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即对此一无所知。
他这会儿已经关了电脑,将还有一点潮湿的发梢吹干后,就静静地躺在了床上,准备入眠。
大脑却依然活跃,不受他控制地回放着刚在战场里横冲直撞的一幕幕,让他心情略微复杂。
究竟是对手水平太差了,还是他的技术突飞猛进,真变厉害了?
虞即的思绪漫无边际地飘着。
最好还是明天找貔貅试试,看水平够不够找那几个小兔崽子寻仇……教育一顿。
当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左手五指无意识地在柔软的床褥上敲击,敲击出的却非往日练的最多的那首钢琴曲,而是驭影以藤锁起手的连招套路时,不禁脸色一沉。
下一刻,他迅速将乱动的左手规规矩矩地搭在小腹处,紧紧地闭上眼,专心开始酝酿睡意。
早上八点,虞即准时醒来。
他先闭着眼,待眼睛适应了透过眼皮映入的那点光亮后,才坐起身来,一边将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开机,一边赤足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一把拉开。
尽管家里大多是智能家居,但喜爱独居的虞即实际上并不喜爱自言自语,极少用那些功能。
甫一开机,钱希的电话就打来了。
“虞哥早啊,刚起吧?”钱希笑着调侃道:“你这作息简直比我爷爷还规律。”
虞即平静道:“有事?”
想先放松放松气氛的钱希轻咳一声,将踌躇蛮久的话慢慢说出:“是这样的,昨晚张总打电话来,说起一个综艺——”
“你应该清楚,”虞即口吻淡然,径直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上任何综艺。”
“虞哥你先别着急拒绝,这个综艺跟以前那些不太一样,不是歌手间竞技类,也不是新人选秀类的。”钱希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一早抱得就是能成血赚、不成也正常的佛系心态,努力解释道:“前几年月亮台从棒子国那边引进的《想和你一起唱呀》,《跨界歌星》和《假面歌手》,你肯定或多或少有听说过吧?那两个节目热了两年,第三年就不行了,他们动了心思,想把这俩综艺的机制融合一下。”
虞即淡淡地“哦”了一声:“原来是《假面歌手想跨界和你一起唱》。”
钱希差点被他这一本正经的反驳话逗笑,好险憋住了,径直道:“节目名字肯定不是这个,但内容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如果虞哥你肯赏脸的话,嘉宾只请四个就够了,如果你不肯去的话,他们八成得请十个才能撑住场子。到时候将从一些大直播平台和各嘉宾的粉丝团里找一些素人,从海底里捞一些早年歌红人不红的歌手,再去请一些诸如影视、体育、商业等领域小有成就的人士,蒙面参赛让嘉宾点评,节目形式为视频网上直播……”
钱希滔滔不绝时,一直竖着耳朵听虞即那头的动静。
然而再优秀的通话质量也传递不来专业歌手那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他叨叨了半天没能得到半声回应,心已经凉了大半截。
唉,果然还是不行。
钱希咽了口唾沫,打起精神说完最后几句:“我听说公司里定下的是‘氢气球’和‘似水时代’组合,毕竟他们的合约都在明年到期,就看最后这把能不能起死回生了。”
在虞即扎露头角时,‘氢气球’与‘似水时代’正是最火的时候,大街小巷里都放着他们的歌。
然而虞即一路腾云直上,如今彻底奠定帝位,他们的热度却渐渐冷却,饶是奋力挣扎了近九年功夫,也还是救不了颓势。
现在还能记得他们组合名字的寥寥无几,对那几首曾红极一时的歌曲倒还能唤起记忆,但也只是能哼唱几句,感叹一声‘时代的眼泪’罢了。
在被时代抛弃、人们忘却的无数歌手里,他们不是最初的,也不是最后的,更不是最特别的。
当公司压榨不到足够利益时,苦熬到今天的他们就将失去最后的归身之处。
要么默默无闻,要么寄托于群魔乱舞的直播平台,背水一战了。
让钱希意外的是,这次虞即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什么时候开拍?”
听到虞即这话时,钱希差点惊叫出声!
卧槽,卧槽,卧槽槽槽槽!!!
他俩眼瞪得老大,从沙发上一蹦而起,瞬间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自己是在发梦:“虞哥你是打算……”
虞即并没将话说准,只道:“先将具体流程发给我。”
钱希好不容易缓过那口气来,哪里敢耽搁了?
