少有人的山底,平时最怕蛇的她,见到那扭闪而过的身影,也只是视若无睹,尚建明今天,恰好去撤回离婚申请,自己不信任尚建明,将唐双从家里送到了全托管的康复机构。
她想找到唐珞,也怕找到唐珞,怕见到不完整的她,支离破碎的她。
越想越觉得尚建明的话极其矛盾,那天唐珞为什么会来?此前陈婉柔一直以为是没跟她商量,发出了短信,她不放心赶来撞上自己发病,可沉下心来想,自己就算发病,哪怕把自己杀了,也不会伤害唐珞分毫。
而且两个人的手机都坠毁,从而无法查证……陈婉柔心中那个可怕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尚建明真的有新欢?有过好聚好散的念头吗?
越走近标记的位置,陈婉柔心脏跳动越猛烈,一找找了三小时,可跟警察一样,毫无结果,心脏又冷却下来,自己好没用。身上的伤口牵扯,女人坐在原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唐珞……”
“唐珞!你回来好不好!都是我的错……!”
“求你……唐珞,我求求你。”
可依旧只有自己的回音回荡山谷,就在女人觉得无望,自责得想再扇自己巴掌的时候,恍惚感又来临,耳边好像响起了熟悉的一声:“不乖,找你算账账。”
一阵狂风吹来,陈婉柔发丝被扬起,她左顾右盼,才知道自己是又出现幻想了,只是,面前一处,人一般高的草堆被吹开,没有小道,也没有脚印,只有无数的荆棘和未知的危险上次警察应该错漏了这里,这不怪他们,要不是这股要将陈婉柔都刮倒的风,女人也察觉不到。
陈婉柔没犹豫,拨开那草丛,有虫子叽叽喳喳地散开,也有不长眼地钻入她的衣襟,不知道是深爱的人是不是有心灵感应亦或是心有灵犀,陈婉柔边哭边狂奔起来,她觉得,唐珞离自己好近,好近。
跑了约莫两分钟,陈婉柔才得见光明,被杂草覆盖住的,原来是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荒废许久,出现在女人眼前的,是一个不知深浅的水潭,陈婉柔竭力撑住自己的身体,视线模糊地瞧上方树枝,有一件外套和血迹,是属于唐珞的。
不顾潭水干不干净,深浅如何,按照这个轨迹,陈婉柔咬着唇,一头扎入冰凉的潭水,常年不见日头的水寒得彻骨,以往在学校是游泳队的她,憋着气往最下方游,一次,两次,三次……
陈婉柔眼睛被水刺得生疼,在路过一团水草时,游动的手被一个东西给牵扯住,没有温度,女人转头一看,是手,松散了力气随着水流上上下下,这手她不能不认得,苍白发软得吓人,指节也是破了皮的。
她那一瞬间,好想逃,可她没法逃,还要亲手拨开水草带唐珞上去,还她一个安息。
陈婉柔好怕,握着那只冰凉的手不知所措,不舍得松,心脏像是抽筋了般,逐渐缺氧,最终女人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才让自己清醒过来别恍惚,忍着极大的痛苦拨开水草,搂过她,竭力往上游。
潭水泛起涟漪,一人拖着一“人”回到地面,陈婉柔无言失语,唐珞,满身伤痕,虽没支离破碎面目全非,但确确实实没了生息,这就像一份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答卷,直接,呈现在曾经作为爱人的她的面前。
唐珞应该是被树枝挂住了,大概今日凌晨才坠入潭底,这几天冷,加上她又一个人沉在极冰冷的潭底,整个人没有太大的变化,脖上的勒痕格外显眼,又青又紫,而且是一圈。
陈婉柔唇色发白,眼睛红得可怕,尚建明说,自己掐了她,可没说自己是用绳子勒的。
因为女人的动作,唐珞裤兜里掉落了什么东西,陈婉柔扫了一眼再也忍不住,无法冷静,抱着唐珞抓心挠肺地哭了一个多小时,那白发,好像又多了几缕。
一个戒指盒的盒子散落在地上,一对戒指也摔在泥泞里,尺寸分明是两位女士的,上面一个刻着“cwr”,一个刻着“tl”。
风再次吹动,外套也掉落,陈婉柔跪爬着过去,如视珍宝地迅速捡起拧在怀里,却发现口袋是带拉链的,里面有个硬物搁着自己,女人打开,里面是唐珞完好无损的手机。
“你叫我一声陈婉柔老公我就拉你一点,唐珞!叫啊!”
