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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识栩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人说着话，实际上大半的心思都挂在纪灼燃那边。他早早瞧见人过来，脚尖也不自觉地扭转了方向。
他本以为纪灼燃会想和他们一起聊聊，但没想到纪灼燃拽着他往外走，他只好顺着纪灼燃的力道。
剧组为了拍摄在山上圈了块地，四周实际上很偏僻，他们没有走太远。他缓了好一会儿眼前才清晰起来，适应了黑暗。
回过头能看到剧组那边的灯光，他后背抵住树干，四周很暗。
“路识栩，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纪灼燃感觉路识栩稍微动了一下，他立刻伸手武力压制，把人牢牢地按住，继续说道：“好，我能发错微信，你也能上错车，所以呢？你是特意来探班，特意来找我的？”
路识栩不动了。他没法解释他只是想换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他说道：“我是来找你。”
纪灼燃说道：“然后呢？就为了和我过冬至？就为了哄我对剧本？为了咬我一口，然后落下个不敬业、不尊重剧组同事的名声？我拍不成吻戏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明显感觉到纪灼燃的恼火，他有些无奈，又像是被泡在温水里。
他从心底冒出一股酸软，这感觉从未有过，是全新体验。明明是纪灼燃盛气凌人，他却对纪灼燃升出不讲道理的愧疚和怜惜来。
他盯着纪灼燃的脸看，看到他嘴唇上的印子还留着，上面用来遮挡的遮瑕膏已经被抹掉大半。这里距离剧组很远，没人会看到，他很想吻纪灼燃。
路识栩突然平静下来，嘴角翘起来一点，看着他不说话，似乎并不想对此发表看法。
但这无异于给纪灼燃添了一把火，他忽然发觉拿这些话来刺激路识栩是一件愚蠢的事情，想听什么呢？没有的事情总不能凭空捏造。
他在心里戳穿自己：你别以为他有多喜欢你，他就是这样的人，难道不是早就领教过了？
他微微提高了声音，问道：“所以，你现在跟我玩什么？玩将就吗？被逼相亲，发现一个相亲对象被你耍得团团转，你觉得这人真是可爱，不知道喜欢还是不喜欢，将就一下，试一试，试得不好立刻散伙。路识栩，我最后告诉你一遍，在我这里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别想我陪你试！”
纪灼燃手忽然松开了，路识栩没防备差点没站稳。
路识栩认为纪灼燃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决绝的气质，他收到了纪灼燃发送给他的信号。
如果他不能给出纪灼燃想要的答案，纪灼燃会毫不留情地离开，就像那时候他们吵架，他一时脑热想要挽留提出要和他试试，给自己时间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总是在衡量感情，而纪灼燃比他干脆。
在他的想法里只有是或者不是，没有中间值，没有缓冲区。是就可以留下，不是就滚蛋。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抵触
S市昨天夜里下起了雪到现在还没停。
地上积了厚厚的雪，导演临时通知决定要更改今天的拍摄内容。导演认为主角死里逃生、人生跌入谷底的戏份应该放在一个恶劣的天气中，刚开始打算用造雪机，结果天随人愿遇到这样的一场大雪是再合适不过的。
全剧组凌晨三点就被喊起来开工。
纪灼燃神色有些恹恹，像是没睡，化妆师默默地给他上妆。纪灼燃在刷他的微信，化妆师瞄了一眼，未读消息几十条，页面里仅有一个对话框没有未读消息。
大约是被纪灼燃点开太多了，所以对话框被人工置顶了。她只扫了一眼就快速挪开了视线，她并不想窥探别人的私生活，只是有些微妙地联想，纪灼燃应该是在等这人的消息。
助理捧了一大堆暖宝宝进了屋，见纪灼燃今天的造型，发起了愁。这次暖宝宝贴哪儿？
昨晚睡前路识栩和场务聊过，掐着时间吃过早餐出来，结果场地十分干净，问过才知道导演临时更改了计划。冬至之后，S市的温度稳步下降，山上更冷。
他远远地看到剧组的工作人员站在原地冻得发抖，一人一件长款羽绒服。
纪灼燃穿了件黑色的长衫，那长衫被雪浸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胳膊和后背有大大小小被割破的痕迹，露出里面的皮肤。他的脸色发白，嘴唇被冻得发紫，他眼尾是猩红的，眼神却锋利地像一把出窍的剑，从路识栩眼前疾驰而过。
路识栩脚步动了，他从外围一直跟着那道身影。纪灼燃的速度远比他快，他听见砰地一声，眼看着一个身影跌进了不远处的河里。
过了好一阵，导演才喊了停。
工作人员七手八脚地把纪灼燃拽了上来，助理紧忙把毛巾给纪灼燃捂上。
