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人打碎了一整箱杜松子酒一般,整条狭窄的小巷都充满了冷夕的味道,仿佛他创造了这片空间一样,所有沾上了他气息的东西都属于他,那么这片属于他的区域便不会再有人敢踏入。
这就是Alpha信息素最本身的作用,用来划分领地。
男人瘫在地上,声音弱如蚊蝇:“现在、现在是法制社会……”
虽然如此,但他自己也说不下去,冷夕身为Alpha在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犯法,但是他公共场合性骚扰别人也犯法。
而且他一是骚扰在先,冷夕属于正当防卫,二是他也是Alpha,还没有冷夕强。
双A之间的信息素攻防在法律上一直是个灰色地带,因为六性社会倾向于更强的Alpha的证词。
他们的社会没有想象中那么发达,法律没有那么完善,或许人类骨子里就是暴戾的,而这种暴戾在Alpha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男人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要交代在这条狭窄的小巷中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奔跑声从远及近,却在巷子口处戛然而止。
来人的气息不稳,因为一路奔跑的原因导致胸腔剧烈起伏,他脸上带着焦急与担忧,可更多的是震惊。
他牢牢地站在巷子口,一动不再动,一步都不再往前,因为再往前一步就相当于是跨入了冷夕的领地。
冷夕感受到信息素的波动,倏地站起来扭头看过去。
“夕、夕夕?”
冷夕瞳孔剧烈晃动,信息素刷地一下收得干干净净,他声音怀着巨大的不确定:“衍哥?!”
冷夕的信息素收干净了,但是也晚了。
顾衍一脸懵逼地看着冷夕的面容,又将视线转向趴在地上的男人身上,最后又转回冷夕。
他一瞬间以为自己穿越到平行世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了(不是
第46章 、身份
身旁的路灯好像恍惚了一下, 任寒风瑟瑟,细雨飘飘,两个站着的人面面相觑, 头脑一片空白, 谁都不敢动。
地上趴着的人趁冷夕没注意,屁滚尿流地爬起来跑了。
顾衍刚才因为奔跑而热起来的身体如今已经被风吹到透心凉,大脑放弃思考, 他想说话, 可吓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冷夕和叶陌陌邀请他看他们表演, 于是他晚上吃过饭,准时按照冷夕发送过来的时间地点找到他们演出的小酒吧。
他坐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听他们唱歌, 舞台上的灯光明亮, 唱歌的人更是耀眼异常。
他安静的听,观察着周围与他一样沉迷在音乐里的人。
眼前洒下来一道光, 光的尽头是一个人。
心底仿佛有一颗种子, “啪”地一声碎成了两半, 中间长出一枝嫩芽,某种呼之欲出的情绪堵在心口, 不上不下。
他觉得陌生,可又觉得欣喜万分、热泪盈眶。
演出很圆满,他本想默默地来看一眼, 再默默地离开,可临走前却迈不开腿。他想着那就打个招呼再走吧, 谁知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便看见冷夕在和顾淮予的大吵一架后怒气冲冲地走了。
两个人都很生气,一个头也不回,一个追也不追。
顾衍进退两难, 但看着冷夕又难过又萧瑟的背影仍是忍不住追了上去,默默地在后面跟了一路怕他被别人欺负。
他跟到了酒吧,又跟着进去,谁知道就去了一趟厕所的功夫冷夕人就不见了。
酒保告诉他冷夕和一个男人走了。
他着急地跑过来,感受到Alpha信息素的时候还在担心冷夕一个Omega别被人欺负了。
然后他一抬眼,发现放信息素的就是冷夕。
顾衍:…………
操,冷夕是Alpha。
冷夕沉默地思考了半天也没思考出什么借口,毕竟这算“实锤”了,他麻利地收敛了信息素,有些不忍心地轻声开口道:“衍哥,衍哥?”
顾衍一脸懵圈地盯着冷夕,像是要把这张脸盯穿。冷夕怕把孩子吓出什么病,忍不住上前几步靠近他,不料他刚上前一步,顾衍就瞬间回神:“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冷夕被吓一跳,立刻举起双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没动,我没动!”