面对尚建明疯狗般的行为,唐珞知道,他没打算让自己活,他还当着自己面掏出陈婉柔的手机,摔入悬崖,企图毁灭证据,皮鞋的硬底磨得自己指节那块皮都脱落,忍着剧痛和头晕目眩,唐珞在男人腿的间隙,再看了陈婉柔最后一眼。
笨死了,陈婉柔老师,我早就知道你的病症,从第一面开始,我就在竭力逗你开心啊,看到那瓶药的时候,想法也被应证,紧绷着的陈老师,应该多笑一笑,你很好,是这辈子我遇到过最好的人。
本来还想等你离婚后,嘱咐监督你慢慢断药,我可以陪你坐缆车、骑马、做手工、去海边,想见你像孩子一样和我奔跑放风筝,和你一起看一次缓缓升起的朝阳,你知道吗,我打两份工,不是为了房租,那个钱我以前就存了的,主要是想为你,为我们,买一对戒指。
唐珞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为了转移男人的视线和注意力,没回话,再喊了声婉柔,他果然回头,唐珞沾血的薄唇无力地一笑,主动松了一只手,将原先在浅裤兜不保险的手机,单手塞到了外套那处,借着兜里的卫生纸包裹住拉上拉链。
如果你无法放下,那这是我留给你最后的证据,陈婉柔,我不怪你。
绳子逐渐绷直,空气越来越稀薄,唐珞贪恋地望了陈婉柔最后一眼,松了手,发出一声小到自己才听得见的“我爱你”,她听不到,但她一定能知道。
手机还有百分之十的电,陈婉柔发现了一串陌生号码,唐珞很聪明,知道这不是尚建明的本号,录了屏,还从一上山,就录着音。随着内容的播出,陈婉柔拳头攥紧,口腔里血腥味更重。
女人戴上“tl”那只戒指,用手将唐珞没全合上的眼眸遮住,什么也不顾忌微微垂头侧脸,浅浅地亲了再回不来的她,将自己外套暂且将爱人遮住,捏着手机,毅然决然踏上了“回家”的路。
尚建明晚十点才回来,别说了,给了那主播好多钱才把人打发走,回来时不见唐双的身影,陈婉柔也不在,怎么家中灯都不开,男人抿了一口酒,当作壮胆,其实杀害了唐珞,自己也老是受到梦魇干扰,睡不好。
走近家中,才发现浴室亮着小台灯,有沐浴的声音,尚建明啧声推门:“陈婉柔,不用这么省电吧?咱说好不离婚了啊,我愿意痛改前非等你两年心结解开了,我们就生个宝宝行不行?”
陈婉柔没着衣物,背对着尚建明,她化了妆,将突然生长的白发染黑,此时在浴室的微光衬托下,是极美,极勾人的。
“好,回家了?”
尚建明怔了怔,觉得有些反常,但转念一想,唐珞和她手机早就一起摔得稀巴烂,陈婉柔不可能知道,对这样送上门的猎物,自己不心动,就不是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唐一:因为戒指盒比较大,唐珞穿的牛仔裤,不会掉落,手机就不一样了,比较薄,所以她揣到了带拉链的外套里。现实中还请不要挑战法律,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所以尚建明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今天最后一次三更!那章还要等一等!陈婉柔替唐珞报仇了!
第214章 结局
“回了, 婉柔,你想通了?”
“嗯,我和唐珞本就是不该有的感情,如今她死了, 我没必要一直介怀, 也多亏你建明,让我明白, 什么是家人。”
“这样就对了, 婉柔, 我可是连你杀了人兜着呢, 也别太愧疚, 这不是我们还接济了她的傻子妹妹,今晚……可以吗?”
“可以。”
陈婉柔搂着心绪全乱的尚建明一同坠入浴缸里, 男人的手刚想乱摸,下一秒,就被陈婉柔铐上了冰冷的镣铐,女人用毛巾堵住他的破口大骂, 面无表情地将一壶烧得滚烫的开水,倾数倒到了尚建明不安分的那处, 他眼泪直接出来,啪嗒啪嗒挣扎, 在浴缸里像一条濒死的鱼。
“唐珞,你说我这样干,你满意吗?”陈婉柔睨着泛红的皮肤, 故意说给尚建明听,眼睛空洞地望着一处空荡荡的地方。
尚建明呜呜啊啊半天也没缓过来,疯了, 她真的疯了,疯女人!还是……唐珞真的在这儿?