导演拿着喇叭，喊道：“再来一条。”
纪灼燃把湿漉漉的头发擦到半干，捂着羽绒服往回走。他身上根本没擦干，浸了水的衣服贴在皮肤上。化妆师给他补了补被水冲掉了伤痕妆。
纪灼燃没什么表情，嘴唇发紫，一直不说话，助理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这都已经拍了三条了，不是站位错就是错台词，专业点啊，”站在前面的场务抱怨道，“一大早全剧组陪他重来，导演都要气疯了，看他那油盐不进的样子。”
路识栩看了眼纪灼燃，转身快步往导演那边走。导演也在发愁，拿着剧本亲自给那频频出错的男五号讲戏。
说是讲戏，实际上导演恨不得把剧本砸到他脸上。
“剧本给我。”
导演回头看到是路识栩，他指挥着男演员把赶紧把剧本拿给路识栩。他和路识栩合作过，深知路识栩就是“菩萨”，没架子，一部戏拍下来剧组不少人都接受过他的好意，又不吝啬愿意给后辈讲戏。路识栩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他很放心把演员交给路识栩。
补过妆，纪灼燃坐着等就位。助理捧着一袋子暖宝宝，拿起一贴往纪灼燃腰下面粘。他站在旁边也能感觉到纪灼燃身上往外散发的寒气。
“你是觉得我沉底沉得不够快？”纪灼燃反问道。
他牙关咬得很费力，暖意从暖水袋源源不断地往身体里扩散，但那种暖流的流淌只有短短的一瞬间，维持不了太久。纪灼燃视线往导演那边不经意地一瞥，视线顿时像是抛出去的锚，死死地钉在了那儿。
“那不是路老师吗？”助理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惊讶地说道。
路识栩正在给搭档他的那位演员讲戏，带他一遍又一遍地找镜头走位，甚至带他说台词。他的那位搭档亦步亦趋地跟在路识栩后面，异常驯服。
他从这一刻起突然对这位再三让他重拍的搭档产生了强烈的抵触。
因为距离路识栩的神色他有些辨认不清，但他完全可以看到路识栩的耐心。这种东西被路识栩分配得很平均，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
助理看了会儿，扭头看到纪灼燃的脸色比刚刚更差了，他把手里的热水袋扔到助理怀里，冷得要掉下冰渣来，椅子蹭过地面，尖锐而刺耳的一个长音，他站起来转身就走。
在带着他走了N遍，每一个戏份都确认过。
快开拍了，他的助理这会儿也走过来，递过来暖宝宝。那名演员穿了厚厚的盔甲，撕掉暖宝宝的包装往镜头拍不到的盔甲内侧贴。
路识栩看着他的动作，神色渐冷，他把剧本递还。
他误会了路识栩的意思，拿了包没拆的就要递给路识栩，路识栩没接。
男演员脸上泛着有些尴尬又有些感激的神情，他说道：“谢谢路老师。”
闻言，路识栩颔首说道：“都听懂了？好。”
男演员还想说些什么，但路识栩打断了他，又说道：“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如果你做不到，我会和导演自荐，立刻替掉你。”
说完路识栩没去看男演员僵硬的神色，他转过身表情平静地冲着导演点了下头。说这些话他并没有避讳导演，导演听了全程，颇有些惊愕地看了路识栩一眼，张了张嘴，但也没说什么。
大概是因为路识栩的威胁，这一条拍得异常顺利，导演满意地喊了卡。
路识栩在监视器后盯了大半，确定没有问题。他往河边跑，在导演喊卡的第一时间到了河边。
纪灼燃从河水里冒出头来，头发不断地往下滴水，嘴唇冻得更紫了。
因为寒冷，他在水里的动作并不快，整个人像是要被冻僵了。
路识栩心被揪住一样，他伸出手想去拽纪灼燃，他没注意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干涩得像是许久没说过话，“怎么样？”
纪灼燃没有回答，只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被冻得像是完全没有温度，因为天气太冷，他的眼睫毛结上了一层冰霜。
纪灼燃并没有没有选择搭上他的手，他的手一空，上面只被溅上了几滴纪灼燃带出来的河水，那股刺骨的寒意有意识一样往他骨缝里钻，钻得他生疼。路识栩只听到哗啦啦的水声。纪灼燃已经被两个人拉着拽上了岸，立即用浴巾捂了一层，外面又裹上了羽绒服。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停电
这场戏拍完之后，导演良心发现把纪灼燃的戏份都挪到了明天。
雪越下越大，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天也灰蒙蒙的，不过刚过十二点钟，光线已经不足，室内打开了灯。
纪灼燃从片场回住处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在这期间路识栩发过去的微信消息均以石沉大海告终。在下雪的山上折腾了这么久，还下了几次水，离开片场时候脸色白得像张纸，他完全不知道纪灼燃现在怎么样了。他立即和场务要了纪灼燃助理的电话，拨了一通过去。
