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流聲驟然停止,意識已經慢慢抽離的他還是感覺得到 Sirius 步出浴室後帶來的渾身熱氣,還有他的重量落在床上微微下陷。
「 Remus 、 Remus ……你睡著了嗎?」他輕輕搖著 Remus 的肩膀。
「……就快要了。」 Remus 無力的回他,對於那個要他好好睡覺、現在卻來干擾他睡眠的人有些怨懟。
「等下再睡,你先聽我說。」 Sirius 堅決的說,好像此刻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趁我還沒有反悔之前。」
Remus 聞言終於坐起身來。他眨了眨惺忪睡眼,直直望向 Sirius 。
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複雜。認真而嚴肅,微微蠕動的嘴角又像是帶有幾分猶疑。沉默了數秒,他終於開口:「關於鳳凰會的總部,我想有個地方也許派得上用場。」
Remus 驚訝的睜大了眼,「你有辦法?」
Sirius 點點頭,「也許明天?你跟我回家一趟看看。」
「回家?」
「對,」 Sirius 回答得不怎麼情願。他瞥了 Remus 一眼,半晌,才用著輕蔑的語氣吐出簡潔的字句,好像光是說出那個字就會弄髒了他的嘴一樣。
「回去 Black 大宅。」
Chapter 22
印象中Sirius的背影,總是堅毅、頑固,帶點玩世不恭的味道。
當Sirius的右肩微微向上提起、腦袋也跟著傾斜的時候,Remus能想像他的唇角正勾起怎樣好看的弧度;然而當他細緻的脖頸高高昂起,將肩線拉成一條平整而完美的直線的時候,Remus就知道此刻的Sirius,是無論如何你都說服不了他的。
他從以前就覺得Sirius這一點相當可愛。在他每一個舉手投足間,都是張揚的情緒滿溢。
可是現在,他依舊高佻的身影孤立在那排復古得過頭的公寓前面,肩側細細的顫慄,看起來渺小脆弱的像是要被它們的灰暗給吞吃進去。Remus一直都記得Sirius從Black家古老的桎梏解脫的那個夏天,他爽朗的笑聲幾乎延續了一整個學年。
他覺得遺憾,覺得難過。為了Harry、為了鳳凰會,甚至是整個魔法世界,他不得不看著一直愛著的那個男人,再一次面對好不容易掙脫的牢籠,像是親手將他關了進去一樣,卻愛莫能助。
任著思緒轉了一會兒,他盡力忽略掉哽在喉頭的酸澀,邁步踏過濕潤的草皮趕上Sirius,將自己的手輕悄的攀上他的肩。對方肩上的肌肉在他掌下瞬間緊繃了起來,那讓他想起Padfoot高聳背脊的樣子。但他沒有移開手,堅持著握住Sirius肩頭,直到他那混亂而焦躁的情緒在自己掌心溫暖的熱度下給驅散開來。
「我沒事。」Sirius看著他,牽起一個暗淡的笑容。
「我知道你會沒事。」Remus開口,而他慶幸自己的聲線能保持的如此沉穩。這是他僅能為Sirius做的事,如果他需要他的勇氣的話。「我們一起呢。」
等到眼前那雙深沉的深色瞳仁總算透出了一點溫暖可親的光澤,Remus才覺得喉間的灼燒終於消退下去,夜裡冰涼濕潤的空氣再度鑽進肺裡,輕輕的戳刺。
身旁的Sirius也同樣吸了大口氣。他的側臉還有月光落下的陰影蟄伏在上頭,但清亮的眼睛裡已然染上一分堅定的顏色。
他們仔細顧盼昏暗的街道,一再確認此時空無一人。Sirius抽出腰間的魔杖,在揮和彈之間劃出一個弧線,口裡正吐出一個清晰而發音純正的咒語輕輕誦唸。
「Toujours pur。」
那一整排的公寓裡,十一號與十三號緊緊相鄰的磚牆崩裂開來。在越擴越大的縫隙中,一面黑漆已掉得零零落落的大門突兀地從中蹦了出來。「Toujours pur。Black家噁心自大的家訓。」Sirius輕蔑的說,一面領著他步上生滿苔蘚的溼滑台階,再一次確定身後沒有不合時宜撞見這一幕的麻瓜出現。
Remus凝視著那扇斑駁的門,沒有門把、沒有鑰匙孔,卻要一輩子鎖著Sirius心結的Black家大門。有些怔然地,他緩緩抬起手想觸碰那片門板,Sirius的手卻突然越過他的耳邊,按在了一條扭曲糾結的銀蛇裝飾之上。
「這得我來開才行。上面施過咒了,不是Black純血的人進不去的。」那條銀蛇像是活了過來一樣,緩緩的露出牠的利牙,在Remus愕然的注視下,一口銳利的銀牙不深不淺地紮進了Sirius的手背。
