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天,警察来了。他妈被救走了。村子里的人护着那一家,不让警察逮捕他们,也不让她带走长风,长风自此就被当作没人要的孩子。那会儿,他在山里的学校一直被欺负,跟人打了好几架,被自己爹拎着耳朵教训也不服软。”
“和他妈妈倒是很像。”纪南泽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啊,他这个脾气,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后来他爹贪赌,在酒局上喝大猝死了,他就被送去城里的亲戚家。其实那家人对他不好,非打即骂,说他是个丧门星。日子久了,他就越发沉默寡言了。”
“大家都不容易啊。”洛桑感叹道,“他后来,还见过妈妈不?”
“应该是没有。感染刚爆发那会儿,大家都在打电话,就他一个人坐在角落,崩溃的脸都白了。他没有妈妈的手机号,也没有手机。当时我们几个人被困在寝室,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我当时也被困在寝室。”纪南泽看向洛桑,问道,“洛桑呢?你当时怎么到体育馆来的?”
“那会儿……”她说着有点不好意思,“我半夜起来上厕所,路过卫生间的时候,正好能透过窗户往下看。我就看了一眼,就呆住了。底下的人聚集了好大一堆,着实震撼到了。宿舍楼有门禁,平时根本见不到什么人。”
纪南泽问道:“那时候你就觉得不对劲了?”
洛桑点了点头:“我就叫醒宿舍楼的几个小姑娘,跟她们说了一下。有的人跑去翻学校的论坛了,还在我们讨论的时候,不知道哪一间寝室就传出一声怪叫,我们吓坏了,当即就跑出去看了。按照翻论坛的小姑娘的说法,我们当场就关上寝室的门,打算闭门不出了。”
“怎么现在只剩下你一个?”海森有点好奇,就问她。
“因为丧尸,从花坛里一路搭人梯爬了上来。”说到这里,洛桑的脸色有点不太好,“我们用东西砸,不奏效,只好跑出寝室,但那时候,走廊上已经都是丧尸了。我们有好几个姐妹被咬了,只能硬着头皮往楼下一直跑,跑着跑着,就到了体育馆。没想到邹途他们已经在体育馆组织起来了,我们也自然而然被保护起来了……但是后来,又走散了。”
“因为体育馆发生的袭击吗?”纪南泽看着她,眼神黯淡下去。
洛桑点了点头。
“对了,海森,你之前说自己跟顾长风一个寝室?”洛桑看着海森,换了个话题,“你们怎么回事,怎么到步行街去的?”
海森拍拍手,开始跟两个人讲自己的故事了:“我们那时候,一个个可牛了。几个人高马大的负责开路,一路护送我们坐校车走。结果司机胆子太小,没注意油量,开到半路,校车没油了,我们就只能下来找寻物资了。我和长风一组,我跟着他,他冷静,胆子也大,贼靠谱。”
“然后你就找到了步行街?”纪南泽问他,“那你的电锯……”
“路上捡的。”
“什么?”洛桑有点不相信了。
什么运气能捡到一个电锯?
“那会儿刚好遇上一个施工工地,进去瞧了一眼,就拿到了。我当时可高兴了!还跟长风一直炫耀呢,然后他就吐槽我说,这玩意动静大,特别容易把丧尸招过来。这不……步行街我就拉了一下,整条街的丧尸都过来了。”
“他遇上你可真倒霉。”洛桑忍不住笑话他,接着,她饶有兴致地转向纪南泽,对他笑了一下,“小纪,你怎么样?瘦猴跟我们讲了邹途的事,但他对你可一点都不了解。”
“我的状况跟你那儿的差不多。”他说,“只不过,我的寝室就是被丧尸第一间攻破的。”
“你怎么逃出来的?”
“从窗户爬下来,踩着空调机。然后邹途在下面接着。”
洛桑有点惊讶:“你们那么早就认识了?”
“挺早的。”他想了想,还是不准备把确切的数字说出来,“他那天晚上给我发消息,让我当心恐怖分子。刚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没联想到那玩意居然是丧尸。也是靠着他,我才能这么一路走下来。”他说着,看了一眼醉倒在桌上的邹途,不自觉地笑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讲了很多一路上的经历,然后又喝了几罐下去,终于挺不住了。
“我带长风回去了,下次再一起喝啊。”海森说着,脚步虚浮地搀起顾长风,带着他往外走。
“那行,我也回去了。”洛桑说着,拍了怕身上的饼干屑,站了起来。
“你就把瘦猴留在这儿?”