打破沉默后,心理接受能力就强大了一些。他们一起回到酒吧,又相顾无言地坐在吧台。
打破旧世界观接受新东西是需要时间的。
可二十分钟过去了,顾衍的神情仍是恍惚的。他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用力握着酒杯,用力到指关节发青。
冷夕抿着嘴坐在顾衍旁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眼看着顾衍已经一脸呆滞快魔怔了,心生尴尬地伸手去抠顾衍紧握啤酒杯的手指。
“第、第三杯了衍哥……”
冷夕使了吃奶的劲儿才把啤酒杯从顾衍手下解救出来。
他挠挠鬓角,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冷夕硬着头皮说,“你刚刚也真听真看真感受了,我其实是个Alpha。”
顾衍一直不吭声。
冷夕继续说:“衍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想问什么也直接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顾衍终于转过头看他,艰难开口道:“你……我……不是,你怎么……为什么?”
“我先承认,我确实跟大家隐瞒我真实性别了,这是我不对。”冷夕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说,“但是衍哥,你知道了就知道了,回去别跟别人说昂。”
顾衍还想最后挣扎一下,迷茫地问:“……你真的是Alpha?”
冷夕不忍打破他的幻想,但还是说:“你要不再感受一下?”
顾衍看他,近乎天真而满怀憧憬地点点头。
冷夕没办法,四下看了看,想着反正这也是个酒吧,信息素就算泄露一小点也没事,于是他伸出手,克制地捏了一下顾衍的手指尖。
一阵属于Alpha同类的气息顺着冷夕触碰到的地方传递上来,顾衍倏地抽回手,半边手臂都是麻的。
太过于崩溃过后,人反而会平静下来,顾衍当机立断地又干了一杯酒,然后嗓音终于趋于正常。
“我不跟别人说。”
就是隐隐有些无力。
顾衍借着酒劲儿甚至有点想哭,觉得自己刚刚长出萌芽的初恋就这么被冷夕掐灭了,眼前的光也不亮了,心底的种子也彻底的枯萎了。
而冷夕还在一旁乐呵呵地安慰他道:“没事的衍哥,刚才你就当是个意外,平时在学校我还是那个你们熟悉的Omega。”
顾衍更想哭了。
但他哭不出来,他只是心特别累,事已至此,只能接受。
顾衍想到这里,又忽然想到顾淮予,于是他犹豫着问:“那除了我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吗?比如……你们乐队的人也知道吗?”
“不知道。”冷夕摇头,“只有我发小知道,因为我俩是一天分化的。当时我不想做Alpha,所以我录数据的时候偷偷把性别分化单改了,所以书面身份也一直是Omega。”
“……为什么?”
顾衍又问,他真的是不理解,为什么一个Alpha这么想当Omega,甚至到了不惜要改自己系统身份的地步。
“就有点原因。”
冷夕声音有些低,似乎很不想提及这个话题,神情有些抗拒。
顾衍一向是很有眼力见的人,见状立刻说:“我就随意一问,你要是觉得不方便说可以装没听到的。”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冷夕耸耸肩,撩了一下垂在耳边的头发,小声说,“因为我没见过我爸,我妈也从来不跟我提他。我小时候恨他抛弃我们,所以我不想跟他一样,就这样而已。现在想想其实有点幼稚……”
冷夕有点烦躁,说不下去了,他当年憋着一腔怒火想要抗拒从没见过的亲爸那边继承过来的一切,包括基因,包括性别。
即使理智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幼稚,可仍是控制不住自己,他刻意的忽视自己的第二性别,想要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忘记自己是个Alpha这件事。
仿佛这样,他就能够把那位从未见过的父亲带给他的影响降低到最小。
可事情往往就是,越忽视越在意,越不去想,存在感越强。
冷夕端起眼前的酒杯又一次一饮而尽,眼角微垂着对顾衍说:“衍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的想法很幼稚?”
顾衍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不说话,而后他犹豫一会儿,轻轻把手搭在冷夕肩膀上拍了拍。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不会这样做,因为他知道AO授受不亲,但现在他知道冷夕是Alpha,那这个动作便单纯多了。
他没有直白的安慰冷夕,只是转过头自顾自地说了一句:“我父母其实没离婚。”
冷夕:?