「在我還小的時候,有個總要跟Black家攀親帶故的魔法部官員老是吹噓他的家族跟我們家有多遠多遠的血緣。我爸就決定帶他回來做客。然後呢,他就請那位倒楣的先生先進門,眼看著他的手被這小玩意兒牙齒上頭的黑魔法給咬得發紫。」Sirius皺著眉頭解釋。他不痛,只是覺得自己的親人對於血統的執著而感到毛骨悚然。
「這下你總算了解我為什麼非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不可了吧?」Remus的沉默他看在眼底,於是轉換了揶揄的口氣。「只要每次進門就要來上這麼一次,我總有一天會變成一個貧血的娘娘腔。」
那條小蛇終於離開Sirius的手,在上頭留下了兩道小小的創口。在門的背後響起一連串的金屬摩擦聲,聽起來像是層層的鎖鏈在慢慢運轉。Black家的大門緩緩的打開了。
「等會兒幫忙我把那道黑魔法撤掉吧。雖然說不是很痛啦,但老是讓牠咬感覺也挺糟的。」Sirius這麼說著,先Remus一步跨進門檻了。
潮濕腐朽的氣味伴隨著一陣灰塵鑽進他的鼻腔裡,Remus跟著把門闔上,他們的視線旋即陷入一片黑暗。「我記得這裡有個開關……」Sirius低語著,一手在漆黑的空氣裡摸索。
一盞盞的瓦斯燈倏地冒出細微的火光,映著長廊兩邊早已人去樓空的畫像。這屋子是這麼的靜,像是濃重的死寂密密的交疊在一起,把整幢屋子都給掩埋起來。走道兩旁的蛇形燭台上泥白色的蠟油垂了下來,凝固在空中。這個房裡的時間也同樣凝固在那邊。
凝固在他離開時的那個時間。
對這裡所有的回憶像是潮湧一般衝上腦門,本該說些什麼話的,什麼都好。Sirius卻一時無語。
「無恥的叛徒!骯髒、下流的混種!糟蹋我先人的房子——」
一個拔尖而歇斯底里的女聲憑空而起,割開了老宅靜止多年的時空。Remus下意識就要抽出魔杖,卻在視線的餘光間看見Sirius緊繃的表情,他跨著大步往長廊的深處走去,Remus便保持警戒的跟上他。
然而,在走廊的最末,沒有躲在暗處的食死人、沒有黑魔法,只有一幅畫。比其他畫像還要巨大、華麗,懸在牆上像是要所有人抬頭仰望一樣高高在上。
完全是意料外的發現。愣愣地,Remus站在Sirius身後,微微仰著頭看著眼前畫中人滔滔不絕的怒罵,一時失去了應對。
「好吧,」Sirius先回過神來,轉過頭看著Remus,語氣半是惱怒半是無奈。「這下你算是見過我媽了。」
等到半小時過去,他們兩人氣喘吁吁的站在原地,而那幅Black夫人的畫像已經蒙上一大面黑色布幕。幕簾關攏的地方,它不時的輕輕澎起,Remus大概能想像到後頭那人氣憤到吹鬍子瞪眼睛的模樣。如果她有鬍子的話。
「死了都要作怪。」Sirius朝畫像低低吼了一聲,用魔杖無禮的壓平那片不安份的布幕。接著他轉過頭,向Remus丟了個自嘲的笑。「對不起啦。想當初我第一次去你家玩卻打壞你家古董,你爸媽也沒有這樣兇我。」
「不用放在心上,Padfoot。」Remus同樣給他一個微笑,「至少你跟我媽初次見面時也沒有拿了塊來路不明的裹腳布死命往她臉上蓋來當做打招呼。」
Sirius又笑了,卻是帶著一種釋懷、還有一點柔軟,卻能深深扎進人心的那種笑容。就算他的心情還帶著幾分混亂與不安,但只要看著Remus,他的Moony,只要知道他還站在自己身後,那麼,他就永遠不會失去笑著的理由。
Sirius朝著Remus伸出手,將手掌置在他腦後,他的臉慢慢逼近。「雖然現在這個地點情調零分,可是我想吻你。」Sirius的手指慵懶地撩撥著Remus髮尾,不時曖昧的越界蹭過他微涼的耳垂。在唇與唇之間只剩不到一釐米的距離,Sirius頓了一頓。「這樣你不介意吧?」
Remus乾脆迎上去吻掉他的調侃。
輕輕的啄一下、一下,又一下。Sirius滿足的輕歎一聲,退出了一個小小的空間,只夠他們同樣渴望觸碰的嘴唇稍稍喘息。他的額頭還是捨不得離開Remus的,緊緊的抵著,然後輕輕的磨蹭。Remus額前的軟髮弄得他好癢、好舒服。
「老天。」他再一次歎息。「原來在這種鬼地方接吻這麼有感覺。」
Sirius突然瞇起眼睛,裡頭有鬼祟的眼色在閃動。Remus反射性的後退,卻被他早一步扣住了腰。他騰出另一隻空著的手往Remus身後的布幕探去。
Remus絕望的呻吟了一聲。
Sirius低笑,露出他潔白的牙齒。「考不考慮在我媽面前再來一下?」
Chapter 23
這幢大宅簡直像是擁有生命一樣,總是有意無意的抵抗著他們兩個『外來者』的入侵。
