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陽光斜斜的灑落進來,在他們身上投射出深淺不一的塊塊光點。Remus安靜的看著這個畫面,彎彎的眼角帶笑。
這些平實而溫厚的片段就如同香甜的奶油泡沫一樣,總是能輕易的烘暖他冷寂的心。可以的話,他願意犧牲很多很多事情,只求能夠讓這樣珍貴的記憶好好安存在心裡。
***
他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吃完這頓飯,期間不免是Sirius與James的鬥嘴、又或是James肉麻噁心的情話綿綿,聽得是其餘四人渾身惡寒。
在正餐用畢沒有多久,他們便轉戰到客廳開始閒聊。
James在餵食完家裡貓頭鷹後就飛奔至廚房待命,原因是麻瓜家庭出身的Lily堅持,用魔杖指點幾下所做出來的巧克力布朗尼絕對沒有雙手製成的來得道地。
Peter還是一副杞人憂天樣的站在窗口東張西望,而Remus覺得有些累了,就在柔軟的沙發坐下。
Sirius從廚房出來,替他端了杯熱咖啡。「最近很少你的消息。」
Remus抬頭與他相望,接過咖啡。「嗯,最近有些忙……」
「忙到連搬家都忘了跟我們說?」Sirius壓抑著聲調,卻還是明顯的透露出不滿。
登時琥珀色的眸子盛滿了訝異以及心虛。
他轉過頭去,將杯緣貼近唇邊掩飾他的尷尬。「我是想,等過一陣子安頓好才跟你們說……」
沉默了半晌,Sirius也只是嘆了口氣。「那麼工作呢?進行的怎麼樣了?」
Remus搖搖頭,輕輕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你知道的,這樣的身份很難得到人家認同……可能再努力些時日看看吧。」
看到他這樣的表情,Sirius忍不住繞到他面前蹲下,一手扶在他膝上。「Remus,今晚是月圓吧?留下來好嗎?留在這兒,我們都在。」
「不行,」他毫不猶豫的說,語氣堅決。「Lily也在這,我不能冒一丁點會傷害到她的危險,絕對不行。」
「Moony……」Sirius低喃。
「別瞎擔心了,在你們練成化獸法之前我不也自己過了好幾個月圓?」他安撫似地拍拍Sirius日漸長長的黑髮,輕聲說道。「何況我回到家裡還有父母在呀,沒有問題的。」
Sirius沒有回話,他們就維持著沉默兩相對望——一直到布朗尼濃郁的巧克力香味瀰漫整個空間之時,James清朗的笑聲才打破那層片刻寧靜的結界。
「耶?你們在發什麼呆?快點過來吃點心呀!」James頂著亂糟糟的黑髮冒出頭來開心的宣佈,Peter便乖乖的跑了過去。
「James,真抱歉,我恐怕不能留在這裡和你們一起用晚餐了。」Remus站起身來,萬分抱歉的說。「今晚是月圓,留在這裡不方便。」
James本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看見身後Sirius用眼神制止了他。
「……好吧。下次時間我們還是好好挑一下吧,別又碰上月圓的日子了。」語畢,他責怪的瞪了負責選定時間的Sirius一眼,他則不甘示弱的回瞪過來。
一直站在James身後的Lily了解一切,便體貼的說:「那麼Remus,我替你準備一份讓你帶回去好嗎?可以讓你父母一塊兒嚐嚐。」
「麻煩你了。」Remus頷首,接受了Lily的好意。
他站在壁爐前,接過Lily替他包裝好的甜點以及長袍。
依序與Lily、James以及Peter吻面道別,接著反射性的上前想要擁抱Sirius,卻發現他有些猶豫的退開了。
Remus馬上憶起,自從五年級那次月夜過後,他們兩人之間便再少有過於親暱的行為,因為Sirius說過,這樣他才能夠死心。
他諒解的點了下頭,決定抽身返家,卻見Sirius一臉焦慮,低聲嘟嚷︰「唔,算了!」接著便上前緊緊摟住了他,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
Remus呆了下,感覺Sirius將自己的臉湊到唇邊。他愣愣的回吻,然後看著Sirius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與自己打招呼,「下回見。」
***
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他回到了自己的家。
邁開有些搖晃的步伐,Remus急急的走往廚房,放下點心與衣物,他給自己沖了一壺熱熱的濃茶。
琢磨了半晌,他順著堅實的椅背滑下,傾斜著壺嘴讓它流出冒著霧氣的褐色液體。
他用力握住杯緣泛黃的瓷杯,居然發現裡頭的茶水在輕輕跳動。原來是他的雙手在不住發顫。
就口的茶水很燙,卻遠不及Sirius方才在頰邊落下的一吻。
Remus放下杯子,伸手撫額。他覺得有些不知所措,好些他原以為早已經埋藏好的感情,居然如此輕易的被引將出來。
說好要一起放棄的事情,他怎麼有資格轉頭要回?