话题转得太生硬,冷夕一时间没跟上。
“我妈是小三儿。”顾衍不看他,继续说,“可能连小三儿都算不上。我十二岁分化之前只见过我爸一面,后来他知道我分化成Alpha了才认我。”
冷夕瞠目结舌,被这个剧情惊呆了,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悲惨遭遇,义愤填膺道:“你爸也太狗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重A轻O。”
顾衍笑了一声,用故作轻松的口吻说:“他们家比你想象的更狗,为了抢家产,强迫自己亲儿子装Alpha这种事儿都能做出来。”
冷夕瑟瑟发抖:“……卧槽这得是个啥家庭啊,我真的害怕了。有钱人的世界真可怕,我对豪门产生了心理阴影。”顾衍听了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笑完了他说:“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冷夕给自己顺着气,顺完了开始心疼顾衍,“衍哥,你之前怎么都没跟我们说过……”
“没必要没必要。”顾衍连忙打住冷夕的心疼,“我就是知道了你的秘密心生不安,怕你灭我口,现在你也知道我的秘密了,咱俩扯平。”
很均匀的扯平了。
酒也喝了,天儿也谈了,彼此的秘密也都暴露得差不多了。分手时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握握手,拉拉勾,决定把这一天发生的事情都埋进肚子里。
时间不知不觉就指向了凌晨,冷夕解决完身份暴露这一件事后,又想起另一件事。
他跟顾淮予还吵着架呢!
想到这儿,冷夕不禁摸出手机,没有电话,没有微信。
之前喝下去的酒如今开始反后劲儿,他脑瓜子突突突地疼,捏着手机怒气冲冲地想,什么意思?玩儿冷战啊?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冷战啊!
而且就算是两个国家冷战,领导人偶尔还打电话互相慰问一番呢!
距离他俩吵完架都快过去仨小时了,居然都不主动发微信哄哄他,这叫什么谈恋爱啊!
冷夕气死了,但又毫无办法,因为他有点困,想睡觉了。
他冷着一张脸打车,冷着一张脸回到酒店,冷着一张脸噌噌噌上楼,然后冷着一张脸咣咣敲门。
他发誓,要是门一打开,顾淮予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哄他的话,他就一口咬死他。
他抱着必胜的高傲敲开了门,顾淮予第一时间就拉开了门,整个人的神情都带着焦急。
冷夕本想昂着高傲的头颅,沉默着等他道歉,谁知道还没等他把头颅昂起来,他就看见顾淮予眼圈忽然红了。
冷夕忽然有点懵。
然后下一秒,怀里便扑进来一个人。
顾淮予把脸埋在他肩膀处,手牢牢地箍着他的腰像是怕他跑了,声音带着哭腔:“你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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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和好
冷夕刚从外面回来, 被寒风冻得浑身冰凉,如今怀里忽然扑进来一个暖烘烘的人,还有点茫然。
茫然但暖和。
“你说话啊, 你去哪了?”
顾淮予脑袋趴在他肩膀上, 一双手还牢牢地缠着他的腰,八爪鱼一样死不撒手。
冷夕听出了其中的担心和着急,仿佛心尖儿上都被狠揉了一把, 顾淮予搂着他不放手, 话里话外每个字都表达了害怕他受伤、害怕失去他的恐慌, 而这种恐慌极大的满足了冷夕的自尊心。
而且顾淮予都急哭了。
冷夕一想到这儿,欢喜得恨不得也跟着一起掉眼泪。
他眼眶微微发酸, 搂紧怀里的人的同时不忘用力吸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 说:“我哪也没去,就附近马路上转了一圈。”
顾淮予略不自在地拧一下腰, 不吭声, 唯有温热的呼吸声和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的心跳声贴着传递过来。
冷夕觉得顾淮予肯定是认为在自己面前哭鼻子不好意思了, 需要哄一哄,于是非常体贴地轻声哄着:“我真的哪也没去, 而且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哎呀,你别哭啦。”
“……我没哭。”
顾淮予用力深吸一口气, 好像是在憋着委屈,又好像是憋着愤怒。
“嗯嗯, 没哭,你说没哭就没哭。”
冷夕嘴上哄着,在心里却啧啧两声,心口像是抹了蜜一般, 觉得他家男朋友怎么那么嘴硬又傲娇。
哭了就哭了,男人哭吧不是罪,他又不会嘲笑他。
冷夕沉浸在冒着粉红泡泡的甜美世界里无法自拔,完全忽视了顾淮予越攥越紧的拳头,以至于因为攥得太用力,骨关节都发出了咔咔声。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与美好宛如一场昙花一现般的假象,过于短暂,以至于冷夕被薅着衣领子踹进房间里的时候还有些蒙圈。
大脑还在冒着梦幻般的粉泡泡,而身体已经进入了残酷的现实世界。
顾淮予抄起旁边沙发上的抱枕咣咣咣砸过去,边砸边骂:“冷夕,我发现你他妈真是长能耐了,还他妈学会离家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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