Remus與Sirius不只一次差點從閣樓上會突然消失一階的木梯踩空;他們有試著去記住到底是哪一階在作祟,但在第七次嚐試兩人還是摔做一團後,他們終於認清這邪惡的小樓梯大概真有點小聰明,於是作罷,由Sirius一揮手了結這麻煩。
屋子裡每一扇闔上或是虛掩的門扉看起來一樣陰森森的不懷好意。隔在門後的另一邊好像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低低的細細的像是耳語的雜音不斷自另一邊傳來,Sirius好幾次救下Remus在恍惚間向門縫間探去的纖瘦手指。
他們在屋內打轉的同時,常常在眼角餘光處瞥見一抹一閃即逝的黑影。Sirius說那大概是那隻名叫Kreacher的家庭小精靈。「就會壞事的小王八蛋,」Sirius一手掃開眼前著蛛絲,忿忿地說。「要是讓我活逮到牠,非得把牠的頭給扭下來不可。」
時間實在不多,他們必須在所有成員到來之前,多多少少清出些安全可用的空間給大夥們。不過Remus想,看來在有限的時間裡,他們這兩個大男人的家庭用咒語還算使得不錯。
第一個完成的是Remus的睡房,是Sirius昔日的房間。
Sirius堅持要他睡在那裡,因為那是這棟房子裡唯一『正常人能待的地方』。Sirius所言不假,畢竟這是唯一在他們打開房門後不需要提神戒備高舉著魔杖的房間。
Sirius在離家那年下了重重的鎖,所有東西分毫不留。所以裡面沒有未知的生物,也沒有繁雜的裝飾傢俱。只需一個俐落的除塵咒,很快地當晚的落腳處便有著落。
「那你要睡在哪裡?」Remus困惑地問。
「好問題!這實在有點難以抉擇。」Sirius裝模作樣的搔搔下巴,旋即露出了報復意味濃厚的微笑。「不是我爸的書房嘛,就是我老媽心愛的更衣間吧。」
後來Sirius以私人空間為理由,不讓Remus跟著前去整理打掃。於是他待在房裡整理行李,偶爾聽見門外傳來像是布幔的撕裂聲,或是玻璃製品的碎裂聲。Remus也只是搖搖頭,繼續手邊的事。
直到一聲聲痛徹心扉的哭喊硬生生傳進他耳裡時,Remus才終於忍不住跨出了房門。
他覺得那畫面看起來有點滑稽。
Sirius雙手抓著一件嚴重泛黃,而且蕾絲已經脫落得七七八八的束腰馬甲,而衣服的下擺有一隻瘦小的家庭小精靈緊緊攀在上頭,隨著Sirius粗魯的搖晃,那隻小精靈騰空的雙腳不斷擺蕩。
「不肖子浪蕩子!怎麼可以,這是老夫人最喜歡的一件……」
Kreacher泣訴著Sirius的罪名,而發現Remus在走廊上探看的身影的Sirius則是與他面面相覷。
Remus努力的忍著不笑,他想還是不要跟Sirius說吧。說他其實跟他家的小精靈在倔強固執這點來看,根本是一模一樣。
他們陸續檢查清掃了屆時必會使用到的客廳、廚房,Buckbeak的房間,還有幾間之後要給大夥使用的客房。其他還沒清完的房間,就等到Weasley家到來人手充足後再繼續。
在鳳凰會首次集合的前一天,這些雜事也告一段落,Remus抓緊時間睡了個充實的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他在座落於走廊另一邊盡頭的Sirius房間撲了個空,於是下樓找人。
他沒在廚房看見Sirius,索性先順手沖了兩杯茶,慢慢踱到客廳。果然他看見Sirius睡倒在一張沙發椅上的背影。本還猶豫著該不該叫醒對方的他,在走近Sirius身後的時候從猶疑轉向了肯定。
Sirius雙眼緊閉,深鎖著眉頭的他咬緊了下唇直至泛白,Remus甚至聽見他喉間低聲的哀鳴。
「Sirius、醒來。」他把茶擱在一邊,用指腹拍打著Sirius臉頰。他知道他在做惡夢,那是阿茲卡班留下的遺毒。「Sirius,快點醒來。」
Sirius總算重重的吐出口氣,同時也睜開了眼睛。他空洞茫然的眼神掃視著周圍,終於與Remus的對上。「Remus……?」
「你作夢了。」Remus淡淡的說,伸手替他抹去額上的汗。
「……作夢。」Sirius喃喃地重複Remus的話,好像在試著理解其中的意思。半晌,他抬手遮住眼睛,有些沮喪。「對,我又作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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