这次接了，助理支支吾吾只含糊地说，没什么大事，纪灼燃要他帮忙转告，谢谢路老师关心。
这话实在和纪灼燃的画风无法重合，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助理在使用行业惯用的客套话。这没什么好说的。第二种可能是这话确实出自纪灼燃之口，他合上眼便想起那会儿纪灼燃看着他的那道带着寒意的眼神。
纪灼燃的这一句老师，他是无福消受。
路识栩点开微信对话框，他有些没话找话地问，纪灼燃中午想吃点什么，他在餐厅，可以顺路带回去。
消息顺利地发出，显然纪灼燃没有像以往一样把他拉黑，但是偏偏一个字都不回。
发完他叹了口气，看纪灼燃助理忙前忙后把他当祖宗似的，纪灼燃是吃不了亏的。他一时无措，竟发觉纪灼燃的防线很牢固，固若金汤，他连个想插针的缝隙都找不到。
手机忽然有新消息推送出来，路识栩心一跳，打开看到是助理时嘉发来的消息，他抿了一下唇，公司一直在催他回去。
时嘉：路哥，我给你订了下午的机票。
时嘉：用不用找人去接你。
他回了个不用，再次点开了纪灼燃的对话框。
吃饭的间隙，导演道：“不如给你找个角色，你在我们组住下算了。”
“怎么了？赶我走？”路识栩笑着说道，“恐怕不行，我今天就要走，新剧快开机了。”
他来得很急，行李除了一个餐盒没有别的。倒是剧组里几个认识的人送了他一包S市特产，他装到了背包了转头看了眼他放在柜子上了一小包东西上。
路识栩坐电梯到了20层，纪灼燃的房门紧闭着，他轻轻敲了两声。
2003的门没有敲开，倒是隔壁2005的门开了。纪灼燃的助理从房间里冒出头来，看来他一直在听着隔壁的动静。
他见是路识栩有些不好意思。
“纪哥在睡觉，路老师有事吗？要我叫他吗？”
嘴上这么说，但他还站在原地没有动。路识栩可以断定他已经被纪灼燃拉进了禁止进入的黑名单里。对比起来，单方面拉黑微信这件事倒成了情趣。
他实在是不清楚，纪灼燃在生什么气。
助理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紧张地看着路识栩，他其实说完就有些后悔，想撕了自己的嘴。
万一路老师非要见纪哥，他可没有八个脑袋给纪哥当球踢。
过了一会儿，路识栩似乎认清了自己的讨人嫌，把手里装着药的袋子给了他，随即说道：“不了，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待会儿就走了。”
下雪天的路况很差，车走得很慢，广播信号断断续续，司机是导演找来专门送他下山的。天气预告显示S市这几天持续降雪，再继续这样下下去，再拖上一天他大概也要被封在山里出不去。
路识栩就算不想走，也不能拖着，眼下的情况如果封山不知道要封多久。他不是这个剧组的演员。
司机有心和路识栩闲聊，路识栩是个好的听众，在适当地时候给予回应。司机已经从工作滔滔不绝地聊到了家庭教育问题，他从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
见路识栩微微偏着头，一直盯着他们的起始点看，远远地可以看到建在山上的宾馆，灯火通明。
向延博咬牙切齿地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你在S市？你自己的事不上心冬至无缘无故坐飞机跑去剧组探班？你别跟我说你不是为了纪灼燃。”
“我还忘了说，你还为了纪灼燃要跟一个小演员抢一个男五号！”
路识栩说道：“这和你没有关系。”
路识栩所说的“这”被向延博直接解释为他和纪灼燃，向延博头脑发昏，口不择言地喊道：“好！全都和我没关系！如果当初是纪灼燃说喜欢你、想抱你、想拥有你，你是不是要感激涕零，摇尾乞怜地求他赶快上了你！”
“你真让我恶心。”
“我恶心？原来我喜欢你让你觉得这么恶心，你为什么对我那样好？你也是这样对纪灼燃的吗？我不允许，他不配……”
路识栩皱着眉没有再去听他后面的话，他看着在一个转弯后，他已经看不到那片灯光了，他伸出手，纪灼燃却跟着别人离开的背影不断地在他眼前循环。自从纪灼燃从片场离开，他就没再和纪灼燃见面。那么冷的河水泡了那么久，是会生病的。
他怎么连纪灼燃的一面都没见就走掉了。他把整个身体都转过去，但也没有再辨清方向，看不到那片灯光，这一点居然令他无法忍受。
他根本没去理会已经被自己挂断的电话，有些焦躁地用拇指按了一下食指，在心里默数了十个数想要平复呼吸，但失败了。
路识栩拍了拍司机的后座，声音低哑而急促说道：“我们回去。”
向延博看着被挂断地电话，手指死死地抠在手心，他的失态只维持了三秒。
有位同事经过，他笑着和对方打了个招呼，态度如春风般和煦，扭头他把手机放在口袋里，低声说道：“记住，这是你自己选的，是你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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