窗外夜行飛禽低鳴,把他從混亂的思緒中給喚醒。他想起了將要落下的夕陽,胡亂的甩甩頭便起身轉往閣樓。
其實家裡根本沒人。
他昨晚就先將年邁的父母送往山腳的親戚家中安置,雖然每次都他們堅持要留下來陪他渡過月圓。
但Remus知道,他每一次淒厲的嘶聲嚎叫,對於他們都是最為錐心刺骨的折磨與責難。
他安好最後一道大鎖與不動咒,緩步走到閣樓的小小窗邊向外觀望。屋外不遠處的森林裡,閃動著好幾道不祥的光芒,像是野獸不懷好意的森冷目光。
在他被狼毒佔據所有思緒之前,他下了最後一次決心。不論如何,他都要守護住他的家人、朋友,以及他那片深黑夜空裡唯一閃爍發亮的恆星。
Chapter 12
在大雪紛飛的時節,他們的世界開始忙碌起來。
大批大批的巫師女巫投入Voldemort的陣營,平日不得志的他們在黑魔王的宏大願景下得以一展抱負。他們義無反顧的報復、摧毀整個魔法世界,以求他們永生的榮耀。
魔法部的人員為此疲於奔命,鳳凰會也是。
然而每日不斷的秘會討論、探取情報或是領隊出襲也沒有累垮Sirius的身心。除去他對於會中任務的安排有些小小的不滿;他幾乎遇不到那個安靜穩重的友人,倒是多半和James編排在一起。
旁人猜想,或許是他體內的正義感分泌過多、抑或單純只是滿腔憤世嫉俗難平,才會在每每與昔日同窗搭擋制服一個個黑暗勢力之後又迫不及待地迎來下一場戰鬥。
沒多少人知道,其實那是他好一段日子最大的精神支柱。
至少,他可以神鬼不覺地將無處排解的情感轉成怨怒、化為一道道激烈的咒語鞭笞在無惡不作的食死人身上。他不斷的與他們纏鬥,鮮血、疼痛以及戰場上的嘶叫怒罵是他的鎮定劑,以安撫他身上不斷叫囂的寂寞與想念。
直到一次總是在他身邊默視不語的James開口了,他說:「夠了,Padfoot。」
那時的Sirius對著伏倒在地下的食死人發出好幾個昏擊咒,在James制止之前,他的嘴巴似乎正無聲唸著更高段的咒語。
「對這些人的教訓怎麼可能這樣就夠了?」他停下動作,朝著James嘲諷的笑了。
「夠不夠不是我們來評斷的,剩下的交給後援來做就好。」James使出了一個綁縛咒,把這個憋腳的食死人扔到一旁。
Sirius冷眼看著他動作,收好了自己的魔杖後便在一旁的階梯找了個空檔一屁股栽下去。
等到James確認繩索確實栓緊之後他也跟在Sirius身旁坐下。
兩個人默然的瞪著灰沉沉的天空一時無語。
最終還是James先開口,「Sirius,你知道你剛才的表情幾乎和那人的爪牙沒什麼兩樣嗎?」
在打鬥時,浮現在友人臉上的陰鷙、狂躁,那些從來不是他所熟悉的Sirius的人格特質。他不是不清楚這些轉變的由來,只是他一直以來都無能為力。隨著兩方人馬的交戰越見頻繁,Sirius的情緒起伏更大。
身為朋友,他不能不擔心。
「表情怎樣重要嗎?那樣的垃圾本來就是能少一個就多殺一個,這是為民除害。」Sirius是這麼回他的。
「Sirius……」James搖頭,憐憫的望著Sirius。「你心裡不是這樣想的。」
「你只是想要發洩而已,Dumbledore不會為此開心的。」James毫不留情的指出事實,看著Sirius臉色逐漸暗淡下來。「這樣下去,你的行為其實和他們根本就是大同小異。」
Sirius不再答話,他轉回視線,把頭壓的低低地,全身緊繃。
「好兄弟,這幾天別接任務了好嗎?」James打氣似的大力揉了下他的黑髮,「會裡那邊我會幫你交待。你好好休息個幾天,也該認真修正一下你的想法,不要在處理正事的時候挾帶了你自己私人的感情。」
Sirius的頭被James這麼一壓,彎得更低了,看起來像是個做錯事被媽媽指責的小孩。