陈婉柔拍了拍尚建明的脸,道,不急,我再去烧一壶,浴室有插头和电热水壶,尚建明流着暴汗和眼泪,眼睁睁看着那25℃的水又变成120℃的沸水,吓得白眼翻了起来。
可正如他没有给唐珞机会和希望一样,陈婉柔也没给他转机,一壶两壶三壶……沸水浇灌着尚建明大腿上方,那玩意彻底没了用,在等待水烧开的过程中,不压于唐珞当时被绳束住的煎熬。
眼看他要昏,陈婉柔一巴掌给他扇醒,放了一浴缸的冷水,给他掺着许多冰块吊着魂,尚建明自己命被别人拿捏在手里,前所未有的慌张,他又哭又叫,痛得他想咬舌自尽,可完全没办法,白色柔软的毛巾硬生生地塞紧了自己的口腔。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陈婉柔,她那么胆小,怎么会,怎么敢……又是一巴掌,尚建明脖子扭到左边,一时之间回不来,陈婉柔冰凉又细的指尖一点点束紧,双手中指和拇指慢慢箍紧男人粗粗的脖颈,刚好绕成一圈。
水花四溢,尚建明像之前被他斩断的泥鳅,痛苦又害怕地蜷缩,持续翻着眼白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陈婉柔越想起唐珞,越用力,杀人偿命四个字一直在脑海里回响个不停,掺杂着唐珞的哭声,她确实,失去了理智,也该失去理智。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陈婉柔顿住,男人得到了一丝喘息。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邻居刚想破口大骂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发现陈婉柔正湿着身披着浴袍,一脸抱歉地望向自己。
老太活了大半辈子,猜是小年轻搞花样,也看到了陈婉柔无名指上的戒指,叹了口气:“你们动静稍稍小点啊,感情好归感情好,那不能……一直叫,还是男人……啊是不是?”
“抱歉。”陈婉柔微笑地点头,很是知礼乖顺,暖光洒在她身上,很显温婉,像她名字一样,就是嗓子嘶哑得不成样子,又给老太吓了一大跳。
“不打算离婚了?”
“结婚了。”
老太得到了一句答非所问的话,不再打扰他们,摇摇头,住着拐杖走了,临走前甩了一句:“人啊,活着比什么强。”
倚在门上的陈婉柔身形松动了些,想起了之前那个不真切的梦境,唐珞对她说,你要好好活下去。
如果自己真的在家里结果了尚建明,那入狱是必然,凭什么,让他一条贱命,换自己和唐珞两条命?陈婉柔不可以没有唐珞,但如果那是你的心愿的话。
回到浴室,已经被溺到晕倒的尚建明被陈婉柔再次泼醒,水流在地漏上打着不大不小的旋涡,女人哑着声音,气势确实像一只准备杀掉自己配偶的螳螂,只不过不是为了生命的延续:“我会报警处理,当然,你欠唐珞的,现在也要慢慢来还。”
想到唐珞泛红脱皮的指节,陈婉柔将绳子套在他脖颈上,距离很短,他要是想活命就不得不努力昂起胸脯,女人穿起高跟鞋,一点一寸,踩紧拧动,在男人奄奄一息的时候,天也蒙蒙亮了,女人将自己的药全倒进尚建明嘴中,打了报警电话。
木岭山迅速被封锁,因为景区防护措施不到位彻底被叫停,警方也根据陈婉柔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唐珞的尸体,确定在坠崖前就已经死亡,一个老警察叹了叹气:“要是没被绳子勒死,她算运气好的,掉下来可能还有救。”
因为案情极其恶劣,尚建明被判处枪决,几个月后执行,而陈婉柔因为滥用了私刑,在尚建明身上造出了几乎和唐珞一模一样的伤口,原本是要判很久,可恰是因为她本就抑郁症,精神不稳定,还是尚建明自己擅自动了她的药,精神病患者,在法律中,是可以得到一丝轻饶的。
更何况,陈婉柔和唐珞之间的故事,让所有警察点了根烟,久久无法释怀,法律无情人有情,虽然尚建明已经留下了大小便失禁的后遗症,考虑到唐双无依无靠,特地对陈婉柔从轻处理,判了几个月。
——
这天,监狱大门缓缓打开,陈婉柔出狱了,一席素衣,头发被她自己剪成了唐珞那般的长度,左手上的戒指被她右手紧紧按着,缓缓转动,她又想她了,不说说,每天每时每刻疯狂念想着。
陈婉柔前去殡仪馆,拿到了唐珞的骨灰,昨夜一声枪响,大仇得报,可女人心中没有痛快和解脱,怅然若失又无依无靠,自己父母和尚建明怕自己是个疯女人,不敢再摊上关系和骚扰,刚好,也带着唐珞……
泪水又滴嗒嘀嗒落到了那冰冷的小瓷盒中,要是自己不去找她,她是不是会永远一个人孤独地沉在潭底,无法含冤昭雪?出来时,已经是冬月,大雪纷扬,鹅绒般细的小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陈婉柔的肩头和发尾。
她小心翼翼将骨灰盒揣进包里固定住,买了机票打算去接唐双,可刚好经过,那家电玩城,陈婉柔停顿了几分钟,走远,又去而复返,她做不到释怀,做不到洒脱,她没办法忘掉唐珞,这样,也算两人再一次去电玩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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