“那不然还能怎么样?我可背不动他。”
“行。”纪南泽忍不住笑了,“我也得把邹途带回去了。”
“明早见。”
“明早见。”
纪南泽架着邹途的一只胳膊,将喝得面红耳赤的人往回带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你都没喝多少,装什么醉。”
邹途把脸埋到一边去,不让他看自己的表情。
“行了,装醉想干什么?占便宜,你也没那个胆子。”纪南泽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蛋。
邹途被他捏的不得不抬起头,他从发丝间微微仰起面孔。眼睛湿漉漉的,脸蛋和眼圈都羞得泛红,他看着纪南泽,眼神动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移到别处去,又想往他身上埋。
“你干什么呢?”纪南泽被他弄得浑身痒,“站直,你给我站直。”
“不要。”他含含糊糊地说,伸出胳膊更紧地抱住了他。
“受什么刺激了,跟树袋熊似的。被别人看到还要不要面子了?”
“刚才。”
“嗯?”
“刚才学长说,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这不是事实吗?”纪南泽耐心的将他额前的发丝捋到耳后。
“不是,就是感觉,你承认我了。”他闷闷地说,“……就是,你承认,我们恋爱好久了。”
“什么好久?”
“十五年那种……”说到最后,他声音都低了下去,像是不好意思。
纪南泽扑哧一下笑出声,他总算明白邹途在纠结什么了。
“为什么要害羞?”手指轻轻抚摸着对方滚烫的脸颊,纪南泽笑着问道,“为什么畏畏缩缩的?”
邹途顺从地靠着他的掌心,红着脸贴了上去。
“因为我好喜欢你。所以对学长,我很小心。”
特别的,小心。
怕你因为什么事情讨厌我,怕你因为我的任何失误出什么意外。
怕这三年里,你越来越喜欢我。
然后,到了我必须要走的那天,你会舍不得我。
如果你挽留的话,我该怎么办。
他亲吻着纪南泽的掌心,眼睫微微垂下。
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一个动作,我就会非常畏惧死亡。
我就连走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纪南泽摸了摸他的耳朵,温热的肌肤相互触碰,邹途感觉两人之间的温度正在急速上升。
“不是十五年。”
“是永远。”
他不说“我爱你”。可他的呼吸,他的吻痕,他肌肤的烧灼,就在幽长阴暗的回廊,在他每个辗转难眠的深夜,述说着迟来了十五年的思念。
这一次,他不会再被抛下。
他不会被留在过去。
作者有话说:
之后恢复一天3k了(!
第112章 怪鱼
实验室方面认为训练进行的差不多之后,他们就开始着手准备下潜。
先前通过声纳,游国豪将目标锁定在了510海沟。由于针对海洋内部情况的勘探陷入了僵局,但感染源液的泄露又迫在眉睫,所以他们不得不出此下策,利用水肺,将潜水员送到沉船处,找回泄露的感染源液。
经纬度不明。
公海。
数艘大型游船停在海域中央,利用铁索形成一个牢靠的船阵。这样是为了防止不明海洋生物的袭击,引擎停止了,大海一片死寂,海水上出现一片黑浑的浮油,看着就像油船倾泻的事故现场一样,只能隐约看到周围游动的鱼群。
铅黑色的云层压得极低,直透不过气来。
海面的波涛很小,一望过去,水天都成黑洞洞的一色。远处的海面上,一座灯塔刺破浓雾,晃动出鱼鳞般的波纹。
邹途身上的装备已经佩戴完毕,他耳朵上挂着骨传导耳机,耳机经过了特殊处理,能够有效对抗水压。
耳机那头,连接的就是留在船上的纪南泽。
他非常担心他的状况,因此特意前来。游国豪拗不过他,他一来,海森、瘦猴和洛桑都得过来。四个人挤在一条船上,紧张地观察着搜索队的情况。
顾长风、姜森和邹途分到了一队,估计是魏先生不允许他们这些孩子探入过于危险的地带,可碍于游国豪的要求,他不得不戴上他们一起行动。
魏先生告诉他们,他们必须跟在队伍最后,一点感觉身体有任何不适,就不可以下潜了,原地待命。
他指了指头上的探照灯,说:“这个只是给你们用来照明的,如果遇到海洋生物,迅速关闭。不要引起对方的注意,明白了吗?”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紧张。
邹途低头看着泛浑的海水,戴上了泳镜。
姜森还在往船舱里看,透过玻璃,就能看到坐在驾驶室的纪南泽。他盯着甲板上正在做拉伸的邹途,嘴唇抿得很紧。
“怎么?后悔当时开车走了?”
