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乙猛然睁开眼睛,眼神清明,久经锤炼的身体本能地暗自蓄力,眨眼间做好应对意外的准备。
在这之后,他往胸前扫了一眼,默默愣在那儿。
是主人。
难道是主人发觉自己先前大不敬的举动,想要秋后算账?
这个念头辅一升起,冷汗霎时间爬满后背。
天乙本能地收敛目光,低声请罚:“属下冒犯主人,请主人责罚。”
他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主人原谅他的失礼?
鞭笞?针刑?或是烙铁?
曾见过的种种刑罚掠过脑海,他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内心深处,天乙却知道,主人就算怒极了,都不舍、不会伤害他分毫,哪怕是最轻微的罚跪,顶天也只是自己一个人跑去林子里生闷气。
甚至只要一顿好吃的饭菜就能哄好。
杂七杂八想了半晌,那只胳膊还在他胸口压着,却不曾听到主人的斥责。
天乙犹豫了一下,极轻地向身旁看过去。
主人双目紧闭,分明睡得正香。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天乙悄悄松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庆幸方才的话没有吵醒主人。
他尽力放松胸口的肌肉,好让那人抱着不那么硌手。
有一就有二,左臂之后是左腿,天乙眼睁睁看着张泽瘫成“大”字,打着小呼睡得死沉,他只能安安静静充当一个合格的装饰,胳膊被压到发麻都不敢动弹一下,只能睁眼到天明。
担心宿主会遇到什么问题的系统百忙之中抽出一点空来,准备关心关心被扔到一边超过三个小时的宿主,结果刚探出头,就看到蠢宿主睡得舒舒服服,呼噜打得别提多开心。
再一看宿主身边的人。
呦,那不是天乙嘛。
宿主可以啊,三个小时没见,就把人拐床上去啦?
不知道当初是谁挑三拣四不想要“新手礼包”的?
还说什么“不乱动,不打呼”。
呵。
系统拍照留下证据,一边计算着什么时候拿出来嘲笑嘲笑宿主,一边高贵冷艳地继续忙活工作。
张泽还不知道他被系统揪到了黑历史,一夜好眠,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只觉得浑身通泰,精神振奋,感觉身体状况前所未有的好。
同床的天乙已经不在屋里,张泽摸了一下床褥,没有余温,看样子他起床有一段时间。
后知后觉自己醒得好像有点迟,张泽伸了个懒腰,又在床上蠕动了一下,胳膊支撑着身体,心不甘情不愿地坐起身,然后头皮一疼,重新砸回床里。
他死鱼眼朝天躺,伸手把头发从身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要不是顾忌着古代的习俗,和殷宇成对他有恩,还有要维护BOSS高大上的形象,防止产生新的漏洞,他早在昨天晚上就一刀把头发割成短发了。
想想一会儿还要梳妆打扮,张泽觉得赖床不起也挺好。
就在这时,门开了。
重新穿上一身黑色劲装的天乙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
张泽挥舞胳膊,神清气爽地打了个招呼:“呦,天乙,早上好。”
“属下见过主人。”
天乙低着脑袋,毕恭毕敬,挑不出一点错处。
可张泽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抱着被子靠在床上,瞪大眼睛,从头发丝开始,一寸一寸从头到脚打量着天乙。
熟悉的黑衣服,熟悉的装扮,干净利落。
唯一的差别只是今天的天乙没有扎头巾,一头黑色长发拿同样黑色的发绳束在一起,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看着倒是多了几分洒脱之意。
还有脖子上的那道划伤,也不知道天乙做了什么,仅仅过了一晚,就已经看不出痕迹。
不对,肯定哪里有问题。
张泽对自己的第六感十二分的信任,两只眼睛化作最精密的扫描仪,不肯放过一处异常。
主人……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天乙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站在原地任张泽打量,他眼眸低垂,落在一盆清水上。
澄澈见底的水面倒影出他看似平静无波的面容。
“天乙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排除所有不靠谱的情况,那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张泽犹犹豫豫地问:“我吵到你了?”
他好像在天乙脸上看到了黑眼圈。
天乙只是摇头:“主人睡得很安稳,并未吵到属下。”
“是嘛……”
张泽将信将疑,勉强点头认下天乙的说法,想起自己今早起床被揪到的头发和还在隐隐发疼的脑袋,问:“天乙,你会梳头发不?”
天乙端着水盆地手猛然缩紧。
平静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搅碎了其中黑衣的倒影。
天乙先将端着的水放到一边,然后颔首低眉道:“属下略有涉猎。”
救星啊!