当即就跑了虞即家一趟,亲手将那叠文件奉上。
这回综艺节目的行制,尽管也是内幕难免,但以卖情怀为主,不含竞技,确实与他最为反感的‘十有九内定’的竞选类不同,连台本也无。
虞即认真看了一会儿后,确定了这点。
他早早成名,虽然将工作室挂靠在原公司名下,但与公司产生交集的工作内容并不多,与其麾下的那大大小小上万个艺人更是大多素未谋面。
他不曾跟“氢气球”或“似水时代”的那几位有过真正交流,但首专里那首最得他青睐的《音无隅》的灵感,却是从听这两个组合的歌时乍然萌发的。
若是他们从此杳无音信,虽是命运使然,未免遗憾。
当虞即敲定会去时,钱希简直乐疯了,赶紧回工作室进行接下来的协商与安排。
节目的录制将在一个月后正式开始,嘉宾人选却还没完全敲定。
就如其他综艺节目组一般,他们虽然发出了邀请,却根本不敢抱有能邀到虞即来的希望,同时对其他人选发出邀请函了。
当得到钱希的肯定答复,确定这不是愚人节恶作剧后,他们欣喜若狂,却也得一顿忙活。
钱希唇枪舌剑,靠着虞即‘多年来的首上综艺’注定带来的惊人热度而谈下了天价通告费,也费劲心力地把细节敲碎了挨个落准,确保这以直播为录制形式的节目不会坑了他家大佛。
虞即也不可避免地忙了两周。
等一切彻底落实,节目组官博喜气洋洋地对此进行官宣,引发海啸般的轰动时,虞即终于得空回到家里。
他在书房坐了一会儿,看着那已有几分陌生的《一线天》图标,才想起吃灰的游戏账号。
他心念微动,没忍住双击点开图标,在等游戏飞速更新完后,输入账号密码登陆。
他心想,很快要去A市参与节目录制,至少将持续3个月。
那与其将《一线天》主题曲制作的拖到那时,不如趁这最后两周的空档,将这项工作完成。
他思索间,时隔二周的界面重新出现,一袭白衣胜雪的观终朝腰佩长笛,翩然而立。
虞即的目光,却在角色ID左侧凝了数秒。
那里原本有代表公会“归期”的‘归’字前缀,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被踢出了公会。
第13章
在那把变成观终朝的个人秀的战场后,狐不归当真找了好些人问情况,最后也没能找出对方是007的证明,反倒由各方面佐证了人真是新手。
狐不归却始终怀疑难消,加上自认那日在宵月桃前丢了脸,心里一直梗着,总感到别扭。
原想着远离观终朝,日后不打交道也就罢了。
结果观终朝一声不吭地就连续两周不上线,在公会活动里出勤为0,眼看着每周末系统将照发成员福利,不免招致一些不满的声音。
一个连游戏都不上、其他联系方式一概未留的号,就算再极品又有什么用?还不如一个装评挣扎在平均线左右、却能保证满出勤的玩家来得对公会有价值。
于是在一些成员委婉提起时,狐不归连借口都不需要找,当机立断地一键将对方驱逐出了公会。
只短暂地沉迷了小半天、之后就对游戏重归不走心的虞即,自是不知背后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时隔半月,就连曾有过些许交集的那些玩家的ID,都显得很是模糊了。
虞即在系统提示里找到那小小的一行“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已被[归期]管理[狐不归]逐出公会,快重新去寻找志同道合的友人吧”,心道一句‘果不其然’,便不以为意地将提示关上了。
至于灵感从何找起……
虞即凝视屏幕片刻,最后让观终朝传送至一张名为‘昆仑’的陌生地图后,召唤出了可进行低空飞行的骑兽鹏鸟,按空格键升空。
待升到坐骑可至的最高处时,他将游戏的背景音乐声调大,再锁定前进方向,就双手离开键盘,让角色沿着当前地图的边界慢悠悠地飞行起来。
《一线天》里虽有飞行骑兽,但由于飞行的高度和速度方面都受到极大限制,形同鸡肋,通常只有被休闲玩家拿去观赏截图的用途。
昆仑这一地图的景致虽也做得无不精致细腻,但由于只安置了两个中级副本的入口,既无主城也无生活玩家可用的资源,要想回城还得费劲功夫回到右上角的山巅处才可进行传送……是以鲜少有玩家单纯前来看风景,称得上人迹罕至。
游戏里的观终朝隔着薄薄云雾俯瞰着山峦起伏、皑皑白雪。
游戏外的虞即听着悠远绵长的BGM,漠然的目光落在那一道道掠过的雪岭上,一边无意识地跟着轻声哼唱,一边以指节清晰敲打着桌面。
手机提示音忽然响起,虞即瞥了眼屏幕,见提示是来自秦子寒的视频邀请,他不假思索地按下了同意,神色不自觉地柔和几分。
与他自高中时就相识的同桌,之后一直朝夕相处,还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同专业。
虞即大一时刚出了第二张专辑,声名鹊起,而他不论是为了工作还是本身喜好,都是喜静不喜闹的。
在媒体和一些学生的骚扰接踵而至前,秦子寒主动邀请他一同搬了出去。