姜森自嘲地笑笑,收回了视线:“你和他很好,就够了。”
他知道他们现在的对话,纪南泽都能听见。
邹途呼出一口气,一边将胳膊向后拉伸,一边看着姜森。
“我们到实验所之后,你就一直在回避我们。”
“没有的事。”他低下头,戴上了潜水镜,就更看不清表情了,“魏先生对我抱有很大的期待,所以,在实验所的这段期间,我根本没有别的时间。”
“是吗,加油。你可是以后要当兵的人啊。”邹途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戴上潜水镜,一边转过头朝纪南泽招手。
【听得见吗,邹途?——亲爱的?】
“咳,听得见。”他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学长,别仗着别人听不见打趣我啊。”
【才没有呢。毕竟,到了水下,你就不能讲话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遗憾,【我也只能透过头顶的探照灯看你了。】
邹途开心地笑了:“等我回来,学长一次性看个够,好不好?”
【嗯,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凛冽的海风中,海森对着顾长风挥舞手臂,他脸上的笑容阳光又灿烂。
“长风,回来记得陪我折千纸鹤啊!”
顾长风戴上泳镜,破天荒的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他身体弯曲,跟着搜索队以标准姿势入海。
姜森和邹途对视一眼,两个人也跟着他跳下去了。
【万事小心。】
在身体彻底没入冰冷的海水中的一刻,邹途听见耳机传来了纪南泽低低的叹息。
周围的海水变得很冷,黑暗也一下子围了上来。
但他的心,却异常火热地跳动着。
铿锵有力,一下,接着一下。
***
刚下潜的时候,探照灯还不必打开,能见度也不差。能够看到随着逐渐深入而四处逃窜的鱼群。
浅海的鱼类也出现了明显的变异特征,有个长出了两个脑袋,有的游动的方式非常诡异,但并没有对他们发动进攻。
首先,是难以适应的心理压力。
寒冷。黑暗。接着是溺水感,这些东西能迅速带来生理上的恐惧。
水流没过潜水镜,溅起的水花打在额头上。慢慢的,身体慢慢下沉,直至全身都被裹入了绝对的冰冷当中。
他的头脑微微发胀,心脏正在加速供血。避免他因失温陷入休克。
但他身上这套潜水装备很好避免了寒冷的侵入。
下潜的过程中,他必须尽快克服不适感。
利用水肺,只要过程中不出意外,他应该能够抵达目标船只,取回泄露的感染源液。
【我现在说话你听的清吗?】
邹途笑了笑,将手伸到镜头前,做了个点头的手势。
【你怕不怕?】
他晃了晃食指。
【我光是看着画面,就感觉很不好了。海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浑浊。看来泄露的很厉害。】
前方陆陆续续打开了探照灯,邹途和前面的顾长风见状也开了。这一开,能见度顿时好上了不少。
一束光亮又冲散了好奇的鱼群。
一条小鱼从光束之中穿过,撞在了邹途的指尖。等它扭动着身子反应过来的时候,邹途才知道它为什么会一头撞上来。
因为小鱼眼睛的位置,已经被长满锯齿的嘴取代。
他一把捂住小鱼的脑袋,避免镜头照到,将它扔到了一边。
变异的小鱼在海里晕头转向,也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刚才那是什么?你有没有受伤?】
他怕小鱼报复,匆匆做了个“没什么”的手势,就继续往下游了。
跟着大部队一路向下,他们终于见到了所谓的海峡。岩石上面都是钙化的贝类和藤壶,表面就和月球岩石一样凹凸不平。数十道探照灯下去,深海峡谷依旧深不见底。
它是一道长长的裂谷,可能绵延数十公里,也有可能汇到海床以下。峡谷就像一张捕食者的巨口,带有一种异样的恐怖感,周围都是各式各样的珊瑚礁,流沙间埋伏着一些危险的小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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