最後他靜靜的點頭,算是允諾了James的要求。
***
在他『自我放假』的最後一晚,James與Lily一同去了他家用餐。席間,他們兩人情侶間的默契談笑令他好生羨慕,卻也的確讓他一直陰霾的心情稍微明朗起來。
看著眼前兩位友人努力讓自己開心的模樣,Sirius實在對自己那副『愛情低能兒』的樣子感到厭惡。
他懺悔的想,至少他不要再拖累大家吧。
於是在送走他們之前,Sirius不斷提醒自己打起精神,他還自信滿滿的對James承諾,明早再見他又會是以前那個不羈的帥氣Sirius。
James回送他的是一記拳頭,紮實的落在他腹上。
終於在一陣打鬧過後,他目送那對情侶檔消失在綠色的火燄之中。室內還瀰漫著方才沏好的紅茶香氣,Sirius帶著淺淺微笑轉身上樓。
他獨自坐在桌前,窗帘微敞,銀白的月光沿著雕花窗櫺流洩一室。
Sirius看著散落在桌上一張張相片低低的笑。畢業典禮上的自己大膽的親吻他們學院導師的臉頰,那個一向嚴肅的Professor McGonagal卻只是紅著臉對鏡頭害羞的擺了擺手;還有James開心的摟住Lily的腰,朝相片外頭的人使著挑釁的神情。Sirius用手指往畫面上的James啪答一聲彈了下,然後畫中人吃痛的抱頭亂竄,Lily一邊大笑一邊朝他比了個大姆指。
然後他翻閱的手停留在一張相片上,隨興瀏覽的目光剎那變得溫暖而柔軟。
燦燦陽光底下Remus淡淡微笑,雙手交握掛著黑色長袍。漂亮的日光流金般地鋪灑在那人身上,他軟軟的褐色髮絲與長袍下擺一起輕輕擺動,像是有風吹過。
Sirius望著他印象中一直溫和而淡定的面容許久,直到畫中的人臉上飛上些許紅暈,不太好意思的搔了下自己鼻頭。Sirius微微笑,輕輕甩動手中相片,看著友人靦腆的笑容再一次重新播放。
他不明白,不過半年的時間,那些相紙都還如新,思念的心情卻好像沉澱多年,在滿月的夜晚泉泉湧出。
Sirius撫額,淺淺品嚐相思蝕骨的味道。喃喃地,他說︰「Moony,我想念你。」
***
月圓的隔日,難得的冬陽大方的竄進屋內,暖烘烘的日照把熟睡的Remus給喚醒。他伸手遮去稍嫌刺眼光線的同時,聽見了窗外細不可聞的玻璃撞擊聲。
他抬頭一望,發現了自家年邁的貓頭鷹在窗外拼了老命的拍翅啄擊著玻璃窗。
「啊,辛苦了辛苦了。」他赤裸著帶傷的身軀走往窗邊,一把拉開木窗,貓頭鷹便像在大海中找到一根浮木一樣馬上撲了進來。
Remus取下繫在牠腳上的信件,也顧不得赤身露體就在窗台邊讀起信來。
是父母從親戚家那邊捎來的信息。內容大抵是說他們在那邊遇見了久未來訪的另一戶遠房親戚,幾家子人難得碰面,想說多玩個幾天才會返家。
Remus微笑,覺得這樣很好。
他一邊彎身翻找衣服,一邊思索著等會回信的內容。其實可以的話,他想過些陣子搬出家裡,不再繼續麻煩父母。
年邁的雙親總是愧疚於他的狼人體質,每每見著他狼化過後的傷痕,兩老都是難過的說不出話來。在霍格華茲唸書的那段日子還好,反倒是畢業後住在家裡,好像每一次讓他們瞧見自己,就是提醒一次因為他們的疏忽導致自己被咬。
就連滿月那天讓雙親去親戚家寄宿,也是他努力了好久才得以說服那兩位頑固的老人家。
再過些日子吧,等到一切工作都穩定下來,他就要離開這裡。唯有堅強的獨立生活,才能將他父母從無盡的罪惡感中解放出來。
穿妥衣服的Remus踱步下樓,他在餐桌邊叼著羽毛筆桿愉悅的回信,不外乎就是要他父母好好地玩、不用為他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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