张泽用看万能许愿机的表情盯着天乙好一顿猛瞧,直把人看得手脚发直,才一个骨碌从床上起身,规规矩矩坐在铜镜前。
铜镜的边框朴实无华,中间澄黄的镜面被磨得清亮光洁,没有玻璃做的镜子看得那么清楚,却也勉强倒影出屋中的摆设,和坐在镜前披头散发一身白衣宛如索命男鬼的身影。
啊这......
张泽只看一眼就不忍心再看,反倒被镜中另一人吸引了视线。
只见天乙手里拿着一把梳子,站在距他三尺远的地方,低着头,看上去犹犹豫豫的样子。
“天乙?怎么不过来?”
天乙深吸了一口气,目不斜视地走过来,头都没抬,只说了声“属下冒犯”,就准备开始干活。
张泽垂眸看了眼身上的衣服。
亵衣本就宽松,睡散了的胸口歪歪斜斜勉强拢在一起,露出大片结实宽阔的胸膛。
这......
听说在古代,只穿一件亵衣和没穿衣服其实差不多?
他这算不算没皮没脸地在新收的影卫面前裸奔,还厚颜无耻地出口调戏人家了?
天乙你听我说,我可以解释!
张泽正要尔康手,转眼却发现天乙除了不怎么敢看他,其他......还好?
还有机会能挽回形象。
一边感慨着睡都睡过了,还要讲究这些,一边从皱巴巴的衣服里翻出外袍披在身上。
天乙果然正常了许多。
他熟练地捻起一缕长发,从发尾开始,拿木梳一点点往上梳通,捋顺了就换下一缕。遇到死结也不像张泽那么简单粗暴地直接拽,而是挑出打结的地方耐心解开。
天乙做得耐心又细致,舒服地张泽刚睡醒的脑子又开始犯迷糊,情不自禁往前一点。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清醒。
“主人!”天乙用最快反应放开手中的头发,屈膝“咚”一声狠狠砸在地上,听得张泽眉头一跳。
保不准膝盖那儿已经青了一片。
天乙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这动不动下跪的习惯,得改,必须要改。
“你先起来。”短短半天加一晚,张泽都懒得去数这句话他说了多少遍,都顺溜到脱口而出,“别总是跪来跪去,我没那么多讲究。”
天乙攥着手心里不小心扯下来的一根头发,应道:“属下遵命。”
嘴上这么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去。
张泽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强求,重新坐回铜镜前。
未来两人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他就不信,还扳不回天乙的这个坏习惯。
理顺了头发,天乙挑了一半的头发在头顶聚拢,先拿梳子梳掉毛刺,然后左手长发右手木簪,先用头发在木簪上顺时针绕了三圈,然后把木簪左绕一下右扭一下,再轻轻一插,大功告成。
打着偷师的注意盯着铜镜使劲瞅,差点盯成斗鸡眼的张泽只觉得眼前一花,简单好看的发髻已经顶在他脑袋上,快得好像他不是只眨了一下眼,而是打了个盹。
他在镜子跟前来回打量,不经意瞥见天乙沉默的黑色身影,心头猛地跳了一下。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这十个字突兀地浮现在他脑海,打着旋撒着欢满脑子乱窜。
这场景好熟悉,熟悉到,就算记忆不曾留下分毫,心底的悸动却还真实的存在——
仿佛曾经发生过千百遍。
☆、第 6 章
张泽恍惚中想:同床共枕,描眉梳妆,他和天乙算是挨个做了一遍吧?
再说,天乙长得还挺好看,眉目周正,眼神清明,比他前世见过的流量小鲜肉强了不知多少倍,单只是那一身沉静清冷的气势,就能甩小鲜肉十八条街。
呸!
呸呸呸!
他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
张泽慌乱地收回视线,握在梳妆台边缘的手指因用力而根根泛白。
他和天乙明明是社会主义兄弟情,两肋插刀的那种,再不济,也该是上司对部下的欣赏!绝对不可能是看上天乙!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再一看天乙,趁他愣神的功夫离开屋子,不知道去干什么。
天乙对张泽的百般心思那是一无所知,他正忙着准备今天的早饭。
锅里热腾腾地冒起热气,天乙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大勺熟练地在锅里翻搅,防止白米粥煮得太稠粘在锅底。
颗粒饱满的米粒随他的动作在锅里翻滚,一股米饭的清香扑面而来。
可惜山枣还没有熟,天乙带了些遗憾地想,扔几颗酸酸甜甜的枣进去,不仅开胃养生,主人也更喜欢。
他今早特地去林子里转了一圈,找到的枣树上只稀稀拉拉挂了几颗青涩的小枣,离成熟还差得远。
又煮了一会儿,估摸着煮得差不多了,他扒拉开多余的柴火,只留小火煨着粥,准备去请主人出来吃饭。
张泽还在那儿纠结着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在心里赌咒发誓,他就算完不成任务,打一辈子光棍,也绝对绝对不可能对好兄弟下手的!听见了吗,绝对不可能!