二人合住的生活,在秦子寒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比虞即想象的要舒适得多。他也投桃报李,对秦子寒尤为不同。
直到大三时对方家中出现变故、不得不提前继承家业时,才遗憾分开。
习惯了秦子寒的陪伴后,他足足花了一年的功夫,才重新适应了独居的节奏。
之后各忙事业,自然不复往日的形影不离,但多年来二人的联系,却始终不曾断过。
虞即清楚自己性情冷淡,厌恶一些被视作社会铁则的人情往来,除非必要,一概疏远了事。
秦子寒却始终是唯一的例外。
这么多年下来,他无疑是虞即心目中唯一视作友人的重要存在。对这样的人,他自然愿意给与最多的耐心,三不五时会去彼此家中聚会,甚至小住一阵。
秦子寒因并购事宜不得不远赴海外,有时差隔着,加上虞即生活起居是十年如一日的极为规律,不忍扰彼此作息,才断了半个月的联系。
那头的秦子寒显然没料到他会接得如此之快,因而显示在屏幕上的那张英俊面庞的神色,在起初几秒都是堪称呆滞的。
虞即耐心地等了几秒,将对方修长脖颈上缀着的水珠,身上散发的薄薄白色起雾以及湿漉漉的头发尽收眼底。
最后还是虞即率先打破了沉默,口吻中却不自知地带着点亲昵的随意:“忙完了?刚洗完澡?”
“刚忙完,是,刚洗完澡……”秦子寒下意识地回道,紧接着又感到几分难抑的惊喜,不留神说了句废话:“你知道我最近在忙?”
虞即显然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认真答道:“半个月前那最后一次联系时,你不是提过要为并购的事收尾么?既然现在有空发视频来,想必已经忙完了。”
“你说得对,我是说过,”秦子寒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屏幕里那张美丽而冷淡的面孔,艰难压下因这句因对方口吻里理所当然、而在他耳中显得无比亲昵的提醒而蠢蠢欲动的爱慕:“是我忙傻了。”
虞即忍不住轻笑一声,看了眼时间,当场在脑海中完成了换算,便将一些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你那边已经半夜十二点了,快去休息吧。等你回国再叙。”
秦子寒差点就顺口答应了,一个‘好’的气音都到了嘴边,才被他匆匆忙忙地收回:“等下,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他仔细观察着虞即面上的表情,方继续问道:“听说你马上要参加一档综艺?你不是从来不跑通告吗?是不是公司里有人逼你了?”
“怎么可能有人逼我?别担心。”虞即眉目间流淌着淡淡笑意:“嗯,半个月后正式开拍,离去A市还有一段时间,这次节目的流程还行,临去前这段时间我都可以陪你。”
节目组的官博已经官宣过,他并不奇怪秦子寒是如何得知的,只当对方是担心回国后想找他聚聚时会找不到人。
殊不知秦子寒差点被那温柔的‘陪’字给要了命,好半晌才缓过神来,看着无一丝一毫不耐烦神色的心上人,不由将突然萌生的那个念头先藏起来:“好。我明天上午的飞机,晚上应该就能到B城,算算时间应该是你那边中午的样子……下午你在家吗?”
虞即不疑有他:“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不出意外的话都会在。”
秦子寒缓缓点头,虞即看着他湿漉漉的还在朝下滴水的头发,不由蹙了蹙眉,忍不住催促道:“快去将头发吹干了,早些休息。”
秦子寒本能答道:“好。”
虞即却还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让他心跳急骤,半晌领悟到对方要监督他的意思后,才同手同脚地起身,小心捧着手机到了浴室,将挂在墙壁上的吹风机摘了下来。
一想到吹风机启动时的声响,秦子寒到底舍不得吵到对声音极为敏感的虞即,忍痛要挂视频:“那……明天见。”
虞即莞尔:“好。”
秦子寒从来舍不得主动挂断视频,更别提这次还是暌隔半月的首次通话。
最后还是担心他休息不好的虞即,无奈地率先切断的。
屏幕黑了下去,秦子寒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
当他按下吹风机开关时,还有些迟钝的脑海中却于电光火石闪划过一道霹雳。
他动作猛然一顿,面上神色一凝,半晌逐渐化作难以置信的震惊。
若不是他也曾听过好几次,感到份外熟悉的话,怕都会以为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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