为了证明自己的坚定意志,还凌空握拳以证决心。
抽空过来叮嘱蠢宿主别沉迷温柔乡忘记星辰大海的系统熟练地翻了个白眼,二话不多说先把证据留下。
这可是今后他和宿主讨价还价的重要筹码。
把东西存进自己内存里并备了好几个份,系统戳戳宿主:“请宿主尽快展开武术修行,为后续任务做好准备。”
肚子空空如也的张泽表示:“统啊,先让我吃个饭吧。”
正巧天乙来叫他,张泽松了口气,扔下系统,跟着天乙一溜烟跑出屋。
今早的伙食是白粥,天乙从树林里摸来一颗蛋,打碎了搅拌均匀,加进粥里。虽然简陋,但吃起来味道还行。
拉着天乙一起坐在饭桌上,张泽端着碗往嘴里灌,系统则抓紧时间,就着宿主的呼噜声,给宿主洗脑:“今日事今日毕,请宿主发扬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
“巴拉巴拉......”张泽摇头晃脑地打断系统的话,看看碗里快见底的粥,珍惜地匝匝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手里的粥它都不香了,“统啊,你成天完成任务完成任务的,给个目标呗。我总不能冲出去见个人就把人家打一顿,结仇不说,也太没有格调了。”
“首先,完成任务系统只说了一次,与宿主的绑定只过了十三个小时零三十一分,理论上并未达到一天。”
“......”张泽从没有发现,系统居然还是个较真的性格。
“其次,凭现在宿主的武力值,冲出去被揍一顿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不存在格调问题。最后,本系统秉持认真负责的态度辅佐宿主,并不是‘较真’。”
还说不是较真......这肯定是生气了吧?绝对是恼羞成怒!
张泽哼哼两声,埋头苦吃。
都说了不是较真。系统运算了一下,发现和蠢宿主这么较真下去太浪费时间,话锋一转,继续刚才的正事:“根据宿主的提议,系统建议宿主参加少年英才武道会。”
“什么东西?”没想到系统真能给出建设性意见,张泽一时没听清。
系统贴心地在宿主脑海中展示七个五彩斑斓的特效大字:“少、年、英、才、武道会。”
张泽被辣眼睛的字晃得差点把碗扔出去:“这少年英才武道会是什么?”
“江湖上帮派林立,新生势力成百上千,但大多都成不了气候。唯有七个门派几经动荡而不倒,是江湖人公认的大门派。南少林,北武当,峨嵋派巾帼女侠不输风采,丐帮成员遍布天下,华山派专修剑法,逍遥派道法自然,江南长歌派势力稍逊,但最有钱。此七门就是中原武林的中坚力量。”
天乙和系统,竟是异口同声,说辞一字不差。
这是在背书呢?
张泽在脑子里画出大大的问号,再奇怪地瞅一眼天乙。
“系统是在为宿主扫盲,不是背书!”冷冰冰的系统愤怒地摔桌子走统,“剩下的内容,还请宿主询问天乙。”
怎么又把统给惹毛了?小统你这定力不行啊。
张泽“批评教育”过系统,然后等着天乙继续往下说。
天乙放下饭碗,一边回想,一边为张泽解惑。
“为了历练青年一代,多年前七派联名决定,按照原有的天下第一武道会的规模,再加一个少年英才武道会。该武道会每五年举办一次,限定只有年龄不足三十的人可以参加,获胜者不仅可以获得主办门派准备的奖励,还可就此名扬天下。因此每一次举办,江湖才俊趋之若鹜,都盼着一战成名。”
张泽听得连连点头,这不就是武林大会的青年版吗,他懂他懂,以此作为跳板,确实能够以最快最省事的方式达成“武林扬名”的成就。
现在的问题有三个。
张泽掰着指头问系统:“统,你回来。我现在几岁了?”
“二十五。”系统简单干脆地丢下一个数字,扭头继续离线。
没空去管还在闹脾气的系统,张泽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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